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将袖角塞到口中死死咬着,发出一声压抑在喉中的痛声,捂着左肩处,痛得浑身剧烈发抖,好半天才缓过来。
明灯根本不知要做什么,手足无措地扶着他:“小圣尊……”
宫梧桐像是习惯了,他急喘了好一会,才抖着手腕拂开明灯要搀扶的手。
他满脸病恹恹的疲倦之色,眸光却极其冷厉,眼睛眨都不眨地将碧萧上的剑意刺入自己的经脉中,好像不知疼似的,冷冷呵斥:“安分点。”
话音未落,他身上沸腾的魔息陡然安静,缓缓蛰伏回灵骨中。
宫梧桐镇压住自己魔骨的造反后,冷着脸将剑意抽出来,随手抹去唇角的血痕,眸里全是戾气。
脸上泪痕已干,他看着止不住发抖的手腕,突然道:“往常一颗逢春灵丹都能撑一月的。”
现在,三天都撑不到了。
明灯一愣。
宫梧桐看着一旁被他无意中压倒的一片昙花,心想:“该换药了。”
一只白孔雀从漆黑天幕飞来,带着一抹春意掠过全是露水的花丛。
***
翌日一早,明修诣浑身酸痛地起身洗漱,特意叫了总是迟到的越既望起床,三人一同前去千仞学府。
宫梧桐因昨晚的灵骨发作,脸上全是病色,但他精神气倒是很好,难得没有去学府去祸害其他弟子,反而去灵卉谷取了一堆新鲜花草继续捯饬他的小院子。
摆弄了一整天,那被毁得面目全非的院子终于恢复往日的生机勃勃。
宫梧桐看着满天落霞,心满意足喝了一坛酒,好像昨日的痛苦只是一场噩梦。
他美滋滋的,正要进小世界听霜下客的话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九方宗弟子服的少年满脸惊慌地跑过来。
因宫梧桐的肆意妄为,红尘苑很少会有弟子前来,看来应该是出了大事。
宫梧桐抬手一挥制住少年的行礼:“谁出事了?”
那弟子气喘吁吁:“今日下堂后,师弟……三个小师弟在演武场……将、咳咳咳,将几个弟子打伤了,现在掌院要您过去一趟。”
宫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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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叫家长。
师尊欣慰:我徒儿开始为祸三界了?
第21章 血口喷人
宫梧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路上都在和那弟子确认。
“他们可乖了,有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实际上是别人打伤了他们叫我去给他们主持公道?”
“你确定是我徒儿?明修诣越既望睢相逢?”
弟子都要哭了:“正是他们啊小圣尊。”
一直到了千仞学府的长老院,宫梧桐还是满脸不可置信。
直到他看到了垂着头毫发无损满脸心虚的三人,以及对面哭哭啼啼一身狼狈的孤舟城弟子,宫梧桐才不得不相信,他三个徒儿还没入魔就出现“为祸三界”的雏形了。
瞧见宫梧桐满脸病色还要过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明修诣三人脸上再次出现昨日把师尊院子给毁了的愧疚神情,一个个都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好像上面有什么稀罕的秘籍心法。
千仞学府的掌院名唤秋却蝉,身着玄衣,外袍仿佛蝉翼似的闪着脉络金光,他手中盘着两颗玉蝉,脸色阴沉坐在首座,气势冷然骇人。
——怪不得这些少年被吓得一声都不敢吱。
其他长老坐在下座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宫梧桐一边看徒弟,一边心不在焉走到秋却蝉旁边,他无论在何处都要坐首座,随手一点:“边儿坐着去。”
学府掌院凉飕飕看着宫梧桐,一言不发。
长老们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知晓这两人是师兄弟,但宫梧桐很少来学府长老院,他们完全不知两人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见状全都胆战心惊,唯恐两人打起来。
就在这时,秋却蝉默不作声地起了身,竟然真的让了座。
长老们又开始嘶嘶吸凉气。
众所周知,学府掌院“鬼见愁”秋却蝉心狠手毒,千仞学府那么多其他门派的长老前来任教,都被他一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凶名远播。
这还是长老们头一回知晓他竟然会主动给人让位。
宫梧桐看也没看秋却蝉,心安理得地坐下,撑着下颌盯着一旁狼狈的孤舟城弟子,淡淡道:“有何冤屈,直接同我说吧。”
秋却蝉双手环臂面无表情站在宫梧桐面前,活像是个门神。
那孤舟城弟子莫名心虚,咬咬牙指着对面鹌鹑似的九方宗弟子:“他们不守武德,离了演武场竟然袭击我等。”
本来还在当鹌鹑的三斋斋长景澈闻言忍不住反驳道:“放屁!明明是你们口吐恶言先编排我们小圣尊的,现在怎么还有脸向小圣尊告状?诸位,脸呢?不要啦?猪脸肉一两银子一盘,你们那厚脸肯定能卖得发家致富,还修什么道啊?赚钱去啊。”
孤舟城弟子道:“你……你血口喷人!我等没有!”
