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云不是早起型的人,平常都是为了上班和吃早饭才勉强爬起来,而这一点他遗传自他妈。
马佩鸾今天起了个大早,此时又吃得舒舒服服,实在困了,根本没力气和刑云杠。
最后,马佩鸾放弃了。
吃完早饭,又是几声冷酷的哼哼,再次回屋睡觉。
*
邻近十一点时,马佩鸾的回笼觉总算睡饱了。
她眼睛一睁开,露出精明目光,下床准备再次出击。然而还没开门,她就听外头有着嗡嗡声响。“大白天的吵什么吵?”马佩鸾猛然拉开门。
门外,正在用吸尘器吸地的刑云:“?”
马佩鸾第一次看到儿子做家务,震惊了,一时之间忘了下一句该说什么。
几秒后,马佩鸾皱眉:“你在干什么?”
刑云也皱眉:“你看不出来吗?”
马佩鸾无语,刑云道:“让让。”
刑云说完,进去把客房吸了一圈,动作竟然还挺流畅。
十一点多,刑云进厨房去了。
马佩鸾在厨房外守候了一会,一直等到里头传来嘻笑声,才又再一次地猛然开门,突袭!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薛赢双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刑云在他旁边哈哈笑,仅此而已。
两人一看她来,立刻镇定下来,不笑了。
马佩鸾背着手,在厨房里走了一圈,试图挑刺。
马佩鸾出生于书香世家,从小就是个娇纵的大小姐,后来又嫁给了富商,根本没有干过几天活。
她看着薛赢双动作俐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只能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忽然,她眼尖看到了什么,一喜。
她挑起一旁盆里的那些切得大小不一的菜,一声冷笑:“什么人做什么事,连个菜叶子都切得歪七扭八。果然,心不正,做事也不正。”
说完,她朝薛赢双投去胜利的目光。
薛赢双:“……”
刑云:“那是我切的。”
马佩鸾立刻转头:“骂的就是你!”
*
午饭时,刑云家的餐厅难得派上用场。
平常他们吃饭不是在客厅里边吃边看电视,要不就近在厨房里的小餐桌上吃。今日为了配合刑云他妈的到来,特别在餐厅里吃了饭。
饭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有鱼有肉,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而且少油少盐,却又不嫌寡淡。
马佩鸾起先想挑剔吃得不健康,然而看了一圈,没得挑剔。她没办法,就想嫌嫌饭菜不够热。然而一看,盘子底下放着饭菜加热板,从第一口到最后,饭菜都是热的。
看来看去,最后她看向了刑云。
此时刑云正用一个不锈钢饭盆在吃饭,那饭盆有脸那么大,里面装了一半的饭,刑云吃得很香。
马佩鸾本想嫌弃薛赢双让刑云用饭盆吃饭,把人当狗似的。但开口前,她见儿子吃得很香,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比以前还要好,她一句话又停下了。
三人安静吃饭,偶尔刑云说两句,薛赢双哈哈笑,接着又安静下来。再过两分钟,刑云又憋不住似的再说两句,薛赢双再哈哈,如此循环不断。
马佩鸾无语听着,又舀了一勺她之前没碰过的海鲜蛋羹。一舀,只见蛋羹里呈现蜂窝状,口感还老了。她登时大喜,仿佛沙漠里的旅人找到了绿洲。
“就这么简单的东西,也做不好。”马佩鸾一声冷笑,“基础的不会,尽想搞些花招,不懂得脚踏实地。”
说完,她再次朝薛赢双投去胜利的目光。
薛赢双:“……”
刑云:“那是我做的。”
马佩鸾再次转头:“骂的就是你!”
马佩鸾快气死了,怎么骂都骂到刑云头上,刑云是傻子吗?干什么都干不好!
她看全屋子里最大的毛病就是这个刑云!
