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瞪了吴胖一眼, “长得像就是长得像,还模仿?长相想模仿就能模仿吗?”
顾立春听到吴胖的话,苦笑一下, 有人跟他长得像?所以, 这才是王有成搞事的关键。
陈洁看了顾立春一眼, 心里很是担忧,连忙用眼神制止吴胖, 同时, 她也插进话来:“小顾, 你先别着急, 这事我也知道一些,我跟你慢慢说。”
顾立春很快就平静下来,示意陈洁快说。
陈洁道:“我去知青那边问了,他们说,王有成最近在向他们打听一个叫孟念群的人, 问他家的具体情况, 还问他有没有兄弟。吴胖说的那个跟你长得像就叫孟念群。可是人家孟念群根本就没有兄弟,他爸就在劳改农场劳动,也说家中只有一儿一女,没有流落在外的儿子。我觉得你们可能就是碰巧长得像。”
吴胖说道:“这个王有成不但想帮你找个爹,还想帮你找个哥。”
赵高气愤地嚷道:“长得有点像就是顾哥的兄弟,那还有人跟王有成长得像也是他爹?”
顾立春突然福至心灵, 问赵高和吴胖:“这农场里有谁长得跟王有成像?有点像就行。”
吴胖道:“长得像的,那肯定得是王家的兄弟啊。”
赵高听出一点门道,他绞尽脑汁想着,还真想到点什么,突然,他一拍脑袋:“你还别说,还真有一个,欺负静静的那个老流氓孙成记得不?”吴胖忙说记得。
“就是这家伙,长得又矮又瘦,一双小眼睛冒着精光,看着就跟臭水沟里的耗子似的,是不是跟王有成有点像?”
吴胖想了一会儿,摇头:“不太像,没有顾哥跟那个孟什么像。”
赵高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吴胖一脚:“你长点脑子行不行?不太像也要像,只要有点像就行。咱们就说他俩像,说的时间长了,大家越看他们就越像。”
顾立春朝赵高竖大拇指:“赵高,你最近有进步啊,就是这么个意思。这就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赵高一想到这个好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他说道:“传谣言这事,一定要快,咱们要跟王有成抢时间。顾哥,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跟人喝酒去。”他得赶紧这把事传出去,好助顾哥一臂之力。
顾立春拦住赵高:“以王有成和孙成的年纪,不像父子,说是兄弟勉强说得通。”
赵高又想到一层,便笑嘻嘻地道:“顾哥,我知道怎么办了。我先回家一趟,打听点消息。你尽管放心,咱们三个诸葛亮,玩死王有成那个臭皮匠。”
吴胖非常认同:“老赵,你这话说得对。咱们三个诸葛亮怕谁?”
赵高白了吴胖一眼:“对不对的,又没你什么事,我说的是我们仨。”他的胳膊一伸,把顾立春和陈洁虚圈了一下。
吴胖见自己被漏掉了,心情很不爽。
赵高懒得理会这家伙,出门跨上自行车,一阵风地回家去了。
顾立春问陈洁:“那个孟念群,我方便见他不?”
陈洁道:“应该能见。”
当天晚上,赵高没回来。次日早晨,才打着哈欠骑着自行车回猪场,他一看到顾立春,便悄声说道:“顾哥,你说这事巧不巧,我一向我妈打听王有成的事,我妈说,王有成的爹娘年轻时都不是啥好货,大家都说他们两口子各有各的相好;还有人说,王有成其实是王小的亲叔,不是堂叔。孙成的爹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说都是一个圈子的,臭味相投,这两人还真有可能凑一起。这两个老不羞的,总算做对了一件事。反正话已经传开了,我告诉我妈和我爸,我妈告诉她那帮老姐妹,我爸跟人喝酒再一秃噜嘴,这事就成了。这帮人干别的不行,传闲话那可比场办的广播强多了。”
顾立春道:“那你说我爹的事,场里会怎么议论?”
