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风澈一愣。
他跟汪源是发小,对汪父的教育理念十分了解,那可是个发烧不到38.5度就不允许汪源请病假的严父,能让他亲自打电话来给汪源请假,难道是汪家出了什么变故?
可是最近也没听到风声啊……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事,汪源昨天晚上怎么还能那么淡定?
陶风澈心下狐疑,追问道:“您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吗?”
冯慧耸耸肩:“他家长没跟我说,我就没问。”
这已经是学校中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学生们家里非富即贵,请假的具体原因,请假之后要去做些什么……他们不主动说,老师们便也不会问,只要监护人同意便会批准。
陶风澈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知道从冯慧这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听冯慧说道。
“你要是担心汪源,你可以自己打电话去问他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陶风澈一怔。
冯慧见他脸上神情有异,自认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正准备当场开展一段以青春期正确交友为主题的说教,上课铃便已经打响了。
她满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嗓子里,叹了口气,又摆摆手:“你先回去上课吧。”
陶风澈长出口气,自知逃过一劫,赶忙趁势溜了。
一上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陶风澈既担心汪源,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又怕汪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贸然一个电话打过去会给他们添乱,两相为难之下很是拿不定注意,纠结之下,一个上午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陶风澈的人缘很好,虽然跟汪源关系最近,但其他朋友也多,他跟班上的几个alpha一起去食堂里吃了饭,饭后,同学们约他去社团活动室里看电影,陶风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他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然后在食堂门口跟他们分道扬镳。
学校里并不强求学生一定要留在教室里午休,就连住宿的学生也不是全部回到了宿舍午睡,学校里到处都是自由活动的学生,稍微偏僻些的校道上,还有小情侣手牵着手在踩银杏叶。
陶风澈在操场上散步消食,走到第三圈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到主席台后的僻静处,拨通了汪源的电话。
汪源是重度网瘾患者,一向手机不离身,即使是在睡觉,电话响铃最多五声便会被他接起来,可这一次,陶风澈一直等到了快要自动挂断,汪源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要是在慢上一秒,陶风澈都要主动挂电话,决定下次再打了。
“喂,陶哥你找我啊?”汪源打了个哈欠,声音中的倦意挡都挡不住。
汪源的声音既不像是被警察抓走,也不像是家里出了事,陶风澈总算放下了半颗心:“我打扰你睡觉了吗?”
“没呢……”汪源这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陶风澈见状,赶紧直奔主题:“长话短说,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嗯?”汪源一愣,声音中充满了迷茫,像是还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开口时声音中便充满了幽怨,“还能是为啥,我在忙啊……陶哥你不是给我派活了吗——”
第111章 戏谑
“我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找系统漏洞,再通过漏洞潜伏进去找数据吗?但是这样做效率太低了,时间不等人,你跟我说这个账户是最后的线索之后,我就想了一个新的办法。”
汪源洋洋得意,很为自己的新思路和能力感到自豪:“我现在在忙着敲代码编程序,等程序编完之后我就去抓几只肉鸡,然后操纵肉鸡直接攻击服务器的防御短板。只要能成功黑进系统,找起用户资料来那就易如反掌了。”
陶风澈虽然对这些专业知识不大了解,但从汪源的描述中,他也能听出来这一举动的难度和危险性。
他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打断了汪源的侃侃而谈:“但是如果这样做,就完全属于黑客的范畴了吧?”
