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的话，听起来与其说是提醒，更像是一种威胁。
楚丛眠略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江封摩挲着他的手背，笑道：“字面上的意思，”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楚丛眠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戳着江封身上的被子，“就算你再大的起床气，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不是说你有危险，”江封颇为无奈顺势抓握住楚丛眠的另外一只手，“是我有危险。”
“心脏会很不舒服，”江封把楚丛眠的身体往前拽了拽，笼罩在对方的阴影中，似乎在偷偷告诉对方自己的致命弱点，“就像被棍子猛地砸了一下，很久都缓不过来。”
一颗名为愧疚的种子在楚丛眠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没有抱怨教官的意思，”江封抬手摸了摸楚丛眠的侧颈，“是我之前没说清楚，怪我。”
愧疚之种成功开花结果。
“说到孩子……”江封的手搭在楚丛眠的肩上，“教官真的很喜欢么？”
楚丛眠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那仿佛是养育一个孩子要承担的责任，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等等，楚丛眠突然意识到他被江封绕进坑里去了，江封不是Alpha么，哪来的孩子？
“当然是真的喜欢，”楚丛眠点头，“小孩子多可爱啊。”
“我其实，”江封视线向左下方看去，“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做过体检，体检结果没有归入档案，不过当时医生的话是，我的体质其实不太适合有孕。”
说着江封重新与楚丛眠对于，“不然的话，可能会……有些折腾。”
楚丛眠人都傻了。
他好歹也是锋灭队的副手，光是什么微表情，性格测写方面的课程就没少学习过。如果随便来个陌生人，现在跟他说什么适合不适合有孕的事情，他可能还看不出来。
但江封是什么人，两个人光盖着棉被纯睡觉就不知道睡过多少次。平时他给江封带饭，饭菜是不是江封喜欢吃的，都不用江封开口，他光是看江封没有什么反应的那张脸，就一眼能看出来。
更不用说江封瞒着他抽烟的事情，骗他说什么屋里没有藏烟，或者是今天没有抽烟，只要是在说谎，一准能让他给看出来。
江封在他这里有一条非常明确的基准线，只要对方偏离这个基准线，楚丛眠很快就能意识到，从而推理出对方正在撒谎。
但江封现在的反应，却是实实在在的反应，看不出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痕迹。
“折腾？”楚丛眠干巴巴地问道，打算在从江封嘴里多套一点话，从而能更多的观察江封。
“就是，之前活得太不在意，身体不太好，所以就算真的有了，怀的过程也不会太友好。”
这话说的倒是也没什么毛病，暂且不论江封到底是不是Omega，就对方那找死的生活方式，外加上动不动就时空穿越，一言不合来个精神力自爆，平常治疗精神力的时候药物跟不要钱的一样往身体里打，眼下还要冲去跟虫族干架——的丰富经历，多么身强力壮的Omega这么一通造作，都得失去生育能力。
楚丛眠感受到他搭在江封小腹上的手，被江封攥得更紧了些，“而且医生说我要是再这么作死，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孩子了，那会儿我已经不打算跟任何人有孩子了，也就没当回事……”
太真了，实在是太真了。
整个过程，楚丛眠感受不到丝毫的表演成分，虽然江封全程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副平静的模样之下，仿佛掩盖着波涛一般的情绪。
虽说柏合这么言之凿凿地表示江封是个Alpha，但是相比之下，楚丛眠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想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大半夜的把江封晃醒，上来就说生孩子的事情，这简直是在揭对方的伤疤。
愧疚之果瓜熟蒂落，重重地砸在了楚丛眠的心上。
“其实，”楚丛眠呼噜着江封的后背，“我也没那么喜欢小孩子。”
“主要我之前，”江封垂眸，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会遇见你，不然也不会那么作死。”
“但如果我过去安安稳稳的话，教官，”江封重新抬眼，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眼底只剩下笑意，“我也没机会遇到你，不是吗？”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幸运，但你那么喜欢孩子，我却——”江封吸了一口气，眼神躲闪开来，“抱歉。”
楚丛眠心中愧疚的果实，成功地，炸开了。他迅速钻进江封的被窝，不管三七二十一，搂着江封就是一通拍，连话都说不出来。
10587：『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能胡咧咧。』
『怎么能叫胡咧咧，』江封的语气中带着压不住的笑意，『我这叫善意的谎言。』
10587：『提醒你一下，锋灭队攻打虫族之后，不管是胜了还是败了，只要是活着的战士，都会接受全方面的身体检查，你就不怕到时候真实性别被戳穿？』
江封：『怕啊，我都要怕死了。』
10587：……
总觉得这个货给自己留了后手是怎么回事？
江封不再理会10587，回抱住楚丛眠，抬手关上了房间的灯。
“好了，等这次攻下虫族之后，”黑暗中，江封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楚丛眠，“我好好调养一下，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
*
一周后，锋灭队大规模攻打蛾族战争结束，所有战士回归斯托星系。
医院中，楚丛眠手中拿着江封的体检报告，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地念道：
“锋灭队战后人员体检报告。”
“编号001，姓名江封，性别——”
“Alpha。”
空间中死一样的沉默。
“教官……”路文茵拉着楚丛眠的胳膊，“你冷静一点。”
“冷静不了。”楚丛眠攥着手里的报告，特殊质地的半乳胶状新型纸张，竟然让楚丛眠抓出了裂缝。
“江封！你个王八羔子！”楚丛眠一把将报告扔到地上，“一个Alpha跟我这装了这么久的Omega，又是发情期，又是被标记，你特么有意思么？”
“之前还跟我演什么无法生育，现在怎么不吭声了，不是一直特别能演么，怎么不接着演了？”
楚丛眠一脚揣在一边的椅子上，瞬间把金属的椅子腿踹的一个打弯，“演啊！”
