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相……这他妈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齐征不忍心破坏谢总那边的氛围,但身边不正好有一个柳鹤年么?他抬臂箍住老柳的脖子,将他带到自己怀里,低声威胁道:“坦白从宽行距从严,老谢和千俞真的……?还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哎哟,你别扒拉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有什么。”柳鹤年笑得喘不上气来,齐征又急于去了解真相,两人打闹推搡间,柳鹤年余光瞥到齐征那件深蓝色棉质卫衣上粘了几根头发。
时光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齐征在柳鹤年没有动作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正要问为什么,只见柳鹤年遽然跃起,按着肩膀将他压进沙发里:“狗贼,拿命来!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借机对我仅存无几的秀发下毒手!”
说到一半,齐征从三国风云无条件衔接到琼瑶剧,“征儿,你好狠的心!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怎么能对我的头发下手呢?你知不知道,植发……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谢尘宥抱臂懒洋洋的看着他们。
齐征被柳鹤年一顿话差点说懵,察觉到老谢的目光后,终于回过神来,自己打探的正事儿还没问到。他推开柳鹤年,目光在后墙上的‘张千俞’三个字和谢尘宥本人之间逡巡。
终于,他颤颤巍巍的问出口:“你跟千俞……”
谢尘宥坦率承认:“就是你想的那样。”
齐征震撼的无以复加,但他不愧跟柳鹤年是关系最铁的兄弟,这会儿第一反应也是柳鹤年当时问过的话:“你们俩……谁在下面啊?”
谢尘宥还没回答,齐征已经脑补了无数场面。
按照身高来的话,老谢要比千俞高小半个头——他忘记谁说的,好像是个子高的在上面,床上生活会比较幸福;但是千俞年纪比老谢大三岁,他不像老谢这么年轻气盛、性格有棱有角,为人更加老成持重一些,在上面可能会温柔一点……
可张千俞到底是跟他们认识了九年的同学,虽说他知道千俞的性取向,但他那气质一看就是1。再说老谢……仅仅是抱着手臂往这儿一站,过分的玩笑齐征都不敢开哪怕一个,这就更不像下面的了。
谢尘宥看着齐征走神的样子,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就……你俩不会为谁在上面打起来吧?”齐征小心翼翼的问。
谢尘宥从冰箱拿过来三听啤酒,见齐征还眨着眼睛等他回答,像是嗷嗷待哺的稚鸟,他淡笑道:“快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一收,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别想那么长远。”
况且,就算真的到了生命和谐的地步,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拿出来在朋友面前分享。
齐征喝了半瓶酒,依然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的同班同学跟他的合伙人正打算谈恋爱,关键是俩人他分别认识了九年和五年,都特别特别熟悉——这让他怎么忍得住。
他说:“不是,什么八字还没一撇,他追你,你又没表现出反感——在一起不就是时间的问题么?”
不同于跟林温在一起时的很少谈论感情问题,这回是谢尘宥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他需要从身边人身上汲取一些有效信息和经验。他微敛了眼眸,将含糊的应声隐没在入口的啤酒中。
等到齐征和柳鹤年出门,一起坐上出租车,谢尘宥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张千俞的基本喜好——虽然都是五年前的爱好了。
聊胜于无。
几听啤酒并不能把人灌醉,但老谢喝酒时偶尔倾泻出的笑声却几乎能让人沦陷。
柳鹤年抬手搭在齐征肩膀上,沉思片刻,说:“我觉得不对劲。”
齐征睨了他一眼:“……呵,你才觉得。”
柳鹤年依然保持沉思状:“老谢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啊,吃饭时跟咱们聊了那么多。”
齐征掩面,心想,是啊,聊了那么多有关张千俞的事情。
“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柳鹤年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仿佛正在思考哲学问题。
就在此时,柳鹤年兜里的电话响了,他一看上面的号码,立刻接通:“千俞啊,什么事?”
“吃饭?这都七点了,我跟征儿都吃过了。”柳鹤年靠在后座的靠背上。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说,“喝酒?这酒我和征儿刚也喝了……哈哈哈,不瞒你说,老谢今晚请我们在他家吃了饭、喝了点啤酒。”
齐征听着柳鹤年继续说:“哦,你就说桌上怎么三双筷子,还以为老谢家里来人了。那就是我和征儿的筷子。”
“没事,我们三个就说了一点点关于你的事情,老谢问了一些你的喜好之类的……”
话至此处,柳鹤年宛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本他和征儿找老谢吃饭只是即兴邀约,后来老谢接了张千俞的电话,他才留客继续闲聊。
柳鹤年原本还因为老谢的好客受宠若惊,现在接到张千俞的电话,什么逻辑都盘出来了!
——原来老谢这么冷淡又程序化的人谈起恋爱来,也会浑身充满烟火气,像个普通人一样悄悄打探对方的喜好。
而且张千俞居然也一样,他当时在学校是多受欢迎的一个男神啊,居然也有因为感情问题载请他喝酒的一天!