汪源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之前那种也算。”
陶风澈:“……”
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他想劝汪源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旦被网络安全部门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他又急需知道账户收款人的姓名,而现在除了汪源以外,他不知道还能把这件事拜托给谁。
——自从上周末被保镖们变相软禁在家中后,陶风澈便在心中对这些人打了个问号。
他们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只不过,现在他们宣誓效忠的对象不再是他了。
而如果保镖都不再值得信任,陶知行的那些旧部就更是如此。
更何况,陶风澈心里清楚,账户的事情迫在眉睫,而汪源现在所提出的办法确实是最好的。
他好半天没出声,然后叹了口气:“那行,但你千万要小心,一旦拿到资料就撤,别在人家系统里闲逛,也别忘了收尾……”
这倒不是陶风澈杞人忧天。
二人刚上高中的时候,汪源有一次在一个论坛上跟人叫板,跟对方纠缠了几个小时才终于成功入侵系统,一时间激动忘形,把人家电脑里存的AV删了好几部,最后逃走的时候还差点没扫干净入侵痕迹,差一点就被对方给抓住了。
相比起陶风澈的紧张,汪源就显得漫不经心多了:“没事,我设了好几个跳板呢,先别说跨国执法有多麻烦,即使他们真的要查,最后也会发现我的IP在北半球的一座冰川上,跟我无关,都是北极熊干的。”
说着说着,汪源脑补了一下一只北极熊坐在冰层上一脸严肃地敲电脑,旁边有一只虎鲸头顶信号发射塔的画面,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陶风澈一头雾水:“你在笑什么?”
汪源摇头,努力憋笑,“忽然间想到了一件有点好笑的事情……”
“……行吧。”陶风澈无声地叹了口气,并不打算探究汪源脑海中的那些奇思妙想,转而问了另一个关心的话题,“我早上去问冯慧了,她说是汪叔叔帮你请的假?你怎么说动他的?”
以陶风澈对王源智商以及行事风格的了解,他真的有点担心后者会跑去冲一个多小时的冷水澡,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折腾病,好说服他那个铁石心肠的老父亲。
汪源轻咳一声,声音中带了些赧然:“其实一开始吧,我是想看看能不能装病,或者说弄个小病出来的……”
陶风澈眼前一黑。
“但是。”汪源清清嗓子,提醒陶风澈这里有个转折,“我刚跟你打完电话,准备付诸实践的时候,我爸他推门进来了,问我怎么还没去学校。我当时电脑都开着,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就说了实话,说要帮你查点东西。他问要查什么,我说跟你家里公司有点关系,他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让我也不要跟其他人多说,又问我还需要多久。”
“我当时脑子一抽,说可能要个几天时间,想请个假,落下的学习进度到时候找你帮我补,他想了半天,居然同意了。”汪源说着说着,一拍脑袋,“哦对陶哥,你会帮我补的吧?”
“当然。”陶风澈心中五味杂陈,再次重复了一遍,“当然。”
“那就好,我还有点怕到时候没法跟他交差呢。”神经比钢筋还粗的汪源根本没有听出来任何异常,还在感叹个不停,“诶你说,他这一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我都没想到他能同意……”
耳边全是汪源的絮絮叨叨,陶风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刚才好像听见你打了好几个哈欠?你刚起来吗?”
汪源震惊:“我靠,我还以为我动静很小呢,这你都听见了?”
陶风澈没好意思说,其实他还听见了汪源那边电脑机箱的散热声。
“没有,你不是着急吗, 我就想着敲完代码再睡好了,结果没想到工作量这么大,写到现在了都还没弄完。等写完手头这一段我就去眯一会儿,你别担心。”
汪源的声音一如往常,大大咧咧的,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陶风澈的心头却骤然间涌上来了一阵感动。
他很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谢,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却都觉得词不达意,而且他跟汪源这么多年的好友,互相都不习惯说太煽情的话,沉默良久,最终也只调侃了一句:“你悠着点啊,别一不小心猝死了。我今年真的不想再参加一场葬礼了。”
“这个你放一万个心。”汪源掰了块巧克力丢进嘴里,声音显得有些含糊,“我游戏还没玩够呢,也还没跟omega谈过恋爱,死了我都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去你的。”陶风澈哭笑不得,“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一定告诉我。”