Alpha生气起来，乱飙的信息素足以让所有在场的Omega瑟瑟发抖。路文茵身为Omega，这会儿早就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吱声，颤颤巍巍地往地上那叠报告的位置爬。
锋灭队对外声称这次镇压蛾族的战争，大获全胜，只不过——江封出事了。
江封的情况是最高级机密，不可以通过任何网络媒介传输，就连路文茵现在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只能去捡地上纸制的报告。
就在路文茵往那边爬的过程中，楚丛眠又踹飞了一把椅子，吓得路文茵缩在原地好久都没敢动地方。
锋灭队绝对是不可置疑地胜利了，因为系统判定她的任务已经成功完成。如果虫族反抗成功的话，没道理她那个“带领人类在下一次大规模战争中获胜”的任务会判定完成。
任务一旦完成，按理说她应该很快就可以脱离世界，然而两天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仅如此，就连系统都联系不上了。
路文茵知道楚丛眠的身份，但是楚丛眠现在人在系统里面，按理说是不能对系统造成任何影响的。现在系统闭麦，她严重怀疑，是江封出事造成的。
来之前她已经从父亲那里了解到大概的经过，那就是蛾族看似一盘散沙各自为王，但实际上内部十分的稳定，“可以被逐个击破”，从来都是蛾族故意营造出的假象。
锋灭队原本的计划是想要攻占斑点蛾族，这个族群既跟斯托星系有过节，又跟其他蛾族不睦，同时星球上还有丰富的资源。
并且在其他蛾族主动投降的时候，斑点蛾族一直坚持要死战到底，所以成了锋灭队的首要目标。
殊不知，斑点蛾族死战到底，只是因为斑点蛾族所在星球的特殊位置，可以让其他蛾族布下天罗地网。
成功碾压了斑点蛾族的锋灭队欢喜而归，却不想半路上被瓮中捉鳖。江封作为锋灭队的领队，在情况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冷静，不论是战术安排还是人员调配方面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锋灭队作为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在这种局面下也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斗力，成功和蛾族打成平手。
蛾族本身就是所有虫族中战斗力最弱的种族，即便在数量的优势下，也没能把锋灭队怎么样。然而锋灭队若是不立即撤退，这么耗下去，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全军覆没。
然而逃，哪有那么容易。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路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路文茵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路文茵终于爬到了报告的旁边，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
“锋灭队战后人员体检报告：编号001，姓名江封，性别Alpha。”
“精神力二次自爆，五感封闭已经超过48小时，已造成了不可逆的精神伤害。”
在路文茵翻看着报告的时候，楚丛眠默然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安然躺在病床上的江封，一言不发。
路文茵继续念着：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精神力自爆相关信息，江封重新恢复意识的可能性极低。研究证实，长时间五感封闭属于最高级别的反人类酷刑。”
“综上所述，医疗组建议——”
就在此时，有人一脚踩中了地上的报告，一个楚丛眠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建议立刻停止治疗和药物使用……”
柏合歪头，插着裤子口袋看着报告上的字，鞋底一转，让报告朝向自己，笑道：
“实施安乐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江封：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在跟系统玩抽王八。
第87章 ABO
病房外,楚丛眠与柏合对视着，周围连空气好像都焦灼起来，一旁的人没有一个敢移动分毫的,仿佛任何一点动作都会激发起两人生死搏杀。
最后，还是楚丛眠往前迈了一步,然而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柏合身后的一排保镖都探向后腰上别着的手枪。
“诶,别那么激动嘛,”柏合一抬手,阻止了保镖的下一步动作，“我过来,只是跟楚教官聊聊天而已,你们都下去吧。”
病房外，瞬间只剩下楚丛眠,柏合与路文茵三个人。
柏合垂眸看着眼前地上的路文茵,“小姑娘，是吓得站不起来了吗,需不需要我抱你离开？”
路文茵瞪了一眼柏合,随后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斯托星系现在毕竟是保守派掌权,柏合又是保守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起冲突比较好。
楚丛眠不再看着柏合,而是透过病房厚厚的玻璃墙，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江封，“咱们有什么可聊的。”
“不要那么绝情嘛，”柏合也迈步走到玻璃墙跟前,手肘怼了下楚丛眠的胳膊，“之前让教官准备的干扰护盾，最后有没有派上用场？”
在上战场之前，楚丛眠与柏合的最后一次通话中，柏合让他在机甲上安装了一种特殊的护盾，一种专门防护锋灭队内部攻击的护盾。
锋灭队所有的机甲都注册在一个系统之下，也就是说通过各个机甲所传递的信息，系统可以判别当下有没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出现。而干扰护盾就可以起到，阻止自己人打自己的人情况发生。
虽然炮口还是冲着自己人的方向，但是开炮的时候，机甲会自动偏移一定距离，从而避免成员自相残杀。
锋灭队上战场的时候，没有人会携带这种护盾，主要原因就是，这玩意是给菜鸟团队使用的。队里成员一个个训练有素，除非有意为之，不然根本不可能出现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情况。
毕竟系统内只注册了所有机甲的信息，可没注册所有虫族的信息。所以一个战士把炮口冲向虫族，而虫族身后有自己的战友，在这种三点一线的情况下，系统可意识不到中间虫族的存在，只能识别到有人要攻击队友，从而自动偏离炮口，那这仗还打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