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老猫从他神态动作觉察出了不对,焦躁不安站起身,撇着耳朵喵喵叫,几次拦到小黑猫面前阻止,固执叼着他的后颈放回自己猫窝里。乔双鲤无奈,又陪了会,但眼看着跟校长约定的点就快到了,真没时间。他安抚喵了两声,敏捷挣开老猫的怀抱,跑走离开。
老猫立刻追了过去,隔离室降下栅栏,分开他俩。老猫冲到栏杆前,直直望着乔双鲤的方向,焦急愤怒地喵喵叫,开始啃咬撞击栅栏,恨它冰冷无情,隔开自己。乔双鲤马上就要出去了,回首看到老猫一次狠狠撞到栅栏上,抓挠发出刺耳尖锐声。
“喵嗷——”
“喵嗷——”
老猫执着盯着他,猫叫声越发凄凉。乔双鲤几乎立刻就不忍心了,他绕过接应的医护人员,又跑到栅栏前,柔柔喵着安慰。老猫紧贴在栅栏上,隔着冰冷伸出爪子,执拗想把乔双鲤抓回来。但小黑猫稍微痛叫,他就立刻收回了爪子,焦躁不安蹲在栅栏前,长一声短一声的喵叫,呼唤小猫回到自己身边。
“我要走了,到时间了。”
“喵嗷!”
小黑猫耐心喵道,一字一句:
“双鲤,要,走了。双鲤就是我,走的意思是暂时离开,等明天我会再……”
“喵嗷,喵呜……鲤。”
老猫盯着他,忽然喵了一声,乔双鲤没反应过来,仍在安抚老猫,直到——
“双,鲤。”
“对双鲤,双鲤是我的名字,我……”
乔双鲤突然愣住了,完全傻在了原地,愣愣看向栏杆后的老猫。外面噼啪一声,有医护人员震惊拿不住手里的记录本,隔离室内,小黑猫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盯着老猫,浑身都在轻颤,不敢置信,生怕错听。
“你说……什么。”
小黑猫咽了口吐沫,极轻地,忐忑地,怕惊碎一个美梦,视线不敢移开,注视着老猫,一字一句:
“我是双鲤,乔双鲤。”
“双,鲤。”
老猫喵道,同样的喵叫,但和普通猫完全不同的听感!他说了,他真的说了!!
狂喜,震惊,如在梦里,不敢置信,泪流满面。眼睑湿润,老猫舌尖小刷子似的划过,乔双鲤这才发觉自己流泪了。隔离室内的声音从夹在他耳朵上的收音器传到外面,传到每一个医护人员的耳中,他们狂喜拥抱,压抑尖叫,泣不成声,状若疯狂。
数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极致惊喜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降临了,不靠幸运女神,也不靠什么神明眷顾,只靠全部人共同的努力,永不放弃的坚持。未来的整个校园,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将会为这天震撼!
乔双鲤想不到那么远,也想不到自己做出了多不可思议的事。他就贴在栏杆前,丢人哭泣着,任由老猫舔舐自己的泪痕,隔着栏杆固执艰难地不断重复,从断断续续,再到流畅。
“双,鲤……不,走”
“双鲤,不,走”
“双鲤……”
作者有话要说:哭,都给我哭!二更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设定是普通猫和猎杀者猫叫声不互容,普通猫叫声只有情绪,没有字句。猎杀者间的叫声才能互相听懂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能听懂一个听不懂啦,别问为什么都是猫叫还听不懂,设定,是设定=w=
第77章 槿之盼之【捉虫】
“好,真好。”
特战山后道观,竹席上,姜黄色老猫神色动容,望着乔双鲤良久,感叹出声:“双鲤,你做到的真是远远超过我想象。了不起,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校长,董少将是要恢复正常了吗!他说话,他病——”
“具体情况还要等详细检查,但是,是的。”
童半夏看向焦急期待到有些语无伦次乔双鲤,尾巴安抚拍了拍他手背。
“从现在来看,再过一个月,他应该就能够与家人团聚了。”
“太好了!”
一切语言都难以表达乔双鲤现在有多兴奋激动,就像是将人从死亡深渊中成功救回一般。他兴奋地干脆变了小黑猫,快乐直接扑到了校长猫身上,发泄玩闹半天才恍然感觉自己有点过度兴奋逾越了,羞赧地想退开。
姜黄色老猫丝毫没有生气,慈祥怜爱舔了舔小黑猫的脑门。
“太辛苦你了。”
“不辛苦!”
小黑猫眼睛亮晶晶地,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吸收太多绝望气息让他有点‘消化不良’,但依然打扰不了他现在的好心情跟雄赳赳气昂昂干劲。
“下一个治谁,校长您说吧!”
“不急,不急。”
老猫被逗得胡须抖了抖,和蔼道:
“你要先休息,缓解压力,确定那些力量对你不再有负面影响。”
“我可以——”
“欲速则不达。最近,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异样?”
乔双鲤急急地话语被打断了,他疑惑眨了眨眼睛,摸不着头脑。
“哪方面的异样?我最近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嘶!”
乔双鲤恍然想到了那天见到了半猴半黑烟,死后变树枝奇怪东西。听他语气神情变化,老猫露出了然神情,和蔼道:
“盼之已经苏醒了吧。”
“盼……王前辈,对,她刚醒没几天。”乔双鲤忙之前看到怪猴的事情说了,老猫毫无意外神色:“也难怪,她醒了,它也该醒了。”
“他?哪个他?”乔双鲤疑惑。
“你那天遇到的,应该是鬼。”
“哦,原来是鬼啊……鬼???”
