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枪声不断。
同时,尖叫与哭喊也愈演愈烈,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紧每个人的心。只要心还在跳动,就无法不为这种声音感到担忧。
包括厉深。
他和阮希正面受敌,用子.弹的速度赶上了当地人挥刀的速度,从“小空地”一路杀出来,崩人崩得几乎犯呕,因为空气里漂浮的血腥味像是成颗粒状的,一被鼻腔吸入,就会在躯体里进行爆炸。
可是阮希对于射.击的灵敏度不够,平时训练得也少,全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砰砰一通乱打,好几枪都是厉深替他补上的。
“我这准星太差了……”
阮希低头,舌尖舔过脉搏上被喷溅的血珠子,眼眶里倒映丝丝红印,“要不我换刀上?”
“你问你老公行不行啊,”
厉深往阮希身边挪了挪,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确认这宝贝还在不在,“别乱来,我做不了主!”
阮希甩他个白眼,挑了挑枪口,无奈道:“我用枪还不如近身砍,你看我放空好几枪了。”
奇了怪了啊。
怎么陆征河的枪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一弹一个,敌人跑得再快也能被稳、准、狠地命中后脑勺。不过后坐力也大,陆征河打得吃力,时不时要靠在竹子旁缓上一缓。
“你别急,我考虑考虑。”
想了想,厉深的确觉得阮希打.枪没有用长刀厉害,说不定直接提着刀去杀人问题也不大。
反正阮希的刀法也是真的数一数二,要不然就……
思考还没结束,厉深瞪大眼,灯塔似的在周围环视一圈,阮希人已经不见了。
再一瞄身后补空的位置——
好,少主也不见了。
显然,这两个人直接把他扔下去前线扛火了。
阮希虽然不听话但是问题不大,少主那样的,少主那样的身体能抗造吗!
阮希才跑出去不远,厉深看见他动作丝毫没拖泥带水,直接一个后撤步,再从后腰提出长刀,挥起右臂,迎面劈头一刀下落!
这一刀才结束,阮希拿长刀在身侧挽了一圈,血液飞溅到竹子上落成赤色红斑,像在帅帅地炫技。
蓦然!
阮希快速后退几步,又朝前一击,用刀柄打中了来人的身体,陆征河在暗处抬了抬手腕,猛地补了一枪。
厉深看得想挥舞庆祝,这两个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了!这可能就是属于少主的……该死的爱情。
这下厉深放心不少,决定去寻找自己的位置。
连续几.枪崩过去,厉深选择躲到几棵竹子的后面。
他大口喘息,调整呼吸,整个人像一只猎豹似的穿梭在林间,不断靠掩体和移动来瞄准来人。
厉深作为空.降.兵,不是用弩.箭就是用机载机.枪,很少用这种单.兵.作.战使用的手.枪。别说阮希了,就连是他,也觉得太轻,反而不容易瞄得准。
而他钟爱的机载机.枪就不一样了,是专门装备在武.装直升机上的武.器。
作为门.枪,它通用性强,有非常良好的战.场适应性,火力还猛,几下下去能摧毁一小片竹林,直到它成为茫茫火海。但是现在根本就没这条件!
这些竹子栽种密集,生长得好,低处还有尚未完全枯败的灌木丛,是很合适的掩体。
“砰!”
“砰!”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按照敌人的闷哼声来算,应该是两颗子弹.射入了同一人的身体里。
厉深在林间头也不回地跑,但这次却停下了脚步,他狐疑地朝四周望一圈儿,锁定在了不远处一个移动的“金色蘑菇”上。
好眼熟的蘑菇。
的确像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
“文恺!”
厉深小跑着过去,“你没受伤吧?看来这就是迷宫的中心点了,我们再坚持一半路,一定就能走出去……”
“我没有!”
文恺也有些惊喜。他歇了一会儿,感觉两个人呼吸在很近的距离,下意识后退一步,用脚去踹他:“不要跟我在这里闲聊了,少主呢?”
“少主跟阮希去了,”厉深压低音量,匍匐到文恺身前,左看看,右看看,不太相信他没受伤,“你都没被砍?”
“我……”文恺被噎住,狠狠地瞪回去,“我就那么菜吗?”
厉深没说话,眼神真挚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说呢?
“我们现在该往西边走,然后往北,不能再被缠在东边了,这整个靠东的道路都是死路,只守在这里按兵不动,那就是被按着头杀。我们的子弹和人都有限,但maze城肯定是倾尽全城之力的,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扛……”
文恺边说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细碎草屑,天色已经比之前要亮了一些。
他正想要继续分析几句,却听见不远处的竹林间传来少主熟悉的声音:“阮希不要往那边去!”
命令不用到。
两个手下都知道要去帮忙了。
厉深同文恺互相对视一眼,还没说话,又听见阮希在喊:“我已经被砍了!”
哈?
