心头怒火又被勾了起来,她和唐月凉大打了一场。王盼之知道自己打不过唐月凉,以前就输过很多次,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想发泄,输也好赢也好,就是想发泄怒火。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掌把唐月凉打吐了血。
“你为什么不用火焰,你到底怎么回事!”
仇恨蒙头的王盼之瞬间懵了,立刻去扶唐月凉。他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吐血,王盼之手指搭在他脉上,才发现唐月凉身体虚弱的简直跟普通人一样,衰败到了极致。王盼之急了眼,顾不得其他慌张背起唐月凉,半夜三更去敲童半夏的门
民间大夫治不了猎杀者,唯有童先生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岐黄之术全都精通。唐月凉伤的很重,即使是童半夏也救了三天三夜才救回来,而王盼之在病房外不吃不喝抱刀守了三天三夜。
从那以后王盼之收敛了脾气,不再随意动手发怒,寻衅滋事,整个人沉稳起来,像是真正长大了。
甚至在姊姊孩子满月酒的时候,王盼之还深夜偷偷去看过。
“小孩真丑,像只大马猴。”
蹲在竹摇篮边上,绿眼睛黑猫嫌弃扒着摇篮探头探脑,推的摇篮中婴儿咯咯直笑。
“你得叫我姨姨,知道吗。”
黑猫嘟囔着,咬了搓自己的毛。漆黑软毛化作火焰,在她的控制下编成个小小的护身符,放在摇篮里。
生了孩子以后,李大麻子和王槿之就分开住了,孩子由王槿之抚养。现在的王盼之已不像曾经那般意气用事,看过外甥后她避开其他王家人,溜到姊姊的房间里,蹲坐在椅边软垫上,耳朵尖抖抖。
她今天是想来跟姐姐求和的。
只是心血来潮,准备的不太充分,临到近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王盼之罕见忐忑了,长姐如母,心中对姊姊的敬令她更不安,看到桌上在纸笔,王盼之想是不是再有一封求和信比较正式诚意。
然而在打开抽屉取信纸的时候,王盼之看到了厚厚一沓信。最顶上那张开头便写着。
【童先生,王家的事劳烦您帮我瞒着盼之。】
* 现实王盼之分界线 *
王盼之冷漠撕碎记忆碎片,大步走出,深蓝海水泛起一圈圈涟漪。从初入时的大殿到终点,她已经走了大半路程。往昔重现秘境不过是用来考验意志不坚,心有挂念之人的。所谓亲近之人的记忆就是一个个陷阱,诱哄人们一个个跳进去,到最后泥足深陷。
王盼之死了又活,死死生生大半辈子,执念之深,意志之坚常人难以比拟。无论是进入乔双鲤记忆,看到他小时候被虐的像颗娃娃菜,学生时傻乎乎看不清自己心意,和顾临安看似正经师徒实则腻味的要命。还是进入童半夏记忆,目睹他几次或惨烈悲壮或慷慨就义的死亡,王盼之都没有半点触动。
破碎记忆前进,这是最快捷的路。
她心志坚硬似铁,所求的就是胜过这场无聊比赛,夺得前往昆仑秘境的资格。无论何人何物都不能阻止她的步伐。
王盼之确实是最快的,当他人还都在被第一个记忆碎片束缚时,她已经迎来了第三个。
昏黄水波扑面而来,将人完全笼罩进去。水波中泛着轻柔檀香气息,就像民国时妇家人常熏在衣物和信纸上的气味,半点不刺鼻,带着回忆的味道。
当睁眼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时,王盼之瞳孔骤缩。她嘴角不自觉抿成一条线,速战速决找到了脱离梦境的关键物品。
但能撕裂空间金石的手,捻着这张脆弱单薄信纸时,却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王盼之死死盯着眼前的信,上面熟悉到骨子里的墨字,一笔一划。
【童先生,王家的事劳烦您帮我瞒着盼之。】
未打开的信件,她两辈子的心结。王家的事,王家的事,王盼之,王槿之。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屠灭王家上下的凶手。
王盼之闭上眼,握信的手微颤,似在克制,似在忍耐。僵持半晌她颓然失了力道,深吸口气,最后坚定打开了这封信。
她要知道姊姊一直对她隐瞒的王家事到底是什么,寄给童半夏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已经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记在心里,耿耿于怀。如果早知道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如果早知道,那事情到最后是不是不会落到如此糟糕的境地。自责与愧疚,痛苦与悲伤宛如钻心蚀骨的小虫,日日夜夜啃噬王盼之的心脏。
这是她一直以来深入血脉的顽固执念,生死难消。
信件在她手中消失,昏黄水流将她吞没,一阵天玄地转,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叹息,但王盼之已经听不到了。
王盼之入局。
第426章 往昔重现秘境【三】
“……你在做什么。”
书桌后的男人面带病容,似乎是刚沐浴过,长发披散下来,带着水汽。被习惯驱使一般,刚陷入往昔秘境中的王盼之自觉放下手里东西,走到他背后,拿起柔软的毛巾轻轻擦试过他的头发。他站立时灯光投下的影子遮住了桌面,男人侧了侧身,将他往旁边推了推。
“我在写信。”
从这个角度,王盼之看到了摊开在桌面上的信笺,熟悉的墨字。
【童先生,王家的事劳烦您帮我瞒着盼之。】
她就是为了这封信入局的。
闭了闭眼,王盼之彻底沉入了唐月凉的回忆中。
“先生,又是给王家大小姐吗。”
细致给童半夏擦干净头发,唐月凉走到桌旁,亲自为他挽袖磨墨。童半夏有个习惯,对外公式化的信函文件他都是用钢笔回复,而给身边亲近友写信回信时,他更喜欢用毛笔墨字。
