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河掐着闹钟设时间,拉开车门,“阮希,上去洗个澡?之后别的城市就不一定有时间洗澡了。”
“可以?”阮希看外面的瓢泼大雨与黑压压的天,心里没底。
陆征河看他不动作,误以为阮希是不想淋雨,便弯下腰,钻进副驾驶位,不由分说地用手臂穿过阮希的腿,“我抱你上去。”
“不用……”
陆征河没管他,直接动手。
他这么一抱,阮希完全没觉得唐突。
阮希只是一愣,随即伸手抓住自己搭在椅背的外套,一抖,一掀,顺手将外套披落在陆征河的头上。
他两只手都是空闲的,便拢了拢领口,“你挡挡雨。”
陆征河的眉眼就这么露在这一小块缝隙中,阮希仿佛又在周遭湿漉漉的空气里闻到了属于陆征河的玫瑰味。
但是阮希没注意到,他要带上楼去注射的抑制剂从衣兜内滚落而出,掉在了车内的座椅上。
Beast·9 开玩笑吧,阮希能在河里洗澡?
第九章
果然不出阮希所料,兽城就是个没开发好的原始部落。
在这里,连所谓的宾馆都是树屋,如果想要到达客房,他们需要顺着藤条搭成的软梯爬了上去。
这边多日阴雨连绵,空气潮湿,藤条上布满青苔。
陆征河抓不稳,怀里还带个人,光有力气用不上不说,要爬树也难免费劲。看他手掌心被勒出了淤青,阮希干脆推开陆征河,纵身一跃,稳稳落到旁边的大树底下。
仅仅几秒,从林稍倾泻而下的雨水就将他的碎发浸湿了。
陆征河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皱眉道“我有责任保护你。”
什么责任?
zenith居民的责任?
“我自己也可以。”阮希不在乎这些。
好死不死,陆征河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补充了句“可你是我们zenith城的新郎。”
……
那又怎么样。
浑蛋。
自己的婚事天下皆知,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稀疏平常,但是陆征河不可以说。
阮希转头,照着陆征河的胸口就是一掌,“我现在还不是。”
说完,他从随身腰包内取出缠手的绷带,两三下将手部包裹完毕,冲陆征河抛去个挑衅的眼神,拽住自上垂下的藤蔓,率先朝树顶攀爬而去。
后者被打得连连踉跄,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奇怪。这一掌明明不痛不痒,却好似不偏不倚拍在心窝上。
阮希登顶,陆征河紧随其后。
等到拨开树枝窥见树屋内部全貌之后,两个人浑身已经湿透了。
原本茂盛的树叶纷纷猝然脱离枝头,世界仿佛只剩下大雨滂沱的噪音。
雨下得不是时候,现在看来也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这家旅馆的前台没有接待,树屋屋顶的吊灯还亮着,已经因为太过于潮湿而生了锈斑。各个房间门大大敞开着,四处是逃窜过后的一片狼藉。
陆征河随手翻了翻前台的访客登记记录表,发现最近日期是到今天下午,但是入住的客人数量已经寥寥无几。
“看来兽城已经进入警戒状态了,我们的动作慢了不少,”他把挂在背后的卡宾举起来,背靠墙,用枪杆捅开一扇客房的门,走进去转悠了一圈,又退出来,指了指房间内,对阮希说“去洗一下吧?舒服点儿。”
“你呢?”
“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吃的可以拿。”
“你不洗?”
“我?”陆征河没想到阮希会问他洗不洗澡,“我随便找条河都能冲冲。”
阮希点点头,“那我也可以啊。”
陆征河“……”
开玩笑吧,阮希能在河里洗澡?
这要是说出去,绝对是本世纪最冷的笑话之一。
有人偷看怎么办?水不够干净怎么办?突然涨水怎么办?有鱼亲他屁股……
陆征河停止胡思乱想,有点头痛。
“你不能。”他斩钉截铁地否定。
“我可以,”阮希决定从一开始就要给陆征河竖立好不需要区别对待的观点,“alha能做到的,我都可以。”
陆征河试探性地把手臂举起来“那来掰个手腕?”