这个发现又把柳鹤年乐坏了。
齐征在旁无奈摇头,这孩子看起来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
随着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出租车副驾驶后视镜上齐征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他拧着眉,并不像柳鹤年那样乐观。齐征觉得,老谢和千俞太像了,就连他们为约会作准备,都用了同样的借口约同一批人,目的是稍微打探一些对方的喜好。
这样的两个人交朋友,或者是当合作伙伴,都能惺惺相惜,甚至相见恨晚。
但当恋人、组建家庭,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琐碎都太过和谐的话,有时并不是一种幸福啊。
车子行驶入小区旁的林荫道中,路灯的光被遮天蔽日的悬铃木枝叶挡住,镜子中齐征略微有些担忧的眉眼也彻底暗下去。
谢尘宥很少玩游戏,倒不是他不爱玩电子游戏,主要是一天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他的工作、学习、生活安排已经将时间完全占满,没空去玩了。
但为了明天的约会,他破天荒打开游戏比赛解说视频,打算恶补一下游戏方面的知识,省的约会时两眼一抹黑,完全搭不上对方的话。
静谧冰冷的书房里回荡着阵阵游戏电子音,还有激烈的解说声,一时间让整个屋子都聒噪起来。
谢尘宥往椅背里一靠,端了杯温水,肃沉的眉眼里映着游戏,整个人透着一股与激烈的游戏完全两级化的安宁和闲适。
谢尘宥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喧嚣吵闹的环境里呆过了。
大一那会儿他室友还会打会儿游戏,但当大二大三之后,大家都各自有了奋斗目标——要么绩点、要么学生会活动。总之,寝室的游戏时间基本上可以缩短到一周两三个小时。
后来,谢尘宥搬出去跟林温住在一起,林温编舞需要灵感,不许除了他耳机音乐的其他东西吵到他,家里唯一能给林温伴奏的,只有谢尘宥的键盘声——因为林温觉得青轴声音清脆,谢尘宥写起代码来,又给清脆声中加了一段估摸不定的节奏。
林温喜欢这种声音,每当他没灵感的时候,不管谢尘宥有没有工作,他都要让谢尘宥敲着代码——这样会刺激他灵感的迸发。
而谢尘宥则无条件纵容着林温的性子——因为在他看来,敲键盘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能满足林温,就不会故意推辞。
齐征一直说谢尘宥工作时有条不紊的像代码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谢尘宥曾经觉得齐征说得没错,但不仅是在工作中,生活上同样如此。
可此刻,为了一场尚未确定关系的约会,谢尘宥放下自己所有安排,没有指令,主动的靠在椅子里看游戏解说视频。他让自己精密安排的生活被一段未知和新奇所笼罩,这感觉不仅不会让谢尘宥彷徨失措,反倒泛着些许新鲜。
手机震动,张千俞在此刻发来微信:介意我现在打电话过来吗?
谢尘宥没回复,直接拨过去,顺手调低了游戏声音。
“喂。”谢尘宥懒洋洋的声音传过去。
“我、这……我想给你打的。”一向温文尔雅、语言计较极高的张千俞罕见的窘迫,甚至有些结巴。他笑着掩饰自己的慌乱,说:“谢先生,我其实犹豫了很久,才给你发的微信。”
谢尘宥:“张先生大可不必如此郑重。”
“好,”张千俞罕见的没有客套,他舔了舔嘴唇,加载够勇气,说,“我、我只是想分享给谢先生,一种怦然心动、热血涌上脸颊的感觉。”
——在他听到谢尘宥这样孤高的大神会专门跟朋友打听他喜好的时候。
第17章
打完电话后,谢尘宥看着已经播放完自动黑屏的电脑,突然想上手试试这因为张千俞而充满了魅力的游戏。
——此前他对游戏从未有过任何欲望。
根据齐征和柳鹤年所说,张千俞大一时候还是个网瘾少年,只要不上课,他都会窝在寝室跟一个姓李的室友打游戏。
用他们俩的话说,那就是:“普通人和天才到底是不一样的,你说这一样的宿舍、一样的上课、一样的打游戏,千俞回回考试绩点接近满分,位居年级第一,从未走下过神坛。老李却因为挂科45%被辅导员约谈。自从大二以后,千俞就不打游戏了——至少我再没见过他在寝室打游戏。”
毕竟老李再挂科下去,可能就面临劝退的下场了。
毕业后,老李开了一家电竞网咖,最近又组建了战队;而张千俞phd还没读完就被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厂以普通人完全想象不到的高薪挖过去做游戏总监,前途无限。
这俩人将年少时的兴趣延伸到工作中,也算求仁得仁。
谢尘宥家里网速快,下载这款竞技对战游戏花了七分钟左右,他打开笔记本放在旁边,一边看操作攻略,一边尝试着自己上手。
WSAD是上下左右,Shift加速,Ctrl下蹲,空格为跳跃,此外,键盘上的数字键还有背包存储物使用的快捷键。他注册了账号,打开一局匹配赛。
与此同时,在李老板网咖里流连一周多的汪艾伦见林温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终于忍不住,说:“要不然我教你打游戏吧。”
最近李老板带着战队出去比赛,汪艾伦一个人打游戏久了也怪没意思,宅男开始想念自己的大床,想念自己不穿上衣在家里横行无忌的日子。可他又不能撂下林温不管。
林温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对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一概不作回应。
汪艾伦跟他相处这几天,也大概摸清了林温脾性,他很确定林温听到了自己的话,只是懒得搭理他。
他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把耳机一摘,放在桌面上,眼皮垂下去,同时将椅子往后推,站起身来,无所谓道:“行,跟我无话可说对吧?小爷我现在要回家,不奉陪了!”
