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姿差好啊,有多少师徒话本里,都是睡着睡着突然抱到一起去的。
情愫就是要在不经意间才能生出啊。
宫梧桐装得和大尾巴狼似的,故作矜持道:“反正师尊也不用睡着,没事,凑合一晚,明日我们就回九方宗。”
一听终于要回去了,明修诣这才脱了鞋爬到榻上,眼睛亮晶晶的:“师尊不再多休息几天吗?”
“休息什么啊?”宫梧桐道,“御风很快就能回去,你小师叔这里墨香味太重了,总让我想起小时候被我爹压着去学府上课的感觉。”
明修诣:“……”
明修诣将被子卷到身上,床榻很大,但他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到墙上了,好像打定主意不碰宫梧桐一下。
宫梧桐身上的药效逐渐淡下去,眼睛也不再发昏,又拿起蔷薇纹话本饶有兴致地看起来,余光时不时瞥向明修诣。
两刻钟后,明修诣的呼吸变得均匀,终于睡熟了。
宫梧桐托着侧脸,懒洋洋看着明修诣,打算瞧瞧他小徒儿所说的“睡姿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蔷薇纹的话本好看是好看,但看着看着宫梧桐就得歇一阵念念静心咒,清一清满脑子的龌龊念头才能继续拜读。
就在他第五次念完静心咒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明修诣终于含糊念了一句不知什么,接着翻了个身,手在一旁胡乱摸索着,似乎想找个东西抱在怀里。
宫梧桐见状立刻扔了蔷薇纹,整个人往明修诣手边一蹭,打算让明修诣顺势抱住自己。
明修诣的手很快就摸到宫梧桐,他睡得很沉,本能地抱住宫梧桐的手臂,脸颊在上面蹭了蹭。
宫梧桐一阵欢喜。
可就在这时,明修诣在睡梦中大概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缩手,眉头紧皱了半天,梦呓道:“是师尊啊……”
宫梧桐一怔。
说完这句话,明修诣又翻了个身回了原来的位置,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又睡了。
宫梧桐:“……”
师尊招你惹你了?!
***
翌日一早,明修诣揉着眼睛起身时,旁边已没了人。
他醒了一会盹儿,洗漱好刚要出门,就听到外面宫梧桐的声音。
“那么多灵丹,你打算让他爆体而亡吗?”
温春雨温和的声音也跟着传来:“他体质特殊,又有寒冰灵种,不会那么容易爆体。”
宫梧桐“啧”了一声,道:“别胡闹,我徒儿我知道怎么教。”
“可师兄这灵丹的药材太过罕见,若是药效过了又哪里能够运气好凑齐?”温春雨,“只要明修诣成了化神期,就能利用寒冰灵种安抚您的识海。”
宫梧桐笑个不停:“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乖乖的回去啊,等会我徒儿出来了,你又得被吓住。”
温春雨:“师兄,我说认真的。”
宫梧桐的语调明显地敷衍他:“嗯,认真的,我知道,可认真了你。”
温春雨:“……”
明修诣站在室内听着,这才知晓昨晚为什么温春雨突然送他灵丹了。
原来寒冰灵种真的可以安抚宫梧桐暴乱的识海。
明修诣根本没有温春雨将他当成工具的怨怼,反而有些欣喜师尊的识海有了解救之法。
化神期。
只要他到化神期,就能安抚宫梧桐的识海,让他睡个好觉。
这样一想,明修诣本来盘算着在五年之内修炼成元婴大圆满的目标突然往上又拔了拔。
抱着这样的豪情壮志,明修诣对修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和兴趣。
直到温春雨离开后,宫梧桐过来叫他一起回九方宗。
半路上,明修诣满脸凝重,肃然地告诉了宫梧桐自己的目标。
他要在五年之内突破化神期。
宫梧桐正带着他御风,打算慢慢溜达回九方宗,闻言诧异看他:“五年?化神期?”