“你别说,这还真有。”汪源正色道,“我家厨师请假回老家奔丧了,这两天都是保姆在做饭,我的天啊,味道跟猪食有的一拼。你打电话过来前我正准备点外卖来着,既然你开口了……”
汪源拖长了声音,嘿嘿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陶风澈一哂:“行,你等着吃吧。”
他言出必行,挂掉电话后思索片刻,跟离汪源最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发了信息,让他们给辛勤工作的汪源送点吃的过去,点完菜又转完钱后,陶风澈揉揉太阳穴,疲惫地叹了口气,却又微微扬起了嘴角。
——虽然前路艰辛,好在还有朋友互相扶持,不至于踽踽独行。
这就够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那边厢,汪源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对即将到来的午饭充满了期待。
他用力地想了几道想吃的菜色,期盼陶风澈能够远程接收到他的脑电波,然后伸手从桌上捞起一罐喝到一半的功能饮料,一口饮尽后用丢篮球的姿势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继而跟垃圾桶中四五个喝空的易拉罐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好球!”汪源自言自语,抬手揉揉眼睛,然后将双手放上键盘,继续投入到了数据的海洋中。
···
放学后,陶风澈上了停在校门口的迈巴赫,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那三个熟悉的保镖。
——一个坐在副驾驶,另外两个坐在中间排,坐姿跟早上一模一样,双眼死死盯着他不放。
……就好像他会趁人不备开窗跳车似的。
陶风澈心中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升起了后座和前座间的隔音玻璃,又将其调成了不透明状态,继而戴上耳机,开始闭目养神。
陶风澈的不满几乎要化作实体,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摇摇头,均是一脸的苦笑。
一路无话,时针指向“6”和“7”之间是,车子终于停在了主宅门口。
陶风澈照常将书包递给候在门口的佣人,换了鞋往餐厅走去。饭菜还没端上桌,但餐桌上已经摆了两副餐具。
他偏头看向徐松,微微挑了挑眉,表示询问。
徐松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肯定了陶风澈的猜测:“随少爷今天回来吃晚饭,已经在路上了。”
陶风澈颔首:“那等等吧,通知厨房先别上菜。”
他的命令很快便被传达下去,徐松看向陶风澈,眼中满是欣慰——少爷现在真的是长大了,也懂事了。虽然不喜欢被保镖跟着,但是知道这样是为他好,所以也没闹脾气……
殊不知,陶风澈内心的真实想法跟徐松带着滤镜的猜测可以称得上是南辕北辙。
他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刷着朋友圈,实际上根本没有仔细看上面写了些什么,脑海中全被各种各样的思绪所填满。
斟酌良久,陶风澈终于下定了决心——等随月生回来后,他一定要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一切反应都要做到跟前几周没有区别。
如果幕后主使是随月生,这么做是确保他自身安全的最佳选择。
他绝不能让随月生意识到他已经发现了端倪。
陶风澈听过太多大家族夺权的故事,只有那些显得愚蠢而无害的人才能够保命。他实在是不想被扣上一顶精神病患者的帽子,继而被丢到某个人迹罕至的小岛上的疗养院“养病”。
而如果幕后主使并不是随月生,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猜测,那么他就更不能露出任何的异常了。
他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喜欢随月生,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从随月生刚回国时期的争锋相对变成了兄友弟恭,若是他露出抵触一类的负面情绪,或是口出恶言,再次伤了随月生的心……
那他这辈子估计都别想成功抱得美人归了。
“追到随月生,跟他谈恋爱,结婚”这件事本就希望渺茫,现在已经是困难模式了,陶风澈并不打算自己动手,亲自将其调为地狱模式。
陶风澈没有饿着肚子等上很久,最多不过一刻钟时间,随月生便到了。
天气预报上说这两天有一股冷空气袭来,静浦全境降温显著,陶风澈已经穿上了校服外套,随月生则穿了一件长及膝盖的黑色风衣。
他步伐迈得极大,整个人风一般地从门廊来到了餐厅,看到陶风澈的身影后,才堪堪停住了脚步。
追赶在随月生身后准备取衣服的佣人长出了口气,上前一步帮着他将风衣脱掉,又接过他解下来的袖扣,将它们一起送去了衣帽间。
随月生站在原地,将衬衫的袖子向上挽起,视线却一直盯着陶风澈不放,等到确定他安全无虞后才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