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暗下来,她就催着方临走,让他好好休息,回去睡觉,不然以后上镜了不好看。
方临走的时候,老人一直送他到了亭子外。
他趁外婆不注意的时候,把那些纸币又偷偷塞了回去,然后才对她告了别。
在离开的时候,外婆在月光下抓着他的手。
老人的手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热,她不断重复着:“临临不要太忙了,累了就休息一下,大明星也不能吃苦的。”
方临就一直对她点头,笑着说:“好,我以后就都不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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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上回程的出租时时间还算早。
陶乐给他发了行程表,最近A组的戏比较紧,作为B组他可以再晚一些回剧组,不过一回去之后就要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现在彻底跟原公司断了关系,临走前还给孟金宇灌了一顿鸡汤,现在外婆还好好的,他真的要进组拍戏,还有新的通告要接。
方临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月亮很圆,夜风也很凉爽。
所有的一切似曾相识,但又都是崭新的。
是有人给了他这一切,即使他连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方临心里涌上一种半是洒脱半是奇异的情绪。
说是走捷径也好,不劳而获也罢。
想要改变。想要跟以前不一样。
他就是很想要角色,也很需要钱。
所以他不介意自己成为一个只有身体有价值的床伴,或者说恬不知耻的、被饲养的金丝雀。
所以他拼了命想要把这段关系落到实处,好歹让自己安心一些。
即使他跟段长珂天差地别。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打开了社交软件。
这次没带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只是很简单地发了一条消息。
“段总,您在公寓吗?”
出租车穿过隧道,月亮被遮住了。
那就不劳而获吧,方临想,他不想要吃苦了。
第17章
段长珂没有立刻回复。
没有应答的手机屏幕暗下来,方临却没有抬头。
他是不是应该再听话一点,只等对方召唤的时候再回应,平时就应该乖得一点声息都不要有,对方把他忘在脑后才是最好的。
他等了一会儿,看司机很快就要行驶上主干道,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让他换一个地址时,电话终于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方临。”
段长珂的背景很安静,声音也很沉。
即使刚才那些念头都只是短暂地从方临心头闪过,但他还是有点没来由的紧张,舔舔唇:“嗯。”
段长珂果然什么都没问,不会关心他现在在哪也不会问他刚刚都做了什么,甚至不在于他打过来的时间,只是很简短地问:“你想过来?”
方临只是坚持问了一遍刚才微信上的问题:“您在吗?”
这个问题好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如果段长珂不想见他,还可以淡淡说一句不在当做拒绝。
这样很好,自己就不会很难看。
“在,”段长珂也很明白方临的意思,“想来就来吧。”
方临握着手机点点头,即使对方现在并看不到,依然很认真地说:“好。”
他终于放下心来,没有叫司机换方向,而是径直去了段长珂上次带他去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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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走到门口,才礼貌地按了门铃。
对方也没有亲自开门迎,片刻后方临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进来,你知道密码。”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他才输入了早就记下来的密码,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的主人还在书房工作,也没想着遮住,书桌东西很多但并不乱,屏幕上还列着一堆方临看不懂的项目和条例。
段长珂戴了一副眼镜在电脑面前敲字,听见他来了也没有回头:“下次直接进来,不用敲门。”
“好。”
段长珂把手边的咖啡往方临那里推了推:“不喝这个话就自己去弄点别的。”
他不打算把方临当客人招待,只是随意地说:“可以去客厅找点东西玩玩。”
“不用。”方临摇摇头,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安静了下来,继续坐在一边等。
房间里有一股很淡的冷香,以及烘焙咖啡留下的醇厚的气味。窗帘没拉上,方临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他也没闻到烟味。
他看到过好几次段长珂抽烟,原本以为他会有点烟瘾,结果好像又不是。
看来尼古丁对他的诱惑并不大,自己也一样。
段长珂工作的时候很专注,方临觉得光是这样看着他,都不会觉得无趣。镜片遮住了眼睛,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又不敢凑上去,只能默默在身后看一会儿,又玩一会儿手机。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可能是段长珂房间很安静,也可能是温度太适宜,方临捏着手机窝在一旁看新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犯困,下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等手机从他手里滑落到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后,他才因为这一声巨响猛然惊醒——
一睁眼就看见段长珂也听见声响,正沉默地看着他。
方临有点尴尬,刚想说话,段长珂就先开了口。
“先去睡吧。”
“给你准备了洗漱的东西,收拾完可以直接睡隔壁。”段长珂把眼镜摘了,看上去好像刚结束工作,朝方临走过来。
即使不把他当客人,两人的关系也并不亲密,段长珂依旧很保留地有礼而克制,给出合理的建议。
就好像他不知道方临刚才发消息的意思一样。
“段总,我想喝水。”方临眼巴巴看着他,嗓子有点干,也不怎么客气地说。
段长珂在他面前站了一下,对自己的支使没什么异议,说了一句“等着”,就去给他找喝的。
过了一会儿,一杯牛奶递到自己面前。
对方也单方面给他选好了饮品:“喝这个吧。”
方临也不挑,甚至没接过来,就着段长珂的手喝了一口:“冷的啊。”
对方挑挑眉,好像终于觉得今天的方临是随意了些。
“没开微波炉。”
“我小时候都喝的热的,”方临站起来,“一开始我妈妈给我热,后来离婚了他们都走了,就是外婆给我热。”
还会放点糖。
段长珂没打断他,静静听他说。
“当时订的牛奶还是挨家挨户送的,放在奶锅里热了,等牛奶冒起泡泡的时候就关火,然后过一会儿还能挑起一张奶皮。”方临说着,想到什么,“忽然有点想喝了。”
“您要喝吗?我一起热。”
段长珂说“随便你”,方临就兴致很高地抱着牛奶去了厨房。
公寓里东西很齐全,不过一看就是没什么烟火气的,想来段长珂应该也不会下厨。方临一个人在厨房鼓捣了一下,还真掏出一只精致的奶锅,认认真真洗了,把刚才的牛奶倒进去,开了小火慢慢地热。
他把热好的牛奶分成两份,先倒了一杯出来,想了想段长珂应该不会喜欢奶皮这种东西,再把剩下带着皱巴巴奶皮的另一半倒进自己刚喝过的杯子里。
“跟微波炉热的不一样,真的。”他很有自信地把干净温热的那一杯递给段长珂,“我外婆说的。”
大概方临很难得露出这一面,段长珂接过来,甚至还很给面子地喝了半杯。
他个子很高,方临坐着,仰起头看他的时候会有一种气质上的压迫感。
段长珂垂着眼看他:“今天心情很好?”
“还不错,”方临如实说,“所以来找您了。”
给医院续了费,外婆状况也很好。
他拿起自己那杯牛奶,嘴唇贴着杯壁,一点一点抿着把奶皮吃下去,再一口气把剩下的都喝完。
“早些睡吧。”段长珂低声说道,想要稍微退开一些。
可才刚迈开步子,他就被方临拉住了。
由于喝得太急,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的上唇还沾了些白白的奶沫,方临的眼睛很大,也很有神:“等一等。”
段长珂偏头过去看他。
他眼神里情绪不浓,仿若一个没有感情的审视者。
方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深陷泥潭无可救药的异教徒,却要顶着这样的目光继续毫无廉耻地说着做着理应被审判的事。
他开口的时候还有温热的奶香,却也直白得可以:“您只是来收留一个住客的吗?”
段长珂闻声回头,定定地看着方临一会儿,然后伸出拇指把他唇上的奶沫抹掉。
“不可以吗。”
还不等方临说话,他又继续道:“不必这么事事取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