无聊。
瞟了眼那青筋与肌肉微微凸起的手臂,阮希想了想自己的,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实力悬殊。
他用咳嗽掩饰过尴尬,佯装镇定道“我不要。”
“一会儿可以,一会儿又不要,”陆征河忽然笑了,“你和传闻中一样难哄。”
听到他说“传闻中”,阮希语塞。
陆地沉没、家乡消失、陆征河需要从“传闻”中了解自己……要不是他刚刚不小心踢到了木板脚疼,他都要认为自己还活在梦境里。
“算了,不和你较劲。”
阮希决定不再理会陆征河,气呼呼地拎起行李背囊,推开了临近的第一个客房大门。
·
很不幸,房间里的味道难以让人忍耐。
阮希捏住鼻子,他想起童年时在abze城逛过的动物园。那里每到炎炎夏日,也会弥漫着这样一股属于兽类的味道。
客房的装潢十分草率,床像是用干草铺制的,上面垫了一层雪白的棉布,棉布已经有些许泛黄。
他总算明白陆征河为什么要他洗澡了,但是现在洗澡太过于浪费时间,他的当务之急是打一针抑制剂。
从a城到b城的路上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碰到陆征河是计划之外,近距离接触更是刺激到了他,所以他必须要打一针来提前预警。
阮希拿起外套,正准备往衣兜里掏,门忽然响了。
“阮希,”是陆征河的声音,“你洗澡的话,就关浴室门可以吗?我需要在客房里守着你。”
下一秒,阮希直接打开客房大门,露出脑袋“我不洗澡,我换个衣服洗把脸就跟你赶路。”
“不洗?”陆征河皱眉。
“逃命要紧。还没完全安全就顾不上洗澡。”
“那你洗澡怎么办?”
“……”
这人怎么一根筋?
阮希直截了当“我和你在河里洗。”
“真不洗?”
陆征河不自觉地把手中的武器握紧,朝门外偏偏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我洗。”
说一不二,陆征河把枪支背带单肩挎着,咬住下衣摆,仰起头,两三下就将纯黑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不再被包裹在袖口下紧绷着的肌肉。
他赤着胳膊,从迷彩裤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和一包已经卷皱的烟,低声道“我抽根烟再去。你确定你不洗?”
时间过得太快了,阮希想。
在记忆中,陆征河的肌肉线条一向是流畅而紧凑的,但阔别几年之后再看,褪去少年青涩后的陆征河明显又不同了。这副躯体上多了伤疤、多了故事、多了些不为外人所道的秘密,这些都是阮希缺失的遗憾。
“阮希。”陆征河又喊他。
“嗯?”
阮希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拿起搭在椅背的毛巾就往浴室走,“行吧。我马上洗,我很快。”
他表面上还是冷冷的,实际上在憋气。
如果不憋气,整个房间会有一股很淡的酒香。这种味道他形容不出来,像空气中有什么黏腻的甜。
导致他本人像喝醉了,又像没喝醉。
他还记得,在他分化那一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有人说阮家整座庄园是不是开了酿酒厂,有人说阮希的信息素是酒味的……
再过了几天,abze城最大的赌坊还开了盘,赌是白酒味还是洋酒味或者是红酒味,阮希当时哭笑不得,找来宋书绵,让放消息出去说是醪糟味。
结果到了最后一天,他在自己的贴身衣物上反复细闻,总感觉有股甜腻的香味。
不过,眼下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刚刚他脸红了。
因为这是发情的表现之一。
冲进浴室后,阮希迅速脱掉了上衣,拧开水龙头。
等到浴室内热气腾腾,他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到没把装有抑制剂和枕头的外套拿进来。
怎么办?
如果洗个澡还拿外套,未免太奇怪,陆征河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会起疑心。阮希还不了解现在的陆征河,还不太放心把自己的性别作为“弱势”暴露给对方。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背囊就放在进门处的柜子上。
拉开浴室的帘子,阮希小心翼翼地朝陆征河问道“你能帮我拿一下洗面奶吗?”
“洗面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