他这扯嗓子吼的一声,惊得厉深和文恺三个人警铃大作,全部站直了身体往他所发出喊叫的地方狂奔而去。
Maze·69 “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第六十九章
阮希没有开玩笑。
他的的确确被砍了。
他持刀冲锋在前, 动作又迅速,一连削翻好几个,自然成了敌人的眼中钉。
在听到他喊叫之后, 陆征河再去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阮希被一刀砍得没站稳, “咚”地一声弯曲膝盖, 半跪到地上。
在他跪下的那一瞬间,陆征河回头望见,浑身的肌肉绷紧,血液冲上眼球, 端起武.器,对着自阮希身前跑开的背影连打几.枪。
子弹打穿肉骨, 在风中荡出刺耳的声响。砍伤阮希的那个人就死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
文恺是最先冲到阮希面前的,而陆征河则和厉深一起,两个人快速合拢,形成一个简单的包围圈,暂时把受伤的阮希和文恺保护在里面。
阮希一嗓子吼得自己元气大伤,伤口崩得更疼了。他此刻焉了吧唧地靠着一棵竹子,半抬着眼,强忍生理泪水, 感觉全身上下的痛觉都往那一处去了。
关键这竹子还不可靠, 太脆, 被他一碰,凌晨风又大,竹杆子连带着叶片哗啦啦的, 抖落满地羽毛。
文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着是否暴露目标,按开手电筒开关, “怎么样了?砍着哪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阮希翻面儿似的检查,检查的同时,还把阮希脑袋顶和肩头落的竹叶给捻下来扔了。
阮希捂着上半截手臂,感觉血流汩汩,气儿都快没了:“我……胳膊,我胳膊是不是没了?”
往他手背上揪一把肉,文恺手忙脚乱地:“疼吗?”
阮希疼得眉头一皱:“疼……”
“那应该事儿不大,没断,”文恺慌着去扒拉他,“你别捂着,给我看看。”
“好。”
阮希的手慢慢挪开。
还好,没有真被砍得血肉模糊,只是一刀子下去伤口有点深,皮肉翻卷出来,留下一道狭长的痕迹。他面色发白,一直紧紧咬着嘴唇,嘴唇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浅紫色。
过了好一会儿,文恺简单处理完伤口,见他没说话了,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阮希已经疼晕过去了。
尽管阮希并不是自己的恋人,文恺还是把他当作需要保护的弟弟,看得心头跳突,下意识往陆征河那边瞄一眼。
陆征河专注地在打.枪,一步步地将包围圈收拢,也许是因为愤怒的火焰烧得过于旺烈,他几乎没有失误过一.枪。
天渐渐亮了,一轮旭日从竹林外的山林里升起来,低空白茫茫的,应该是起了很浓的雾。
雾天,用.枪不好瞄准,是给近身搏斗创造的契机,等大雾充满了竹林,他们的枪也用不上了,路也找不出去。
厉深飞快地同陆征河对视一眼,两个人分散开,厉深留在原地保护文恺他们,陆征河一个人去把林间的其他黑影解决掉。
“……陆征河呢?”
从昏迷中缓缓睁开眼,阮希的头又痛又沉,感觉有人用铜铁铸造成的正还在发.情期,感觉全身被火烧过了,被闷出一层层薄薄的汗。
他胳膊上疼,喉咙管里更疼,一张嘴,口腔里灌入湿漉漉的露水味。
还好没死……
不然在迷宫里被人用刀斩杀了,临死都看不清楚那人长什么样,确实有点死得太惨。
暂时解决掉一波来攻击的人,陆征河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觉得不能再在这迷宫里面逗留了。
他后退几步,拍了拍文恺的肩膀,“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文恺沉思几秒,回答:“阮希伤的是手臂,不是腿,走路应该没问题,但是会慢一点。正常行进的话,我推测中午之前能离开这里。”
“前面我清理过了,只有一条路,走到底又是岔路口。但左转的路我好像见过。”陆征河说。
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指腹捻了捻,文恺粗略推断出一个方位,“那我们右转。”
“可惜是没□□,不然能把这整片竹林给炸了。”厉深愤然,心中懊悔着那船在冰河之城沉得不是时候,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遭这么大罪。
事不宜迟,陆征河架起阮希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胳膊,想带着人往前走。
一被连人带刀地“拎”起来,阮希眯了眯眼,清醒一点了,嘟哝道:“宋书绵呢?”
“他在后面的,”陆征河说,“他被保护得很好,你放心。”
阮希几乎是连回个头的力气都没了,点点头,侧过脸,弯了点儿膝盖放低重心,将头暂时靠在陆征河的颈窝里。
陆征河的手干燥、温暖,战术枪套虽然粗糙,但是厚实,一下一下地,在磨蹭他的脸。
他放松肌肉,忍着想要倒吸凉气的冲动,低声说了句:“陆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