有关童半夏的习惯,唐月凉绝不会弄错。
“王家之事不容乐观,我们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为盗火者所控,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不如让我去处理吧。”
唐月凉道:“街边小报上写的有眉有眼,说是一年前喜事轰动一时的王家大小姐和李家长子现如今貌离神合,两地分居。而王家大小姐早有一秘密情人,两人眉来眼去,每日间都有书信往来。长此以往下去,我担心先生的声誉会受到影响啊。”
“街边小报就让它去。”
童半夏无所谓轻笑:“再者说,我的名声值几两钱,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
“总有人在乎的。”
唐月凉状若漫不经心,语气有不易觉察的紧绷:“先生,王家情况糜烂崩坏至极,或许将两位王家小姐接进来保护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不方便,我为男子,家里又没有妻室,邀两位小姐到家里像什么样子,白白坏了她们的名声。”
童半夏随口答道,更多注意力放在回信上,写好好后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一会等墨干了,劳烦你把信寄过去。”
像是有些疲倦,童半夏摘下眼镜,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到此情此景,唐月凉走上前去,轻轻帮他按摩穴位,舒缓放松。
“天明三岁,快要到启蒙的时候了。先生家里没有女辈的话确实有些不方便。”
“我看你是闲了,今日怎的话这么多。”
童半夏无奈摇头,开玩笑道:“你若是看上哪家女儿,先生为你做媒。也不用试探来试探去。”
“并没有,我只是在想天明。”
唐月凉道:“近日父亲请了龙虎山的道长做法,他说是您在山上时的旧友,我便让他看了看天明的命盘。他说最好要换一个带水的字,才能将来事事顺遂。”
“若只是更换名字这么简单就能让人一生顺遂,那这样天底下岂不皆是‘江河海’,‘水渁淼’这样的名字?”
童半夏低声笑道:“命可以算,但算过就算过了。命数这种东西,就算有人真算出来了,大多也是不敢说的。说的越详细,越说明他算的东西浅薄。”
“黑夜终去,国将天明,这是个好名字。”
“先生说的是。”
“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旧友,有的几个你也知道。”
童半夏调侃道:“总有些人认为打着旁人名号,会让他地位更矜贵。我看他们比看戏有趣,若没有演到我近前,我是懒得理会的,你如此聪明,不该被虚名蒙困。”
“假若天天有人上门找你,谎称是我的旧友借钱,你又会如何。”
“当然是借给他。”
唐月凉毫不犹豫:“我并不缺那点金银,若是其中有真有先生旧友陷入窘境,没有帮忙我内心有愧。”
童半夏听了哑然失笑,一直以来时刻皱着的眉头都舒展开来,好奇道:“当真有人去找你?”
确实是有的,而且他也给了钱。
唐月凉颔首,夜深了,信纸干了。他同童半夏道了晚安,拿着信封出去。关上门,穿过回廊,手下拉着黄包车在门口等他。
“回唐公馆。”
坐到车里,唐月凉用特制的小刀划开信封。
童半夏信任他,在这段不便出门的时间寄出去的信都由他经手。每每离开童家后,唐月凉都会拆开来看。
经历过那段疏远时光,他更不能忍受自己与童半夏之间有一丁半点的疏离秘密,一切先生想做的,要做的,他都要清清楚楚知道,这样才能心安。
世人都知道唐月凉对童半夏极其尊敬,戒备森严的唐公馆,只要自称童先生旧识,人高马大的警卫们就会被毕恭毕敬笑脸相迎,上好茶点伺候着,临走前管家还会给厚厚一封银子。唐月凉喜欢世人将自己的名字与先生放到一起,对于这些空穴来风的流言他听之任之,兴趣来了甚至还会见上一见。
倒是上次有人借先生之名找上门来,在唐月凉面前竟敢为了吹捧他踩低先生,唐月凉直接翻了脸,让手下割掉了他的舌头,扔进黄浦江喂鱼。
唐月凉打开了童半夏寄给王槿之的信,扫了两眼,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他不听我的话,有自己的主意。我扳不过来,不能任由他去,只能把他束在旁边,尽量拘着,不放出去作恶。】
【或许你说的对,他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路可走。我不该去管太多。】
他本以为王家事严峻至此,那位王家大小姐肯定忙的焦头烂额。却没想到这每日信件往来,竟是让先生产生了这般想法。
看来有些人需要一点警告。
唐家掌控着大半个上海滩,唐月凉想做的事不过一句话,就有人为他办妥。不过十天他便收到了染着檀香的信笺。王槿之约他茶楼一叙。
……
“李家人说他们有办法解除折耳的诅咒,我才会与李伯晨成亲。”
王槿之轻抚小腹:“王家要有个足够健康的继承人,不能像我一样。”
“你今日约我出来,就为了这些?”
唐月凉神情冷淡:“王女士,你要清楚,我并非日日都有如此空闲。”
“我明白。”
王槿之垂眸抿了口茶,忽然道:“唐月凉,若你真有此意,你现在所作所为,是在将他向远处推。”
“这就不劳王女士上心了,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家务事。”
“王家的事,我难以处理。”
王槿之终于松口:“不仅有盗火者,是那边的手笔。”
“确定吗。”
唐月凉身体前倾,严肃起来。在他的注视下王槿之点头,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东’字。
“我知道他的目的,只能与李伯晨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