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要第一个上场。
包括杜烨。
杜烨有自信,但也不能违抗人类的情绪本能,舞台需要暖场,观众的情绪则需要一个累积的过程,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开场就能把情绪轰到最高点的,毕竟是少数。
他们来到场上,一个队分到两边,各自穿着统一的衣服,泾渭分明地站着。
主持人手里拿着手机,在上台前他看了一眼,然后又关掉了屏幕,左右手分别拿着一步手机,走到了舞台中间。
两队的代表走上来,一边必须是李宇航,另外一边却是邓晓丹。
杜烨从来不参加抽签,也不太爱在之后的采访里讲话。他有自知之明,既然大家都把C位让给了他,这些抛头露面的时候就该换着人去,不能自己什么好处都占尽了。
再好的关系都难以直面“名利”,更何况大家本就算是竞争对手。
邓晓丹很高兴,激动的手指颤抖,眼珠子在主持人手里的两个手机转来转去。
身后传来兄弟们的叫声:“2号,2号。”
邓晓丹撸着袖子,眼睛睁的溜圆,恨不得一头扎进手机里。
然后伸出手来,绕过自己眼前的手机,要去抓李宇航那一面的手机。
这时。
主持人突然抬起了那只手,手里捏着手机,还有一个话筒,说:“接下来抽签,拿到1号先上场,2号后上场,好了,我数一二三,开始。”
“一。”
“二。”
“三。”
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的手才一放下来的,手里的手机就被人像阵风一样的拽走。
李宇航拿到手机,便一把按在胸口,死死地看着邓晓丹。
邓晓丹慢了一步,没有抢到手机,他不太高兴地拿起自己面前的手机。
打开一看,脸垮了下来。
他将手机举高,给身后打气的兄弟看,打气的声音也消失了。
邓晓丹拿了个“1”号。
李宇航拿到二号,开心的眉飞色舞。
他转头往队里去,却发现自己的队员都在担心地看着杜烨,顿时心里五味杂陈,难受极了。
“对不起……”邓晓丹沮丧地说,“我没抢到。”
“没关系。”大家安慰他,强颜欢笑。
台下纷纷议论了一起来。
“手气也太不好了吧。”
“糟了,杜烨要走了。”
“什么要走了?就算杜烨输了,也不可能淘汰他吧?他现在可是人气选手。”
“你不知道?你消息也太闭塞了,我和你说……”
此时队长席上,盛耀和泉阳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汇聚,交流一番,随后再分开的时候,眼底都多了几分愁色。
他们在正前方,清楚看见主持人在那一刻做出的小动作。如果不是他恰恰好将手移开,2号机已经被邓晓丹拿走。
这个让人揪心的结局,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更大的可能是主持人故意操作,一定要将1号机交给邓晓丹。
想到这里,泉阳脸色变化。
如今再仔细回想队长抽签,他拿到的手机也是主持人主动递到手里,当时他没有多想便接了过去。
这里面,显然有猫腻。
主持人不敢擅作主张,在镜头下面,任何的小动作都躲不过导演的眼睛。
但他还是做了。
理由只有一个。
是导演让他这么做。
为什么?
导演要把杜烨淘汰掉?
怎么可能?
疯了吗?
杜烨现在已经是这档节目里,人气最高的选手,说是灵魂人物也不为过。
导演要淘汰掉杜烨,舆论不得炸开了锅?
想到这里,泉阳的脸色又变了。
如果……导演他就是故意的呢?
没有话题,创造话题,为了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已经不惜一切。
泉阳是娱乐圈的“老人”,转眼间就想到了很多。
甚至还想到了这个节目可能会出现“复活”环节,杜烨绝不可能在这个节目里真正被淘汰。
杜烨身上可是有两个代言,他现在被淘汰,节目组的违约金就是天文数字。
可就算这样,泉阳的心也狠狠揪了一把。
被蒙在鼓里的杜烨该多伤心啊,这样的功利和现实,又会不会挫折这孩子单纯的心。
他垂眸,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在一切向资本考虑的综艺市场里,他也身不由己。
但就在这时,盛耀突然比划了一个手势,起身离开。
他下了台,来到导演面前耳语一番,导演轻声说了几句话,盛耀蹙眉,又说着什么,导演对着盛耀笑,拍着他的肩膀撵他走。
盛耀回到队长席坐下,给泉阳递了个眼色:放心,安排好的。
泉阳牵着嘴角笑,却一点都不放心。盛耀根本不懂,杜烨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如果输掉还被淘汰了,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盛耀见泉阳眼色,只能又抛出一个眼色:这招还是杜烨提出来的,那小子可鬼了,你放心吧。
泉阳更不放心了,甚至对这个被资本控制的市场生出了几分心灰意冷……难道就不能只是单纯的演戏和跳舞吗?
盛耀转正身子,在心里啧啧称奇,视线落在杜烨身上,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个秀儿啊。
泉阳转正身子,眼眸垂落,眉心紧蹙,从杜烨的身上想到的自己,不由有几分的愤世嫉俗。
一度中断的录制再次开始。
当舞台上方最亮的灯光打开的时候,杜烨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踏上了舞台。
杜烨身上穿着一套水蓝色的练功服,衣摆只到腿根,中间有一竖排的盘扣子,从领口整齐地束到最下方,腰际再用一条同色系的腰带围着,勾出了少年人还未来得及长开的腰身。
舞台中间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长条形桌子。
桌上有笔墨纸砚,笔架上毛笔轻轻摇晃。
他在桌后端坐,抬手拿起一支毛笔,在白色的宣纸上,缓缓写着什么。
灯光暗淡,只有一束强光落在他的身影上。
头顶的光那么亮,反而无法照亮他的脸庞,白与黑勾勒出晦涩的脸部线条。
少年面容沉静,眉宇间仿佛有化不开的忧愁,他写的专心致志,仿佛意境幽幽,偏偏又给人一种孤寂感,好似天地悠悠,只有他一人,心中所思,却传不出这方圆之间。
突然,少年停下手中笔,侧耳聆听。
有齐声喊出。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①
“噌……”
琴弦被拨动,连成了段儿,连成了曲,声音渐渐大,盖过了诗歌,旋律悠扬。
节奏渐快。
杜烨听的入神,眼角眉梢的严肃缓缓化开,似冬雪遇见了朝阳,冰封初解。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杜烨的一侧肩膀上。
杜烨转头看去,眼眸星亮。
那手却顽劣地藏了起来,不让杜烨发现。
下一秒,手又拍在杜烨的另一侧肩膀上。
杜烨嘴角含笑,又转头去看。
那手却突然两只出现,托起杜烨腋下,将他高高举起,就像举起小孩,杜烨喜逐颜开,笑的合不拢嘴。
他左看右看。
看一下,他身后便出来一个人。
再看一下,又出来一个人。
转眼间,七个汉子在杜烨左右一字排开,穿着一套套朱红色的练功服,盈盈地望着他笑。
托着杜烨的人正是方子,他年纪最大,最是强壮,他将杜烨放下几分,又高高举起,作势要丢出去。
其他人三两成群,围绕上来,便要伸手去接他。
方子托起杜烨,就像举个小孩,轻松无比,将他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