赵高满不在乎地道:“你放心,咱农场的人又不认识你爹,只认识你,你又不是亲生的,怕个头。对付流言什么办法最好,那就是再搞比他大的盖住他。”
顾立春再次对赵高刮目相看,赵高昂首挺胸:“我可不像吴胖,只长肉。我跟着顾哥混,那也不是白混的,好歹会长脑子。”
顾立春拍拍赵高的肩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到合适的机会,我试试帮你调出猪场。”
赵高顺杆往上爬:“嘻嘻,顾哥,我现在不排斥猪场了,觉得跟着你混挺有意思的,咱们大家伙天天嘻嘻哈哈,吃吃喝喝的,多好。当然啦,你要是能把我弄进农牧科当个干事什么的,我们全家都得高兴疯了。那可是坐办公室的干部呀。”
顾立春纠正道:“不是干部,只是职员。”
赵高无所谓:“反正都差不多。”
顾立春想了想,这事还真不太难。不过,需要好的契机。
他鼓励赵高:“你先做好手头的事,打铁还需要自身硬。我呢,没事多在齐科朱书记面前提提你的名字,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推你上去。”
赵高满心激动,心里越发打定主意要跟着顾立春混。
顾立春本来想找个机会去四场看看他们所说的那个孟念群,可他没想到是,他没去找,对方倒先来了。还是跟着江穆和一个黄胖子一起来的。
孟念群二十多岁,身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旧工装,又高又瘦,面容白皙,眉清目秀。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之意。吴胖没说错,这家伙确实长得像他。
江穆指着孟念群,不动声色地介绍道:“小顾,这是我们牛场的孟念群。”
顾立春伸出手跟孟念群握手,孟念群迟疑了一下,握住了顾立春的手。
江穆看着两人,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穿着干净的工装,口袋里挂着一支钢笔,手里还拿着一本笔记本,派头十足。
陪同他一起来的,那个中年黄胖子,大饼脸小豆眼,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
黄胖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顾立春,似笑非笑道:“你就是顾立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我姓钱,四场生产科的科长。我们场的小江和小孟是来跟你学种苜蓿的,我们四场也准备种这个。”
钱科长,听着挺耳熟,好像是李宽他爸的战友?
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顾立春打量着两人,淡淡地说道:“哦,你们来学种苜蓿?我怎么没接到场办通知?”你以为你谁啊,你来我就教。
钱科长笑道:“小顾同志,你年纪不大,派头挺大呀,咱们四场五场可是亲兄弟单位,我们来你这种交流学习,还非得整这套?”
顾立春道:“钱科长,你年纪挺大,可思想觉悟不行呀。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可是社会主义国营农场,一切行动听从指挥,做为干部,更应该以身作则,不可搞官僚主义和自由主义。”
钱科长干笑两声,“早就听说五场的顾同志生有一张利嘴,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看来,我不麻烦朱书记和齐科长是不行了。走吧,咱们去你们场办瞧瞧。”
顾立春淡然回应:“可以,请跟我来。”
顾立春领着三人往场办走去,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尤其是顾立春和孟念群,大家谁都要多看两眼。
还有人小声议论:“那个穿蓝工装的是谁啊,跟小顾好像啊,是他哥哥吗?”
顾立春一脸坦然自若,孟念群本来有些不自在,一看到顾立春那般镇定自若,不当回事,他渐渐地也跟着镇定起来。两人对众人的打量和注视视地无睹。弄得想看戏的江穆和钱科长都有些失望。
他们一路来到场办,齐科刚好在办公室。
钱科长笑呵呵地迎上去,大力握着齐科的手:“老齐,有段时间没见了,还好吧?”
齐科打着哈哈:“还是老样子。哪阵风把钱科长给吹过来了?”
钱科哈哈笑道:“这不是遵从上级的指示,来向你们学习先进经验了吗?本来我想着你们五场应该早就领会了上级的精神和指示,我们一来就可以学习,哪知道,你们的同志非要坚持要看场办的通知。我只好来麻烦你啦
齐科笑着打太极:“你们四场哪哪都比我们五场先进,还需要向我们学习?”
顾立春在旁边说道:“钱科,我觉得你们四场最应该学习的不是我们五场,而应该是三场。你瞧瞧人家,上至领导,下到工人,那思想觉悟,那道德境界,堪称全场的楷模。三场说我们五场是全场最小的兄弟单位,我们缺什么,他们给什么。机器、人、化肥,不要都不行,硬塞。苜蓿地那边,他们牛场的人不计报酬,忘我地劳动。为了我们共同的革命目标而团结奋斗。你说这种精神值不值得学习?”
钱科和江穆:“……”
齐科长笑呵呵地配合顾立春:“小顾说得对,三场的精神确实值得我们全场的同志学习。”
钱科长和江穆见两人一唱一和,言语间尽是暗讽和挤兑,心里自是十分恼怒。至于孟念群,他一直假装恭顺地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他听着顾立春用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大道理挤兑钱科长和四场,心里有一种隐秘的爽快。
江穆见状,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齐科和顾同志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向三场学习,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向五场学习。齐科给个准话,我们四场能不能学习种植苜蓿?要是顾同志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去求总场给我们再派个技术人员就是。”
齐科看了一眼江穆,问道:“这位江同志是从京城来的知青?”
