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标题就做了欢天喜地的全息特效,噼里啪啦的烟花三百六十一度无死角绽放,一股狗腿至极的谄媚气息扑面而来……
底下第二条,则是【荣光女王号主职向导身体抱恙,诚邀专长于炼金术的药剂师朋友们伸出援手,宇宙广袤,诸星一家!】
易真伸手一点,屏幕泛起如水的涟漪,显示出标题报道的内容。
……只见荣光女王号的大舰长身穿线条冷硬,装饰简约的漆黑肃穆制服,正和vii号矿星的星球总督会面。那礼貌中暗含冷漠的笑容,那充满了霸总风范的言谈举止……
易真觉得自己的嘴角已经僵住了。
——安吉,鬼蝴蝶安吉。
太阿:[哇哦,老熟人了。]
遥想当年的安吉,还是一个热衷扯八卦、传闲话,每天都含泪奔赴在996、007,甚至是715前线的打工人,每每谈到容鸿雪,都以一种“亲人啊你怎么还不铁拳击倒资本家”的眼神瞅着自己,委实令人动容不已……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阿瑞雅说:“好像是荣光女王号远征探索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棘手的星间异兽,向导受了难以愈合的重伤,不得不找个星球迫降,顺便找找有没有能救治向导的药剂师……我说的特殊情况就是指这个,这几天大家都跑到主城,去看安吉先生了。”
易真难以理解:“他?他有什么好看的?”
“鬼蝴蝶安吉,那可是整个阿佐特星系都超级有名的幻术大师啊!”阿瑞雅叫道,“再说了,大黑天已经像是活在传说里的人物了,能见到他身边的安吉先生,也是一生罕有的体验啦。”
阿瑞雅笑嘻嘻地提出一个保温篮,对易真道:“既然你要帮我,那就帮我把这个送到主城去吧,药剂师先生?我的女朋友是自编警卫队的小队长,最近因为这个事,她也被调去主城了。这是我给她做的馅饼,你去自编警卫队的临时驻点,一报阿瑞雅的名字,她就会知道了。”
易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接过那个篮子,问:“那我要怎么去?”
十分钟后,易真带着一篮子的馅饼,坐在出租的悬浮飞行器上,告别了好心的店主,前往vii号矿星的主城。
透过飞行器的窗口,他可以看到地平线的远方,薄而白的天幕上,隐隐映出了一个巨大的,起伏的轮廓,犹如钢铁之城在天空上的倒影。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山峰的剪影,现在他知道了,原来那是停泊在宇宙中的荣光女王号。
【主线任务:治疗已触发
任务内容:洒洒水啦
没想到,回了这个时空之后,我第一个见到的熟人,居然是安吉。
就以此作为契机,治好那个向导,回到中央星,去和容鸿雪重聚吧。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任务奖励:芥子豹囊解锁5%】
半个小时后,主城区尽收眼底,易真跳下飞行器,因为进城要刷光脑ID,易真现在就是纯黑户,只能请一个进城的好心人,让对方帮忙叫一下第三警卫队的小队长。
过了片刻,一名英姿飒爽女性浮出城门外的光幕,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易真。
“阿瑞雅跟我联系过了!”她的笑容爽朗,“她说不需要靠什么特征,你是一下就能被发现的那种人,看来她说得没错!”
“你是药剂师,对吧?”队长提过篮子,“什么等级?”
易真尽力降到不会引起骚乱的程度,回答:“B……吧。”
“B级?”队长惊异极了,“炼金术士联盟有收录你的等级吗?”
“没有。”易真回答,“我是野生的,不过本事不差,这次来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多一条出路……”
两个人边说边走,队长让他坐在巡逻飞行器后面,思索道:“那难办了,现在不止vii的炼金术士,其它星球的炼金术士也在往这边赶。如果你有联盟的认证,那我保证你马上就能见到那个紧要的伤员,说不定还能和鬼蝴蝶见一面,可是你没有……”
“那还有什么别的渠道?”
队长带着他飞越人头攒动的街道,掠过空中熙攘的悬浮车队:“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炼金术士联盟还派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过来坐镇,说只要通过考核,就能立刻进入总督的宫殿,和那里的大师们一同探讨病人的伤情。”
她笑了一声:“不过,我看这都是白搭!据说鬼蝴蝶已经向其它舰队发了通讯,A级药剂师很快就到,他们这些人,还在争什么呢?”
她看了看易真:“但是你要真的有本事,去试试也无妨,反正年轻就是要敢闯敢拼嘛,我还是支持你的。”
易真哭笑不得,只得道:“谢谢。”
到了总督的宫邸门前,队长放下了易真,对他说:“就是这里了,祝你好运!”
易真目送好心人远去,再回头时,他望着排得九曲十八弯的长队,慢慢变了神情。
“也不是一定要完成所谓的考核,才能见得到病患啊,”易真耸耸肩膀,“反正,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
他的身形迅速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化作流连弥散的黑色雾气,朝宫邸深处刮去。
太阿说:[玩家,目标就在前方两公里处,注意直行拐弯哦。]
易真:“你有这个能量升级地图,都不肯给我开一开芥子豹囊是不是?”