小黑猫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下子炸成了毛团,战战兢兢,老猫神色悠悠地舔了舔茶水,慢吞吞喵道:
“古时候我们的先人崇拜鬼神,发展至今科学破除迷信,但我国仍有许多事情是现今科学解释不了,鬼神之说也就有了苟延残喘余地。云南景颇族信鬼神,将它们分为‘天’,‘地’,‘人’。”
“日升月落,刮风下雨,雷鸣闪电都是‘鬼’,它们是太阳鬼,月亮鬼,降雨鬼,刮风鬼……此为天鬼。山河有灵,动植物有根,化为水鬼,山鬼,植物鬼,动物鬼,此乃地鬼。人死之后,眷恋故土,化身为保护家人的‘家鬼’,保护村寨的‘寨鬼’。”
“万物皆有灵,昆鬼,则是寄生在恶兵刃中的鬼,使人死于刀戈剑戟砍头鬼。你那天看到的,应该就是一只昆鬼。”
“砍,头鬼??不,不是,我,它……”
小黑猫语无伦次,哭丧着脸:
“我这是走夜路撞鬼了吗,还砍头…不是,这世界还真有鬼啊……”
虽然当初知道人能变猫已经狠狠颠覆过乔双鲤一次世界观了,但校长说完这番话他仍感到从头到脚一凉,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看哪里都觉得疑神疑鬼,颤颤巍巍盯着自己座下竹席看。
世界万物都是鬼,自己不会正坐着个竹席鬼吧!
“校长,这是不是在警告我应该带点开过光观音之类的啊。”
老猫被他这样子逗得喵喵直笑,调侃道:
“都和老鼠打过几场了,还怕虚无缥缈鬼怪吗。”
“这不一样!”
“好了,没什么。古老传说多是人们崇拜敬畏未知之物,冠以鬼字祭拜。现在科学纪录片里太阳月亮就是颗大星球,那里是鬼怪呢。”
老猫和蔼安抚,末了叹了一声:
“这些刀兵昆鬼,与其说是砍头杀人的邪物,不如说是被凶刃扭曲的可怜魂罢了。你师父,曾经拥有两把刀。”
老猫悠悠然,语速很慢:“《唐六典》卷十六记载:“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横刀、三曰障刀、四曰陌刀…横刀,佩刀也,兵士所配,名起于隋;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断马剑。你师父,也就是盼之,一生曾有两把刀。”
“前二十年她用陌刀,自创刀法,踏遍神州大地,后下南洋,游历英美,性爆裂如火,愤世嫉俗,斩一切不平事,不平人,一举刀则数人死,世界无人不惧,鼠辈闻风丧胆。然交易之道,刚者易折。”
“盼之后遭遇惨事,陌刀折,亲友散,销声匿迹。五年后复出,手中刀刃已换……哎呀,哎呀呀。”
老猫不顾小黑猫催促期待目光,慢悠悠舔了舔茶杯,状若懊恼道:“不应当,实在不应当。要是让盼之听我在背后如此说她闲话,定会将我吊打一通。”
“说吧说吧,她现在睡觉呢,听不到!”
浓眉大眼的小叛徒乔双鲤当即背叛革命,眼巴巴瞅着校长,尾巴都快缠上去了。什么鬼啊怪啊全被他抛到脑后。这些往事用屁股想王前辈都不可能亲自说,实在难得能够听到!
“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了。”
“后来啊……她换了把横刀,修改刀法,避世五年,再出世旧友几乎无人敢认。她变化太大了,只是我知道,她虽表面平静如深潭,内心却怒涛翻涌,炽热爆裂。复出后的她不惜化身厉鬼,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寻人报仇。”
“寻背叛她,害死她至亲人报血海深仇。”
“继续,继续啊!”
乔双鲤心跳的很快,不住催促,听往事都快听出一种跌宕起伏连续剧的感觉了。
“再后来,她死了。死在复仇路上,至今未曾如愿以偿。”
乔双鲤:???
仿佛看爽文被喂屎,他憋屈不甘地质疑:“王前辈那么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她……”
对啊,她确实已经死了。
乔双鲤顿住了。
如果她没有死亡,自己不可能拥有绝望特质,也不会在起源地见到她了。
“是啊,她死了,所有人都会死的。”
老猫眺望远方,看到风吹树叶,琥珀色的眼瞳中是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感伤:“她那时太过偏执,没人能劝得住。后来身陷阴谋,被刀鬼所惑,绝望吞没,险些迷失自我。亏得她意志坚定,弃刀,赤手空拳遍体鳞伤挣扎出绝境,仍未果,终怨憎愤恨而亡。”
乔双鲤心脏仿佛被重重锤了一拳,茫然望着老猫,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简略的只言片语他想象不出当时王前辈所经困苦与绝望,但想到最初见面时,那团完全失去形体黑雾,和沙哑难听干涩的声音,他心尖仿佛被人狠狠掐了下,酸涩痛。
“没人……没人能帮她吗。我是说,王前辈朋友亲人……”
“她斩断一切联系,无亲无友,孑然一身。”
老猫叹了口气,今天他已经叹了很多气,时光也无法消除当时的无奈。
“我曾经能够帮她,只是当时我恰好死了。一个死人,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