林温猛地转过头来,他眼睛里有着压不下去的慌张,面色在头顶白光的照射下,霎那间变得苍白起来。
汪艾伦从没见过这样的林温——前几天谢尘宥刚跟他分手,他约自己出去喝酒时也没这样啊。
他心说:靠,不会谢尘宥走时也是这么说的吧?
毕竟以林温的性子,一两句话把人惹毛还不给人台阶下,确实能把人逼急了。但他转念一想,谢尘宥应该不会像他一样意气用事……哎,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俩人已经闹掰了。
要是放在李老板对他说谢尘宥的厉害程度之前,汪艾伦还觉得如果林温愿意改改这臭脾气,两人还是有复合的可能性。毕竟林温自身条件确实不错,长得好、跳舞好、交友圈干净,从不牵扯腌臜生意。在娱乐圈算是一股清流。
可汪艾伦知道,娱乐圈大部分人都是吃年轻饭的,如果不想着在年轻时提升自己,以后路子只会越来越窄。但谢尘宥的以后……他只会越来越厉害,成为本市乃至全国的商界新贵只是他的起点之一罢了。
正所谓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以后的谢尘宥真就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他想,现在还光是跟谢尘宥分手,林温就这副姿态,等到以后他就算不想听到谢尘宥的消息,但网上、电视上、甚至街道上的广告牌上铺天盖地都是有象公司产品的时候……那会儿林温心里还不知道得多难受。
思及此,纵然林温没开口挽留,汪艾伦还是认命的重新坐下,问:“那玩不玩游戏?”
林温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提起游戏,汪艾伦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说:“点开你桌面第二列第六个那个图标,对对对,就这个。哎,你知道游戏为什么会诞生,又为什么这么火吗?”
“因为大家爱玩呗。”林温将刚才的情绪强压下去,再次恢复自己以往的说话方式。
“你这话说得也没错,但没说到点子上。要知道,现在跟古代不一样,现在是个不愁吃穿的时代,人们的基本物质需求得到了满足,接下来,就剩下精神需求了。精神需求无非就是欲望,除了成年人本身对床上生活的欲望外,还有别人认可自己的成就感欲望。”汪艾伦化身哲学家,“前者只需要找个对象、或者……手动就能满足,但是后者嘛,大部分人得不到。”
汪艾伦倾身过来,手把手的教林温选择人物,顺道给他点开看任务的各项技能,说:“你看,学生考好了,得到家长和老师认可,这是成就感;医生今天看了多少病人,开了多少药,这是成就感;程序员写出一段代码是成就感;甚至就连扶老奶奶过马路都有做了好事的成就感……你呢,你编一支舞,得到甲方认可、给你打钱,你也成就感。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一没通告二没粉丝,三在生活中还是个朋友少的宅男,我从哪儿获取成就感?我从游戏里啊!我carry全场时,我也有成就感!”
林温承认汪艾伦说得有道理,但同样,他记得他父亲曾经说过:“游戏,那不过是一种消磨时间的低级趣味。阿温,你要知道,人人都可以创造财富,那些日子过得好的人,未必真的比穷人聪明,只是他们肯努力去创造、积累财富。世界上的财富总值基本上是恒定的,有些人想要拥有更多的财富,他们就得阻止一些人去积累财富——他们用游戏麻痹人的精神,让他们沉湎于游戏所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中,这样,富人就能把这些财务偷偷积累起来,他们会越来越富有。”
曾经的林温对游戏嗤之以鼻,可现在,他只能通过游戏来留住汪艾伦,让他陪着自己。不然他不知如何面对那个曾经一睁眼就是谢尘宥的家。
汪艾伦说了一大堆,最后做了总结:“你知道我给你说的技能按键就行,我用小号带你打,放心,让你享受躺赢的快乐。”
林温就听懂了最后一句——“我carry,你躺好。”
他点点头,接受了汪艾伦的好友邀请,一同进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