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老师是刚毕业的研究生,所以我理解他对教育充满热情。只是他讲着讲着,又开始像平时上课那样,义愤填膺地批判政策,形容悲悯地关怀苍生。
虽然我对社会没什么美好的想象,但也对政治老师的表演没有兴趣。他在上层清新的空气中观察底层的木偶和垃圾,自以为洞见了全部苦闷绝望,而后醉心哀叹这世界不公,挺滑稽的。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在黄珊惊愕的眼神中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看他还不如去看看我的凌卓。
作为20班的学生,我几乎没有来过1班的教室……主要是感觉这群学霸自带压迫气场,让人不舒服。当然凌卓除外,他是完美的。
我略略扫了一眼,叹服1班和20班终究是不一样的。1班教室里的学生像是整齐的花花草草,被园丁修剪成盆栽模样,仔细看,还有几棵为了美观被修掉了胳膊腿脚。对比起来,我们班只能用群魔乱舞来形容了。
走廊昏暗,只有从教室里泄出来的微弱的光。我半跪着,小臂交叠趴在1班的最后面的窗台上,目光贪婪地描摹正在低头写字的凌卓。
明天又要分开了,怪舍不得的。
“这位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优雅温和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我起身,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师站在我面前。
许久,我才想起这是1班的语文老师,陈安。
我记得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们学校的明星老师,而是有次在食堂碰到他,他把我认成了凌卓,然后津津有味地给我讲了二十分钟的作文审题和立意。他讲得口水花到处溅,看他一脸热忱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告诉他我不是凌卓了。
我说了句老师好就打算溜。这时,陈安的衬衫后露出一截校服的衣摆,而后一个女生从陈安身后走出来,笑着看我,“你是凌禹吗?”
她竟然分得清我和凌卓。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清她的模样。水晶葡萄似的双眼和凌卓的一样不掺半点杂质,笑起来眼眉弯弯,漂亮干净。那瞬间,什么丹唇皓齿啊、光润玉颜啊、翩若惊鸿啊……全在我脑子里转啊转,飘啊飘……
……
“是,我是凌禹。”我猜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
然而,没等女孩说话,陈安就温和且严肃的提醒:“凌禹是吧,快回去上课吧,别在学校里乱逛了。”
说罢,他起皱的手握住女生的腰轻推,示意她离开。女生对我笑了笑,然后走进教室,在凌卓旁边坐下。
回教室的路上,我在走廊的光荣榜上看到了那个女生——庄斓斓。她的照片就在凌卓的旁边,月考的理科第二名。
想起她如精灵般凭空出现的那一幕,我心跳很快,我喜欢这样干净聪明的女孩,我应该是对斓斓一见钟情了。
回到班里,我立马拿出纸笔给斓斓写情书。
我绞尽脑汁地想,写了撕,撕了又写都没有满意的。四十分钟过去,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我灵光一闪,在信纸上写下一句话:愿你成为我B612的唯一。
稍稍满意,我又在信纸上勾出一朵罩在玻璃里的玫瑰花,接着把信纸装进信封里。
在关灯之前,我带着情书飞快地往1班奔跑。
到1班的门口时,正好撞见正在关门的凌卓,“等一下,我进去放个东西。”
“你要干什么?”凌卓把门打开放我进去,又在后面开灯。
我跑到斓斓的位置旁边,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手上的信封也被抽走。
我回头,凌卓紧紧地盯着我,手上利索地拆开信封。看了内容后,他蹙起眉头,脸色很差,语气轻蔑又嘲讽地说:“情书?你俗不俗?以为自己是艺术家吗?”
“关你屁事!还给我!你他妈……”
“斯啦——斯啦——”
我话还没说完,信纸就在凌卓手里碎成几块。
“凌卓你他妈有病!凭什么撕我的东西!”
凌卓转身走向垃圾桶,我从后面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放倒在地,然后一脚揣在他的腰上。
他捂着腰站起来,“都快高考了!你还想谈恋爱?你脑子有坑吧!”
