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秘境中究竟都有什么人!”
一身披黑白纱丽,鼻戴金饰,容貌偏向印度的美艳女人厉声道:“为什么吾皇会如此失态!”
南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头发雪白,双眼通红的高大男人从来时便浑身僵硬如石塑,他双拳紧握,直直盯着往昔重现秘境方向,眼中神情变换,终于头也不回大步走向逐渐崩毁的秘境。另一南族王者见状刚要阻拦,却直接被水波挥出千米外。
感受到水波中充满警告意味的威慑力,南王僵在原地,目睹白发男人闯进秘境当中。与此同时顾临安也微微皱起眉,却没有太多惊讶:“北皇化身也来了,今天这里还真是热闹。”
“我猜牧羊人现在估计也进了往昔重现秘境吧。”
“有李仲卿在里面,他要想进去不难。若他早就算计好了,特意要进秘境,肯定有所图。”
往昔重现秘境正在崩溃,它的结构特殊,外表是黄金海螺,内里也如洋葱般一圈圈一层层,陷入回忆浅的在外面,就如乔双鲤第一波便被排斥了出去。而陷入回忆越深的所处位置越靠内。秘境中心还未崩毁,碧草蓝天如故,只是苍穹之上没有半缕白云,蓝的过于渗人,仿佛油画色彩。
茫茫碧草间生长着草原特有的小花,随风摇曳。花草丛中一只浅茶色的野兔静静卧在那里,双眼紧闭,静谧美好,似乎在沉睡。微风拂过,柔软兔毛像蒲公英般在风中微晃。
忽然间,一个人影踏上草原,目的明确径直走到野兔身旁,拨开他的尸体。
“心核受损倒还不算严重。”
来者面容棱角分明,皮肤是久在海上晒出来的浅咖色,眉眼深沉,眸光完全和年龄不符,杂糅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年轻的皮囊中藏着一老而狡猾的灵魂。
“幸好我来的早。”
李伯光,或者说牧羊人抓起那颗心核。它比正常心脏要小上一圈,像是颗双色宝石。牧羊人利落剥离下属于西皇的深黑部分,屈指叩了叩,听那清脆声音露出意得志满的贪婪微笑。
“西皇的半颗心,我就收下了。”
有李仲卿在,避开所有人进入往昔重现秘境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对时间的精准把握。
时间稍久一点,西皇的半颗心就要受皇者感召,回归原躯。那时候想要再得到可就千难万难。
牧羊人手速极快将半颗心核塞回到野兔胸腔中,用特殊晶液封住。晶液中蕴含着的强大生机会让心核误认为野王还活着,自然不会离开。这种特殊晶液确实极为稀少也极其有用,就算人只剩下一口气都能救回来,牧羊人用了这么多,足够让野兔尸骸永不腐烂,但却救不回野王。
他没有半点留手,轰轰烈烈玉石俱焚,以一己之力毁了往昔重现秘境,破了东皇的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牧羊人从来理解不了这样的人。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地不宜久留。”
苍穹越发蓝的虚假,草地上的花也更像是精致假花,没了勃勃生机。重重变化都预示着崩毁已蔓延到往昔重现秘境内部,很快连这里都会崩塌。
但就在牧羊人正要收起野王尸骸起身的时候,一股强大拉力骤然从下方传来。牧羊人脸上笑意未变,幽绿火光轰然自他四周燃起,让整片空间都哔哔啵啵燃烧起来。牧羊人从不留手,强大火焰燃烧下本就快要崩毁的世界更不稳定,大地晃动,天空像破碎拼图般一片片掉落下来。
然而火焰烧的越来越旺,牧羊人却微微皱起眉,那股拉力没有丝毫变化,强硬,稳定,就好像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塑——确实是石塑。
他低头看到了究竟是什么抓着野王不放,那是一双白玉雕琢的手。在幽绿火焰灼烧下更显得白皙莹润。最初只有一双手,渐渐地小臂,大臂,头颅都‘长’了出来。
牧羊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了。
* *
过了数分钟,又有一个人踏入了这片草原之中。只是和一开始相比它变得面目全非。天空只剩下几块湛蓝,大片大片的是令人胆寒的幽深黑暗虚空。而大地像是一盘被搅乱了的浓稠颜料,草绿和天蓝混合在一起,因为战斗扬起的气流如惊涛骇浪般掀起落下。
‘颜料’坑正中两人正在激烈对战,当那人踏入这里时一者正好被击飞出去。他浑身是血,身体不正常扭曲,像是打断了一样。大口大口鲜血不要钱的向外涌,但即便如此他仍活着,仅剩的独眼在看到来者后迸发出狼眼似的夺目光芒。
“唐月凉快帮我一把!”
“我这里有西皇的半颗心!”