太阿说:[玩家,该拐弯了哦。]
易真:“……好,你等着。”
易真灵敏地翻进奢华的宫室,无声无息地潜伏进去。在那里,数十位在他们的星球足以被称之为学者的炼金术士,正激烈地探讨着伤情。
他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医疗舱里的向导,男人的胸口斜剌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露出的血肉横截面却不是鲜红的,而是一种类似于冰晶的暗蓝色。
旁边有人问:“好治吗?”
易真摸了摸下巴,随口回答:“还可以吧,有点麻烦。”
“你能治吗?”
“能啊,”易真说,“你打开医疗舱,我就能治了。”
“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易真说:“你们这防守松垮得很,要进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人,笑容十分怀念。
“——安吉。”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宫室内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了。
“听起来,你好像认识我,”安吉挥挥手,摒退用粒子激光枪对准了易真的护卫,“可惜,我不认识你。”
安吉看着面前的青年,仔细一瞧,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对方的外貌堪称得天独厚,可是吸引他的,不是外表,而是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已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算啦,”易真伸手推开医疗舱的门,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按在了向导的胸口,“就治给你看看吧。”
“上方之物正如下方之物,下方之物亦如上方之物,又因万物皆源于一物,故一物的思索,可衍化万物——”易真轻声低语,“炼金术的真谛,无外乎物与物之间的转化。”
在他手下,凝固的暗蓝色伤口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异化的毒素褪去了,男人的脸颊重新充盈血色,四肢也不再僵硬。
安吉震惊了。
这是星间异兽造成的重伤,能活下来,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已经挥霍了向导上辈子积攒下来的好运气,然而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居然只靠一只手,就把他从死亡线上强行拖拽了回来!
他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再过半小时,易真坐在安吉的临时办公处里,已然享受到了上宾的待遇。
作为救治向导的回报,安吉答应载他回中央星。至于黑户的身份问题,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像易真这样有本事的炼金术士,只要不做出什么触及底线,种族灭绝的恶行,他都愿意帮忙遮掩一二。
安吉说:“哦,您说您是要回去探亲,对吗?”
易真点点头:“是,离家太久了,怎么说也该回去看看家人了。”
“确实,”安吉附和道,“像我们这样习惯了星际漂泊的人来说……”
话未说完,一道全息屏幕已经弹出在他的办公桌前。
砰然巨响,易真犹如饿虎扑食,迅猛地钻到了茶几底下,弓起的脊梁把桌面,以及桌上精巧的玉瓷茶杯,都撞得“咣当!”一声。
“你超时了。”
光幕里,男人抬起幽绿的双眼,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令人无端想起夜色笼罩大地之前的黄昏。
“是什么把你拖住了,不如说给我听听?”
第140章
容鸿雪锋锐的眉梢一挑,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往茶几的方向瞥了一下。
安吉不解地看了看易真,但他这时无暇顾及一个无名药剂师的心态,只顾着飞快向上司汇报:“在途经θ星域边缘的时候,荣光女王号遭遇了晶蛞蝓群,主职向导受了重伤……”
容鸿雪微微地笑了起来,他道:“也就是说,毫无进展。”
安吉声音一顿,他立刻闭紧了嘴唇,低头不语。
易真躲在茶几底下,同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狂跳,要是张一张嘴,说不定都能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还好他修炼有成,不至于叫容鸿雪听见这激烈到不正常的心跳声。
太阿默默道:[玩家,你为什么躲?]
易真:“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我就是有点……有点近乡情怯!没错、对,近乡情怯……”
太阿:[玩家,你是害怕了吗?]
易真嘴硬:“我……我为什么要害怕?”
[从情理的角度回答,你牺牲自己,和裁决第五席同归于尽,并且在察觉到少年容鸿雪的自戕倾向之后,用牵机延迟了自己死亡的事实——按照结果来看,其实你是欺骗了他的。并且,在‘过去’、‘现在’,以及上一个时间线的记忆全部融合之后,你眼前的容鸿雪,已经在他的少年时期、成年时期,以及类似于‘前世’的时期,连续三次失去了你。]
[仅仅是单个时期的容鸿雪,他的感情爆发起来,你都难以招架,何况是三线融合之后?因此我认为,这是你的潜意识在畏惧,你担心,这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东西。]
易真:“……”
太阿接着说:[从生理的角度回答,那就更好理解了:你害怕他把10管体力补充剂一次性就给你用完了,而且还不够。]
易真:“………………”
易真决定放弃和AI的讨论,转而继续心惊胆战地缩在茶几底下,决定一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就先迅速化雾飞走再说。
不,还是不用摩罗幻身比较好吧,他太了解自己了,指不定看到黑雾的第一眼,就能把自己认出来……
但是不用摩罗幻身,又要怎么跑?这么突然的重逢,可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展开,更何况,自己早在第一时间就躲到桌子下头来了,他要是追问“你为什么躲我”,那不是更火上浇油!
所以还是……
啊不不不,不,不能这么做……
易真这边正在天人交战,纠结到满头冷汗时,另一边的安吉为了补救,急忙做出担保:“但是向导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名优秀的炼金术士挽救了他的性命。荣光女王号很快就可以再次启程,我一定会完成此次远征的目标,为您带回金鹿团余孽的人头!”
容鸿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倒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对安吉口中“优秀的炼金术士”未曾表示过什么,只是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易真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感。
眼见上司就要关闭通讯,安吉却踌躇了起来,纵使是躲在茶几下面,拼命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易真,也能感到他的犹豫不定。
容鸿雪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