明修诣:“正是如此。”
宫梧桐复杂地看了他半天,才幽幽道:“徒儿,我等会找个悬崖将你一脚踹下去,你心怀着对师尊的怨恨,拼命求生,而后遇到个隐居的世外高人,得到稀世罕见的功夫。那高人命不久矣,将毕生功力全都传与你……”
明修诣不明所以,茫然看他。
宫梧桐:“……这样你倒是有可能在五年之内晋升到化神期。”
明修诣:“……”
第39章 妥协心虚
修道一步一艰险,更何况明修诣体内还有易生心魔的寒冰灵种,五年之内突破到化神期简直算得上是异想天开。
被宫梧桐拐弯抹角地泼了一盆冷水,明修诣一直回到九方宗,都有些闷闷不乐的。
宫梧桐虽然心大,但明修诣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太过明显,让他不得不关注。
“胡思乱想什么呢小崽子?”宫梧桐心想,“我从来都只会骂人,可没学过哄人这种难如登天的东西。”
让宫梧桐哄人开心,比明修诣五年之内入化神期还要痴心妄想。
两人一路溜达着回了九方宗红尘苑,明修诣还是垂着眸,一副被水淋湿的可怜小狗崽模样。
宫梧桐见不得他这番模样,但又不会哄,心说:“长这么大了还要人哄啊?我惯着你的臭毛病。”
他将人带到了红尘苑,回去拿了酒,没心没肺地就要出门玩。
两人在路上耽误了半天,此时已是午时,明修诣回去后便抱着一沓书,低着头往外走。
宫梧桐一眼扫过,不知怎么有些微愣,口中的酒怎么咂摸怎么不是滋味了。
其实他知道一直循规蹈矩的明修诣为何会突然冒出来五年内入化神期这个豪情壮志,也清楚他肯定是听到了温春雨的话想要提升修为救自己,但宫梧桐自小到大独立惯了,连宫确都插手不了他的事,更何况是低他一个辈分的徒弟了。
他见明修诣心不在焉地往红尘苑外走,犹豫一会,还是没忍住,道:“修诣。”
明修诣脚步一顿,迷茫地回头看他。
宫梧桐对上他这个表情,当即一噎,口中准备好的“修行艰难,切记不可冒进”的教导不知怎么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明修诣微微歪歪头,脸上一片茫然,似乎在等待师尊吩咐。
宫梧桐愣了好一会,突然心中浮现两个字。
算了。
这两个字好似直直撞破了宫梧桐这些年对外竖起的高墙,他招架不住明修诣这种纯粹的、不需回报的情感,生平第一次对人妥协。
宫梧桐悄无声息地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平日里大尾巴狼似的矜持,淡淡道:“五年之内入化神期虽说有些痴人做梦,但若是你肯用功些,也不、不是不可以。”
明修诣一直黯淡的眼神倏地一亮:“师尊,真的吗?”
“真的个鬼。”宫梧桐心想,“唬你呢。”
但这种不是人的鬼话作为师尊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宫梧桐幽幽道:“你一步一步来就好了,若有什么不会的,便来寻我。”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白天晚上都可以。”
明修诣根本没懂师尊的话中之意,忙点点头:“是!”
说罢,少年意气风发,当即就要去学府认真修行。
就在这时,宫梧桐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等等,修诣。”
明修诣:“师尊有何吩咐?”
宫梧桐看到他认真的神色,方才他是第一次对人妥协,现在却是第一次这么尴尬又心虚。
明修诣不明所以:“师尊?”
宫梧桐故作镇定:“哦,没事,去吧。”
明修诣也没有多问,抱着一沓书,开心地去学府了。
千仞学府现在正是休息时间,明修诣目不斜视地到了玄斋,一开门,原本还闹哄哄的学堂陡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明修诣,脸上浮现的全是不可置信和……莫名的敬畏。
明修诣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踩着一地的死寂到了自己的位置,发现桌案上已经放置着一把琴和一册曲谱,心想下节课应该是音律课。
音律课并非陶冶情操,而是学习怎么将灵力注入乐器中,利用音律伤人。
这是个极其精细的活儿,稍有不慎,魔音灌耳是小,灵力反噬才是最要命的,哪怕是千仞学府,每月音律课也堪堪只有一节罢了。
还没上课之前,玄斋的弟子们抱着琴,将那弹棉花似的噪音拿来当兵刃,嘻嘻笑着比谁弹的难听,比菜市街还要吵闹。
只是明修诣一来,众人连琴都不抚了,全都在偷偷摸摸看他,三五成群地小声窃窃私语。
明修诣本就不怎么合群,见状也没觉得奇怪,只当是他们在讨论自己请假好几天的事儿。
就在这时,越既望突然从旁边溜过来,跪坐在宫梧桐的位置上,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明修诣正在翻琴谱,闻言一愣,疑惑道:“师尊带我出去了一趟。”
越既望满脸不信:“不可能,你不想扫山阶就直接说,不必找这种借口。”
“什么借口?”明修诣终于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师尊没有帮我请假吗?”
越既望给了他一个眼神,满脸写着:“你说呢?”
明修诣:“……”
明修诣手中的玉简咔哒一声落在了书桌上,他呆怔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宫梧桐方才拦住自己是为了说什么了,而他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心虚又到底为何而来。
千仞学府难进,却好出得很,无缘无故旷课两三日,任何一个长老都能将其扫地出门。
明修诣脸都白了。
越既望一看他这个表情,这才意识到明修诣可能真的是被宫梧桐带出去玩了,只是那不靠谱的师尊大概玩过了头,竟然没帮弟子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