刑云却没意识到她的怒气,被这么一骂,不止不难过,反而有些兴奋。终于让他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刑云道:“这两天我才刚开始学着做蛋羹呢,第一次是自己瞎做的,连成形都没办法,后来还是薛赢双教我……”
刑云人生头一遭学做菜,虽然还不算太成功,但他得意而兴奋,不禁叨叨絮絮起自己做菜的过程。
马佩鸾不发一语地听着。在她的认识里,刑云话少而沉稳,平常母子俩吃饭,总是她问一句,刑云答一句,还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不会说话似的,几乎没有像现在一般说个没完的场景出现。
刑云更不常笑,此时说话时眉眼弯着的画面,她没见过。
刑云变了,换了一个人似的。
想到此,马佩鸾眼神一转,暗自看向了薛赢双。
刑云还在那滔滔不绝,薛赢双则像个捧梗似的时不时应两声。然而薛赢双不是应付,他的视线一直跟着刑云,脸上带着笑,眼神里的崇拜和爱恋藏也藏不住,仿佛刑云做了那蛋羹,是拯救了全世界一样。
那一刻,马佩鸾知道薛赢双不是钱能随便摆平的。
*
中午吃完饭,薛赢双和刑云一起洗碗、收拾。
两人稍作休息,便往书房去了。
马佩鸾趁机在主卧里晃了一圈,然而主卧里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一条狗链外,一切正常,她只好把目标又放向书房。
她还以为两人一吃完饭就要进书房,肯定是在里头趁机偷情,然而当她又一次突袭时,没有什么坐在大腿上卿卿我我的画面。
只见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薛赢双在看书,而刑云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
马佩鸾顿时失望。
“妈,你这两天到底在期待什么?”刑云总算忍不住了,“每回不敲门就进来,你以为会看到什么吗?我们平常就这样,没什么好看!”
“谁想看你们!无聊!”马佩鸾抛下一句,下巴一抬,房门一甩,走了。
书房里。
门关上的瞬间,刑云立刻脚一蹬,椅子一滑,滑到薛赢双旁边,亲了薛赢双一下,亲完又滑回自己的座位。
“她肯定是羡慕我们感情好。”刑云道。
薛赢双笑笑,没说什么。
下午,刑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
刑云前脚才刚踏出门,马佩鸾便来到了书房。
两人心照不宣,马佩鸾道:“别以为我闲着就是来找碴的,有话和你说。”
薛赢双点头:“我也有话想告诉夫人。”
*
书房里,马佩鸾坐在刑云的书桌前。
刑云的书桌上乱糟糟的,一堆文件、报告,还有各种产品目录叠在一起。马佩鸾随手拿起几份文件翻了翻,扔回去。又拿起被放在屏幕旁的木头小狗看了看,再扔回去。
“有什么话,你说吧。”马佩鸾也不看薛赢双。
这两天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薛赢双很清楚,今天的对话才是马佩鸾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这下终于来了。
薛赢双深吸一口气,内心想着刑云,鼓起勇气平静道:“夫人,这两个多月我想了许久。那笔钱我不要了,我要继续和刑云在一起。”
“我是真心爱着刑云,我不要钱,我只要他。”
他的话才刚说完,马佩鸾便笑了起来,笑声清脆。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马佩鸾那双和刑云相似的下垂大眼睛朝薛赢双一看,“竟然就是这些?笑死人!”
薛赢双不为所动,继续道:“现在的我或许还配不上刑云,但我会努力,以后我拿到本科学位后,会继续考研……”
“你以为自己考个研就配得上他?”马佩鸾笑容一收,挑起眉,“那他何不直接找个有博士学位的,就找你?呵,异想天开。”
薛赢双想反驳,马佩鸾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这回来,就是来提醒你,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到了你该走的时候,你就必须走,没有其他选择。”
“我不走。”
“凭什么?”马佩鸾道,“他这样的条件,多的是想和他在一起的人,你凭什么留在他身边?”
马佩鸾语气咄咄逼人,薛赢双一时语塞。
对,凭什么?
和刑云谈恋爱的两个多月,薛赢双的心不断挣扎着。
他从一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刑云,刑云迟早看透他,还不如他主动让刑云恨自己。到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差,他能努力一把,成为一个配得上刑云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想透了,可如今被马佩鸾一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凭什么?凭他爱刑云吗?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自己肯定只会换来马佩鸾的嘲笑。
他爱刑云又怎么样,他的爱又值几毛钱?世界上肯爱刑云的人千百万个,他又凭什么?
马佩鸾见他不语,知道他回答不了。
“像你这样的人,我又如何能安心把刑云交给你?”
马佩鸾得意一笑,轻快道:“你也别以为把钱的事情告诉他,事情就能有什么转机。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见钱眼开,更早讨厌你罢了。我看他现在还谈恋爱谈得一头热,你就多珍惜这几天吧,时候到了,我会让他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你自己清楚。”
薛赢双张嘴想说什么,复又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
他其实也很明白,他总想用钱来洗脑自己。想着自己拿了钱,什么都不怕。刑云恨自己最好,他就要让刑云恨自己,再也不要喜欢他这样的烂人。
可如今他怕了,就怕刑云讨厌自己。
他薛赢双天不怕地不怕,竟也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