我当机立断,选择和他打架。
外面漆黑一片,教室里灯光发白。我们很快就撕打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争食恶狗般愤怒的喉音,周围的桌椅被撞散,在地上划出恶心刺耳的“嗞啦”声。
我和凌卓已经很久没有打架,可今天他像疯了一样揍我,除了还手我别无选择。
……
直到教学楼要关门,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凌卓脸上的刮痕还在渗血,从脸颊延绵至太阳穴,像刚吃了人肉的嘴巴挂着血浆对我笑。我突然就后悔了,因为看着凌卓受伤和自己行刑受罚没有区别。
凌卓突然伸手抹掉我嘴角上的血。我不懂他反复无常的情绪,拍掉他的手,皱着鼻子骂道:“疯狗。”
凌卓默然。
信纸的碎片洒了一地,我一片片捡起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和凌卓分了两条路下楼。
我突然不想向斓斓表白了,我得先治好凌卓的“疯狗病”。
第12章
和凌卓打架后的第二天,我独自背着大包小包去北京参加考试。
列车的车厢虽然宽敞,但也杂乱,各种奇怪味道融合。高铁行驶很安静,但周遭的人吵吵嚷嚷,我努力在座位上尝试入睡,昨晚一直在想凌卓,导致我现在非常困。
周围声音渐哑,我的意识进入梦境。
梦里,斓斓躺在昏暗房间的地毯上,旁边是轻薄的白色窗纱。她穿着布料极少的白色蕾丝裙和没过膝盖的白色丝袜,淡淡的肉色从被撑薄的纤维中透出,纯洁而性感。
在斓斓的周围和身上洒落着一、二、三……十三颗草莓,分布于她的锁骨、小腹、胯骨……可惜梦里没有我,我不能对她做任何事,只能透过梦境薄雾窥视斓斓的甜美馨香。
梦至深处,当我再一次调转梦的镜头想看清斓斓的脸时,却发现斓斓成了凌卓——但这并不违和,凌卓也很干净,很适合白色。他天真地看着我,眼睛里有消释污秽的纯净。
“我”终于在梦中出现,腿分开站在地毯上,凌卓跪在我面前,我的阴茎正对着他的红唇。他像狗一样把我湿淋淋的阳具含进嘴里,时而舔舐,时而吸吮,口腔里泌出丰沛的唾液,潮湿温暖。亮晶晶的唾液挂在茎柱上,像徐缓的水流浸润恶浊的大虫。
“我”拨开他的刘海抚摸他的额头,又抽出鸡巴弯腰和他接吻,他仰头承接,温顺乖巧,眼神水润。可潜意识告诉我,真正的凌卓不可能这样。
我强迫自己醒过来,发现阴茎已经勃起,抵在牛仔裤上极其不适,我侧着身子掩饰窘况,脑子里凌卓给我口交的画面却挥散不去。
我在外艺考的八天里,凌卓没有联系我。我始终认为那天撕掉我的情书是他不对,所以在他道歉之前我也不会联系他,更不会原谅他。
然而,凌卓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原谅,参加完第二场校考赶回学校那天,我就听同学说凌卓和斓斓在一起了。
黄珊满眼星星地说他们郎才女貌,说这是绝美爱情,可我想呕。
周六下午,我站在淅沥的春雨中等凌卓。
这是过去我们每周见面的时间,他会和我去超市买生活用品,然后一起吃晚饭。
我没有伞,只能淋着雨等他。三月份的春雨本不大,但我在稀落的雨中站了很久,还是被打湿了。
雨水浸湿头发,水珠一滴一滴顺着发梢滑落。已经超时十五分钟,我才看见凌卓从雨中走来。他和斓斓共撑一把粉红色的伞,两个人的手以握伞为由交叠在一起。
那一刻,好像全世界只有我是一只丑到极点、狼狈不堪的落汤鸡。我气的胸口疼,冲上去把凌卓扑倒在地,在斓斓的惊叫中,一拳招呼在他的脸颊上。
凌卓躺在积水的地上,任校服被浸湿。他不躲也不还手,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我。
斓斓上前拉住我的手臂,眼泛泪光地对我摇头,“别打了……别打。”
此刻,我看着斓斓那张清纯可人的脸,突然发现自己更想揍的是她。
她怎么可以抢走我的凌卓?