作者有话要说:顾队:儿砸,我找到你了!
乔双鲤:???
第434章 杀人
当他喊出这句话时, ‘颜料坑’中另一人缓缓走来。不,她并不是人,原本洁白无瑕的雕塑现如今遍布细密裂痕,仿佛蒙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牧羊人也不是吃素的,雕塑臂上,腿上燃烧不灭的幽绿火焰便是证明。火焰长久燃烧下,雕塑上被腐蚀出一个个凹坑。
“它不过是西皇化身,撑不过你我二人联手!”
眼看那人停住步伐,似在犹豫,牧羊人加重筹码:“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我都可以告诉你。”
“王槿之是东皇化身,而且我后来找过童半夏,你知道他是如何说你的吗!”
牧羊人最擅长蛊惑人心,三言两语令那人动了心。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战斗扬起的烟尘露出真容。
他身高三米,皮肤浅蓝,下面是健壮人身,上面却安了个鱼头。从外表看分明是南族人,但牧羊人口口声声唐月凉喊得真切。当鱼头人站到牧羊人身旁时,对面西皇化身雕像周身萦绕气场愈发凌厉,它不再前进,站在原地,忽然开口冷冰冰道:
“亵渎皇者死。”
她盛气凌人,语气不容置疑:“放下尸体,滚开,否则海角天涯定杀你。”
“嗤,这种大话我也会说。”
牧羊人毫不退让,针锋相对:“等平分了心脏,我和唐月凉就是世间最强。你真身来不了人间,就凭那些没用的王还想杀了我们?”
“笑话!”
“吼!”
一言不合,雕像再次袭来,力量强悍到大地崩裂空间破碎,它正前方空气都被挤压到旁侧去,形成一段恐怖的真空领域。雕像不是真正西皇,不过只有一道曾经西皇留下的意识分身,不能使用权柄,但只是最平实朴素的攻击都能给人以一种惊心动魄感,让两人严阵以待。
“头颅是它的要害。”
幽绿火焰轰然而起,熊熊火焰托起牧羊人。他神情凝重起来,低声道:“毁掉头颅,她就不可能再移动了。这里是南皇领地,就算分意识被泯灭西皇也不能立刻知道。趁此机会我们——”
“轰!”
毫无征兆的绿火骤然轰向鱼头人背后,将他踉跄推向前了一步。只一步就陷入雕像攻击范围内无法脱身。而牧羊人的身形在火焰中连闪,霎时间已到了天空之上。刚才战斗中苍穹被毁坏的最严重,出现了无数条大大小小裂缝,牧羊人早找好退路,幽绿火焰将裂缝彻底撕开。
轰隆!
杀死皇者化身之人会被标记,左右他已经得到了目标心脏,又还有什么好停留的。
就算唐月凉死不了又如何,等吞噬消化了西皇心脏,这世间他将无可匹敌,距离梦寐以求的长生又进一步。
长生,这是他距离长生最近一步!
牧羊人脸上笑容还未升起便僵硬,胸口剧痛令他一寸寸低头,最终看到了贯穿胸膛的那柄利剑。
剑尖乌青如笼了一层暮霭,牧羊人打了个哆嗦,无论多少过去他都记得这柄剑。因为这正是当年少年唐月凉将他抓住,差点削掉他头颅的利剑!
眼角余光瞥到下方战场,雕像携千钧之力的手悍然贯穿鱼头人,它毫无抵抗之力,爆成一团血雾。那不是唐月凉,只是被控制的,仅剩的两名南族人之一!而唐月凉同样是伪装成南族人进来的,牧羊人隐约嗅到身后传来淡淡的海腥味。
就像他年幼时一直畏惧的大海。
不过半秒利剑将他的心脏搅成一团肉馅,紧随其后燃起的淡琉璃火焰肆无忌惮顺着血管燃尽了牧羊人每一滴血。幽绿火焰黯淡将熄,摇摇欲坠恍若风中残烛。牧羊人将火焰分散到每一具分身上,火种全然不是琉璃火焰的对手。
当锐光笼上脆弱咽喉时他冷静开口,毫不慌张,语速极快:“我知道如何去东皇宫,王槿之的尸体在——”
话音戛然而止,头颅落地。
现今的唐月凉已非昔日少年。
“你要的东西。”
唐月凉烧掉了牧羊人的身体,确保没有一块肉流落在外。他一手将藏着西皇心核的野兔抛到雕像面前,一手拎着牧羊人的头颅穿过空间裂缝离开。西皇化身雕塑没有阻拦他,在整个秘境濒临破碎,恍如世界毁灭般的场景中,雕像小心翼翼接住野兔,将它抱在怀中,头抵在柔软兔毛上。
浓重哀恸情绪从雕像上传来,它似乎在哭,但雕像又怎么可能落泪呢。
“有人出来了!”
