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是厉深!
毕竟连续那么多天就只和这几个人待着,阮希对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怔愣过后,阮希的思维飞快转动起来,很快就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拨士兵,应该是厉深他们派来寻找他的。
“你刚刚说,那两个omega是同行的?”陆征河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就这嗓音,化成灰在空中飘一飘,阮希都分辨得清楚。
他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接着,阮希听到陆征河的脚步声,它听起来无比急躁、愤怒。
阮希有点儿想笑。
怎么办,马上自己就要被像俘虏一样地推到陆征河面前了。这兜兜转转地寻找下来,不知道陆征河看到自己被绑会是什么表情。
“是,其中一个正在发烧,烧得特别厉害,所以我们说带回来给文医生看看!”士兵回答。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是急性子的厉深,“文恺!”
“到!”
“去救人,快点!那可是个omega!”
文恺:“是……”
劫后余生,阮希更想笑了。
“笑什么笑,”旁边看守他的士兵压低嗓门,像在吓唬他,“有什么好笑的!”
阮希立刻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不知道厉深有没有又被文恺踹上那么一脚。
这些人动作还是快,刚下达完命令,宋书绵粗重的呼吸声便变远了,似乎是有专门的医用担架来抬走他。一想到宋书绵交到了文恺手里,阮希瞬间安心不少,脑子里紧绷的那一根弦终于消失了。
耳边风声吹过。
“等等,”又是陆征河在开口,漠然道:“那另一个omega呢?”
士兵恭敬地回答:“在那里。”
阮希又紧张起来。
他感受到陆征河的目光望过来了,带着热切、带着期待,那种目光如同一只给予他安全感的大手,紧紧地将他的心脏握在掌中。
“带过来。”
陆征河的语气明显变了。
然后,阮希趔趔趄趄地被带到前方二十多米的空地上。
他一站稳脚跟,耳旁非常不合时宜地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根据浮夸程度和表演技巧来算,阮希认为这声音应该从厉深的鼻腔内发出。
陆征河的声音冷冷的:“把头套摘了。”
下一秒,阮希感觉头套的顶端被人用手指捏住,扯下,眼皮能感受到的光线明亮不少。
“眼罩也摘了。”陆征河继续说。
眼罩落下的一瞬间,阮希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因为眼部还无法适应光亮。过了几秒,等他睁开眼后,眼前才重新恢复清明。
他抬起头,平静地与陆征河对视。
陆征河:“……”
“……”阮希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我还活着。”
陆征河:“……”
已经有士兵看出了不对劲,慌张地在给阮希松开绑手的尼龙绳。尼龙绳一松开,阮希感觉手上被勒出的红痕剧痛无比。
厉深在一边傻傻站着,估计没见过这场面,只轻轻地吐出两个无力的字:“我操。”
Earthquake·29 “你不走就在这里喂狼。”
第二十九章
陆征河闭了闭眼, 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他朝阮希伸出手,拉起他的手腕反复查看红痕,再用指腹轻轻地抚摸上去。阮希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 一时都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厉深。”陆征河唤道。
“我错了!”
厉深立刻双手合十,感觉天灵盖要被少主的眼刀削成圆锥状物体,“怪我没交代清楚,我没说具体外貌,也没考虑周到, 只是说是找一个独行的omega, 如果情况不符合,在地震中受伤了就带回来医治……”
见鬼了。
他只想吃一碗地道的牛肉炒米粉, 命运却塞给他一份神户和牛肋眼奶酪牛排。少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没什么事,”阮希开口, 声音沙哑不少,“我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别怪他。”
“嗯。”
陆征河眨眼,像是在拼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平复一会儿, 他抬眼, 深邃的眼眸望进阮希的, “你的同伴是你来自abze城的朋友吗?”
“是的,”阮希解释, “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他受伤很严重, 我们走投无路,我心想需要带他到一个可以医治的地方。我没想到是你们在这里……”
陆征河说:“那就好。”
阮希没反应过来:“什么?”