我放下拳头,坐在凌卓身上喘着粗气。
“你为什么打我?”凌卓十分平静。
为什么?为了斓斓?显然不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凌卓属于我之外的任何人。这种理由难以启齿,我只好大声吼道:“你让老子在雨里等你这么久!你自己去谈恋爱算什么鬼!”
听了我的答案,凌卓眼神冰冷地将我推开。这眼神让我慌了,我傻傻的起身,顺道伸手把他拉起来。
他问我还去不去超市。
我说不去,我不想看到他们手牵手,而自己跟在后面做电灯泡。而且我的心很乱,凌卓的问题把我问倒了——为什么要愤怒?
我走进雨里,在周围同学探究的眼光中离开,很难受,看到凌卓和别人在一起,看到斓斓护着他,我却成了伤害他的恶人。
我明明不想再伤害凌卓了。
几天后,学校里传言我们两兄弟为了斓斓争风吃醋,在学校里打架。其实不是,我只是想把我的凌卓要回来。
又到一个周六,我像变态一样跟着凌卓和斓斓。因为怕被发现,我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没多久就跟丢了,无意走进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巷里。
破巷子里到处都是积水,青苔攀附在墙垣上,空气里全是雨后臭水沟里翻涌起来的味道。
我平时不爱走这条小路,因为高一那年我和凌卓在这条巷子里见过一个露阴癖。那人解开裤链,放出自己下垂的阳具,又黑又黄,阴毛杂乱,像拉在草丛里的狗屎,恶心得我和凌卓两天没吃下饭。
我走了几步,在地上踏出水声,无意中发现转角处有一只蕾丝边的白色袜子——是斓斓平时穿的那种款式,已经完全被水浸湿。
“嗯……嗯……”岔路拐弯的地方传来女孩带着哭腔的闷哼,依稀能辨出这是斓斓的声音。
操!不会是凌卓和斓斓在搞事儿吧!
“操!”我血气上涌,把挎包摔到地上,冲了过去,准备揍死凌卓那个王八蛋。可冲到转角处,看见巷尾那一幕,我瞬间屏息,收回了脚步。
是语文老师和斓斓。
陈安一手在女孩的裙底抠弄,一手揉抓着女孩贫瘠的胸部。斓斓的嘴被胶带封住,手被扣在后面绑住,头发和脸颊都是湿的,不停地哭。
我紧紧贴着墙壁,浑身僵硬,脑海里闪过一个丑陋至极的念头:如果我就这样离开,斓斓就再也不能和凌卓在一起了。
斓斓呜呜的颤音不停灌进我的耳朵里,犹豫的几秒里,我想起戚嘉敏从小到大唯一教我的一件事:爱护女孩。
“妈的!”
我一咬牙,冲了出去,几步穿过长长的巷子,在陈安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一把推开这个禽兽,把他按在地上,挥起拳头就往他的太阳穴打。
他立即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们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压制对方。
混乱中,我瞥见斓斓噙着泪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被气个半死,“跑啊!你愣着干什么!?想看看谁能打赢吗!?”
斓斓这才被我吼醒了,瞪大眼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要跑。
真是的,凌卓怎么会和这么蠢的女孩在一起。
走神之际,陈安往后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他身上掀下去,然后在我脸上揍了一拳。这一拳把我给揍火了。我一脚蹬在他的满是赘肉的肚子上,在他倒地的时候,骑到他身上,揪着他的头发,一拳一拳招呼在头上、鼻子上、下巴上……
我咬紧牙齿,眼睛充血,耳边是嗡嗡的呼啸声,拳头火辣辣地疼,但是我好兴奋。兴奋到停不下来,目光所及之处渐渐填满了红色,世界在旋转、扭曲……
恍惚中,有人把我拉开,握住我沾满粘腻血液的拳头,把我控制在墙和一具温暖的身体之间,面前有一张模糊的嘴不停地开合,像在叫我的名字。
“凌禹……凌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