大海洞外众目睽睽之下,唐月凉拎着牧羊人的头颅旁若无人走了出来。忧心西皇化身的西皇使见有人出来刚要冲上去抓住追问,在看到他的脸时却愣住。唐月凉身上伪装还没尽褪,半张脸上长着淡蓝鱼鳞,却更显得冷酷凌厉,气势沉而不发,竟是将西皇使震在了原地。
乔双鲤看他目标明确一路走向自己,最后将牧羊人的头颅扔到了前面。
“看他的记忆。”
唐月凉负手淡淡道:“没死绝。”
头颅都被割下来了,牧羊人却还没有死。他顽强生命力已近乎病态,寻常人完全不可能接受。乔双鲤与顾临安对视一眼,凝重谨慎召出一道黑雾灌入牧羊人头颅中。但黑雾只是刚接触到外表皮肤乔双鲤就觉出不对劲。
“退后!”
他扯过顾临安的手臂直接后退,飞快反应过来的顾队挥手燃起漫海金红烈焰,生生将要爆炸的头颅压在原地。趁此功夫乔双鲤飞快指挥黑雾绕了一圈,不过一秒时间,两人配合天衣无缝,默契非凡。
“他意识转移了,记忆大部分都被破坏。”
这边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乔双鲤短暂闭眼再睁开,神情凛然,用乔白淼的身体使用权柄到底还是吃力了些。
“南皇领域中他不能联系到其他化身,意识转换载体唯有李仲卿。”
乔双鲤飞速梳理出从牧羊人脑海中看到的碎片记忆,目光一肃:“往昔重现秘境有漏洞,李仲卿半刻前就离开了!”
“他走不出南海。”
顾临安远望多闻楼主,明明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目光交流间似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与此同时现场众人也各有神情变化,他们本就分处不同阵营各为其主,气氛维持着诡异微妙的平衡。但牧羊人的死遁打破了这种平衡,寂静中暗潮汹涌,乔双鲤已经感受到了数道不友好的目光。
即使忌惮于顾临安和唐月凉的实力暂时没人动手,但等往昔重现秘境再度垮塌局势就会飞速恶化。
隆隆如闷雷般炸响骤然传来,在谁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本就碎裂到极致的往昔重现秘境轰然炸裂,这毕竟是南皇亲手设置的秘境,又在大海深处,爆炸瞬间南皇威势弥漫将所有人都裹了进去,无人来得及反抗就被扯入极不稳定的回忆中。
威势扑面冲来时乔双鲤和顾临安被迫分开,卷入记忆前一段话从火焰连线传到了乔双鲤心中。
“回忆乱流能撑半刻中,在这段时间内一定要找到李仲卿。”
往昔重现秘境爆炸并不是偶然,谁知道顾临安何时与多闻楼主达成协议,这是以一己之力在为他拖延时间!
能将人拽入回忆的能量乱流碰到乔双鲤就温顺滑到一边,可能是他刚从秘境里出来的缘故,短短数秒周围海域一空,还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他和唐月凉。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乔双鲤压抑不住心中焦虑,见唐月凉转身要立刻追上去问:“你是不是到秘境深处去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怎么还没出来。”
陷入往昔重现秘境的人都出来了,就剩下王盼之还在里面。乔双鲤甚至感受不到她那边的绝望火种,心急如焚。过往那些事他看了都觉得惊心动魄,造化弄人,更别说将复仇视为全部目标,死了又活的王盼之。现实颠覆,几乎否定了她全部人生。
“醒的越慢,陷入越深。”
唐月凉离去背影没有停留:“与其耽误时间,不如快将牧羊人抓回来,起码还能有个出气口。”
“经此一役,王盼之就算没永久沉浸在记忆里,也离疯不远了。”
现在乔双鲤也没了侥幸,唐月凉对王前辈的估计没错。就连往昔重现秘境再度爆炸都没能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可见她受到刺激之深。以她如此热烈决绝性格就算直接冲上昆仑和东皇决一死战乔双鲤都觉得不为过。得有个缓冲点,牧羊人就非常适合做缓冲点。
茫茫大海,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躲起来的人何其艰难,但目睹了李仲卿牧羊人记忆的乔双鲤心中隐隐有预兆,他化作雾气融入海中。
远离南皇宫,深海之下漆黑一片,寂静寒凉,就像被人贩子带走被迫染上毒瘾的时候。疯狂扭曲的情绪能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李仲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任何自由选择的权利,在李伯光眼中家族传承比他重千倍万倍,在牧羊人眼里不过是个好操控的傀儡。
他的一生中没有享受过半点自由,甚至变得麻木冷漠,知道在往昔重现秘境中看过牧羊人一生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血脉的源头竟如此卑劣。
“老师,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