“喔,”陆征河难得笑了一下,还有点儿小人得志的意味在其中,“还好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阮希:“……”
当然不是啊!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过他没这么说。
“这些士兵也是你的战友吗?”阮希环顾一圈四周, 大概有十个人正在手持着装备把守。
陆征河淡定无比地甩锅:“是的,他们是厉深的人。”
“……”
阮希看了厉深一眼。
一时哑口无言,厉深心中涌上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惨啊,自己是真的惨。
他心想,要不是陆征河是他的少主,他一定会跳起来掐住这个alpha坚硬的喉咙。
虽然是我的错!但是什么叫全都是我的人!好歹我为了你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你为了该死的爱情就可以抛弃兄弟了吗!
·
太阳落山,一场“闹剧”般的营救散了。
北部联盟军队上下等级制度分明,但为了不让阮希察觉出异样,厉深将带头“抓捕”他们少主心头肉的几个士兵弄到营地的另一边,罚他们靠树干倒立到凌晨十二点。
这一边,宋书绵淋雨淋得太厉害,依旧高烧未退。文恺医者仁心,能用上的办法全用上了,甚至掏了几根厉深拿来练着玩儿的暗器银针想要针灸,被厉深手忙脚乱地拦了下来。
太阳完全消失在山头。
世界又被黑暗所取代,earthquake城彻底将震动化为宁静,宋书绵的体温终于下来了一点。
阮希换了身衣服,吃了点陆征河准备的食物,又匆匆忙忙地跑进这一处营帐。
“文恺,他怎么样了?”阮希拉开营帐的拉链,暗暗感叹有太久没有住过稳定的住所,“有士兵来告诉我他退烧了。”
“放心!差不多,他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说着,文恺将温度计从宋书绵的衣服里拿出来,抬起,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度数,“三十七度五,低烧。”
“你不要趁机去感受omega的体温哦。”厉深在一边贱兮兮地说。
“……”文恺无语,“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别吵了。”陆征河一听他们拌嘴,头疼无比,找了根凳子过来让阮希坐下,“你坐着陪一会儿你的朋友?要等他醒来吗?”
“可以吗?”阮希摸不透现在陆征河的想法。
总感觉他现在温柔得不对劲,根本不像是最开始一见面就一拳揍过来的大混球。
陆征河点点头,拍了拍阮希的肩膀,又去摸他手的温度,继而轻轻放开。
“可以,我去车上休息。这个营帐是临时医治点,晚上风凉,我去给你找点棉被过来。”
阮希一下对他这么“温顺”的态度不适应,“那我就在这边?”
“好,你守着他吧。”说完,他转身去车上找棉被。
阮希从营帐内往外看,看见他们的黑色大越野车在地震中受了轻伤,现在正有汽车兵在拿着一大堆工具围着车乒乒乓乓地敲打、修理。
自从入冬之后,晚上的风就凉了,风又大,吹得地面上因为地震而裂开的碎石滚动不止,密匝匝一片,像修行人系在脖颈上的念珠。
阮希感叹这天气变化的太快。
也是,在这个世界上,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许多变化总是反常的。
没过几分钟,陆征河拿着棉被和水过来了。
他把棉被交到阮希手里,再取下自己配在腰间的□□。
蹲下身,陆征河解开阮希挂在腿上的战术枪套,把□□放了进去。
然后他站起来,结实的臂膀裸露在外,紧紧缠住的绷带正在往外渗血,红得像火种在手臂上燃烧。
阮希看那绷带附近还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心中暗自猜测,那是因为飞石而被划伤的伤口。
夜色映衬得营帐内昏暗的光线亮了不少。
陆征河从腰间武装带内拿出火柴,修长的手指划出弧线,一簇火焰绽放在空气中。
他俯身,一股淡得好像其他人都闻不见的玫瑰香遗漏在阮希的呼吸里,天与地之间开始了坚硬与柔软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