宫梧桐支着下颌懒洋洋道:“修诣,你说是怎么回事?”
媚骨的幻觉依然有效,宫梧桐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明修诣。
被叫到名字后,明修诣才抬起头,抿了抿唇:“的确如此。”
今日下堂后,景澈过来喊他们三个去演武场打架。
明修诣对此事很冷静,毕竟就算孤舟城曾有人觊觎宫梧桐,却也不能代表所有孤舟城弟子全是恶人。
但越既望睢相逢脾气火爆意气用事,一听到师尊曾被孤舟城的人欺负过,当即撸着袖子就要去咬人。
明修诣怕出事,只好跟了上去。
跟着前去切磋的,还有另外一个相貌俊美的剑修少年。
“这位可是小圣尊爱过的爱妃。”景澈笑眯眯地指着他介绍,“宁贵妃。”
众人:“……”
宁贵妃还没打孤舟城的人,先出手把斋长揍了一顿。
景澈抱头鼠窜:“我说的又没错,打我作甚。”
睢相逢诧异地看着这个差点是他师娘的人,小声道:“师尊选中的人,不是要被二师叔关禁闭吗?”
都因宫梧桐被罚关小黑屋了,为什么还会针对孤舟城的人?
宁“贵妃”拽着景澈的小辫子,一听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无奈道:“你们是不是将云宗主想得太可怕了些?”
包括被云林境“指点”了一晚上的明修诣,三人一同点头。
云林境,很可怕。
云林境日理万机,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他倒是想将宫梧桐给关禁闭,省得出去祸害人,但宫梧桐那性子又哪里是他能关得住的。
云宗主没办法,只好尽量让犯病后的宫梧桐在九方宗胡闹,这样就算祸害的也是自家人。
九方宗那么大,并非所有人都是色中饿鬼或断袖,成日觊觎宫梧桐的身子,更多的反倒是想受云林境指点剑招的人。
宁遐便是其中之一。
宁遐笑道:“我是外门弟子,能得宗主指点剑道已是天大的荣幸。”
——若不是宫梧桐那见鬼的“选妃日”,他们指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云林境出剑。
三人若有所思。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主山的演武场,靠着那小木牌进入了阵法场中。
对面也是五个人,各个穿着孤舟城弟子服,冷眼看着景澈:“景玄玄,怎又换人了?莫不是怕打不过我们,特意去天地两斋请的救兵吧?”
景澈怒道:“玄玄你爹!”
玄斋分为四斋,四斋虽然用第一二三四斋来分,但一些弟子也习惯将第一斋称为“玄天斋”,这样一算,第三斋恰好是“玄玄斋”。
因为这个,景澈总是被一些仇敌称呼这个十分没有男子气概的“玄玄”。
一旁孤舟城的弟子搭腔:“师兄说什么呢,那三个人一看年纪就小,指不定是玄玄斋长自暴自弃,从黄斋找来故意认输的呢哈哈哈。”
明修诣听得眉头紧皱。
他本来还觉得孤舟城弟子无辜,不该受那一个恶人的牵连,但现在看来,这些少年也并非善茬,一张嘴毒得要命。
不过景澈的嘴也不饶人,阴阳怪气道:“哎呦哎呦,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嗷。这三位可是小圣尊亲收的爱徒,你们呢,你们哪位是大能的弟子,出来让我瞧瞧啊,哟,没有吧?没有说个混球!”
明修诣:“……”
一听他们是小圣尊亲收弟子,孤舟城弟子相互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握着剑冲了上来。
若是能将宫梧桐亲收的弟子打得屁滚尿流,定能将小圣尊的脸面狠狠往地上摔。
这一打,险些废了演武场的阵法。
最后受演武场的规矩点到为止限制,景澈他们占了上风,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收了剑,没把孤舟城弟子打成猪头。
景澈看着互相搀扶的手下败将,恨不得大笑三声,搂着最强战力明修诣的肩膀,笑眯眯道:“不愧是明少尊嗷,天赋就是强。你这件是传说中的玉钩吧,等会让我瞧瞧。”
明修诣收了剑,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故意说给他们听的恶言。
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堪入耳。
明修诣脚步倏地停在原地,缓缓抬头,如琉璃似的眼睛面无表情盯着那群孤舟城弟子。
“他们……”
景澈听得拳头都硬了,但离了演武场无法私斗,他很守规矩,强行忍耐着:“算了,他们是故意的,就是看准离了演武场不许私斗。你先……诶,宁儿拦住越师弟!哎!!”
后面的污言秽语还在继续。
一向脾气最好的明修诣终于听不下去,拂开景澈的手,面无表情拔了剑。
宫梧桐听到这里,诧异道:“所以真的是你们先动的手?”
明修诣垂眸:“是。”
“那他们说了什么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