江穆点头:“是的,齐科。”
顾立春看了齐科的神色,知道这事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他们在道义上站不住脚。
他便主动说道:“江同志想学倒也可以,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五场种苜蓿,是因为猪场前面那块荒地不长粮食,只能种苜蓿,也刚好适合种苜蓿。
可是我们毕竟是第一次试种,很多事情都是摸索着前行。我们农牧科勇敢迈出了第一步,还有我们农牧科全体职工和三场的同志一起细心打理土地,精心养护苜蓿幼苗,再加上一点运气,才取得一点点成绩。别的场种植苜蓿,可不一定能够成功。有些模式可以复制,但有些不能。”
江穆点头,有些傲然道:“顾同志放心,我是高中生,自认为学习能力还行,只要顾同志愿意教,我应该可以学会。”
顾立春轻轻笑道:“我们搞社会主义农业,最重要的不是学习能力如何,而是肯不肯吃苦,愿不愿意虚心。江同志想必知道,我是贫下中农出身,吃苦耐劳那是与生俱来的。而江同志是从京城来的,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吃苦。”
钱科长忙说道:“江同志在农村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来农场后干活处处抢先,顾同志不必担心。我敢担保,你只要用心教,他就一定能学会。”
顾立春纠正钱科长的话:“钱科长这话说得,好像江同志学不会,就是我没用心教?”
钱科长只好解释道:“不是这意思,小顾同志,不要总是咬文嚼字嘛。”
顾立春道:“不是我咬文嚼字,是钱科长做为干部,说话要一定要注意严谨。”
钱科长表面笑呵呵,心里直骂人。
齐科也笑着敷衍道:“小顾,以后江同志就跟着你学种苜蓿。”说到这里,齐科似乎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等他看清楚孟念群的面旁时也是吃了一惊。
钱科对齐科道:“老齐,你说咱们两家是不是有缘分,你瞧瞧,顾同志和我们的小孟长得多像,走出去,没准人家以为是兄弟呢。”
顾立春接过话道:“我们村里有句叫做‘长得好看的人都相似,丑的人千奇百怪’。我厚脸皮地说句,我觉得我和孟同志长得还不错,所以才容易相像。”
齐科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正好,梁科员和白大姐进来时也听到了,两人也跟着一起笑。
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笑毕,齐科正色道:“小顾,从今天起,江同志和孟同志就交给你了。要让他们尽快学会。”
钱科长忙道:“是啊,我希望他们两个一星期内就学会,听说四月份也能种苜蓿。”
钱科长还要留下来跟齐科商量事情,顾立春领着江穆和孟念群回猪场。
一路上,顾立春和孟念群难免收到各种打量的目光,好在两人早已习惯。
回到猪场,大家也差不多是同样的神情,还有人来问顾立春,孟念群是他的什么人。
顾立春道:“第一次见,不是我的什么人,就是凑巧长得像。”
大家都觉得稀奇,还讨论了一下顾立春和孟念群谁更好看,结论是顾立春更好看。
顾立春也不废话,回到猪场就直接把两人领到苜蓿地里现场教学。
“种苜蓿,第一步是选地。最好选择那种浇水方便,土壤疏松肥沃、带酸性的田地,沙地也可以,但不能用粘性强的土地种植。选好地后,还要整地,要将杂草清除,还要深耕,再平整土地……”
江穆打断顾立春的话:“可是你们五场种植时并没有这么麻烦,你们就是随便一耕一整,把种子把地里一撒完事。”
顾立春冷淡地扫了江穆一眼:“江同志,我们也深耕土地了,只是限于人力不够才这样,但你们四场有条件,我建议你们按我说的来。”
江穆显然不太相信顾立春的话,他总觉得对方在给他挖坑。
顾立春也懒得理他,他确实把能教的全部教了,但对方怎么理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还有就是,当你对一个人怀有偏见时,哪怕他说的是对的,你也会怀疑他别有用心,现在江穆对他就是这样。
为了避免对方到时种不成功,倒打一耙,顾立春决定防范于未然,他回去要把方法写下来,然后交给四场场办一份,给总场一份,留档。谁爱学谁学去,至于学成什么样,跟他无关。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顾立春讲了一会儿课,便让他们开始上实践课。
“你们先给苜蓿拔草,顺便熟悉一下苜蓿的结构特点。拔完草,去河里挑水浇水。我去把要教的内容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