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了减速带,震动了一下。池幽本就只是松松环着他,叫这么一颠,南时便自他肩头滑了下去,嘟哝了两声,随即干脆就趴了下去,舒舒服服的枕在他的膝上接着睡。
温暖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衣物拂在池幽的皮肤上,他低头凝视着南时的睡颜,微长的头发拂在南时的额上,叫他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头,或许是墙壁会给予人一种安全感,南时便往池幽身上拱了拱,这才安稳地睡了。
池幽唇畔溢出了一丝笑意,一直悬在南时背上的手放了下去,搭在了他的背脊上。
南时是直接在酒店的床上醒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闹钟,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房间里有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是清魂香的气味,他喜欢清清淡淡的用,每次只挑一丁点儿来烧,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味道有些浓了。
应该是不当心加多了吧……
他在床头靠了一会儿,缓了缓神,这才爬起来去浴室洗漱。
众所周知,洗澡的时候极易怀疑人生,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玄学。
南时洗着洗着就觉得特别的烦躁,他又想起了晚上在车上的事情,他有一种想要直接跑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去生活的冲动。
他是喜欢池幽,让他一个人默默的喜欢怎么了?!老天爷非要搞点象出来暗示池幽,天道是嫌他过得太舒服了吗?!
算了,不去想他了……越想越不对头,他应该想想他有点什么事情要解决?哦对,今天才说要扬了那个什么大仙的骨灰,现下怎么也该通知到位了吧?对方会怎么应对?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是直接冲到对方老巢去找大仙单挑,还是干脆报警,还是……
“咄咄咄咄。”浴室的门被敲响了,外头传来了晴岚的声音:“少爷?”
“嗯?怎么了?”南时关掉了花洒,抓下了一旁的毛巾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只听外面倾影道:“无事,就是见少爷进去的时间太长了,便来问问。”
南时披了一件浴袍,出了浴室,晴岚已经备好了温水和几碟子小吃,看着像是刚从炉子上端下来的,还热气腾腾的,南时本来不大饿的,一闻这个味道就有些饿了,他顺手捏了一把自己肚子上的肉掂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从明天开始戒宵夜吧:“放到外面小花园里吧,我擦一下就来。”
“是,少爷。”晴岚应了一声,便到了外头去。
外头正是风凉的时间,微热的空气被凉风一吹,舒服极了。
南时瞅了眼手机,没忍住还是点了根烟,他掸了掸烟灰,问道:“老苟那边问一下,也该有点反应了。”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情呢,少爷。”倾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老苟那边的消息,说是那位大仙被唬得连夜发了十几道命令,让各地的仙师都回庙里头去待命,除了几个实在是走不开的,其他都得回去,老苟也在其中,马上就要从Q市飞到云省了。”
“嗯。”南时犹豫了一瞬,他第一个反应是直接扮做老苟新收的小弟一道跟过去,再扮猪吃老虎一回,虽然这让他很心动,他却忍不住看了一眼池幽的房间的方向,见房中的灯光还亮着,不禁微微一笑——算了,客气什么,还是干净利落一点吧,他是和他师兄出来玩的,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解决了才好接着去玩。
云省也有很多风景可以看,也有很多美食可以吃。
说起来,刚好是雨季,是不是可以过去吃菌子火锅?云省有很多野生菌,这玩意儿归在山珍一流,当天采当天吃才是最好吃的,干货什么的根本比不上新鲜的好吃。
不知道吃了会不会看见小人?
到时候还可以跟着本地人上山采菌子,池幽估计是不会上去的,山高路陡的还得钻小树林,想也知道池幽是不会干的,但是他可以去嘛,反正他师兄上午八成要睡觉,他跑出门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OK,计划就这么决定了。
南时掐灭了烟,吩咐说:“下一站去云省吧,让周管家拟一个行程单子出来,看看咱家山头里有没有什么房子,到时候就直接住过去吧……”
“是,少爷。”晴岚应道。
倾影却道:“少爷若是懒得处理那什么大仙,不如就叫奴婢去吧。那大仙实在是太招人厌烦了,苍蝇虽小,在耳边打转却是糟心得很。”
南时沉吟了片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还是自己去比较好。他想要掏出铜币算一卦看看这股子预感准不准,伸手却直接摸到了自己的大腿——哦对,穿的浴袍。
“算了,我自己去一趟吧。”南时直接了当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总是要带你去的。”
“也是。”倾影应了一声,上前给南时的杯子里加了点茶水,南时光速把一桌子的小吃都解决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摸着肚子回房去睡觉了。
***
“少爷是这么说的?”池幽低头看着一卷纸质书,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倾影回禀道:“奴婢问少爷是否要奴婢前去,少爷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便又决定亲自去。”
“嗯,回去吧。”池幽吩咐了一声,倾影便退了出去,清河上前来替池幽斟茶,低声道:“山主若是担心,何不亲自去问问少爷……”
池幽沉寂了许久,恍若未闻,半晌才回道:“他自己愿意多看看多走走,这也没什么不好。”
那什么大仙,不过是个淫祀邪神,池幽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更遑论对方的手法龌龊且粗俗,看他用的那种替命的法子,民间土方罢了,但凡是个人知道都能用出来,用邪神来称呼对方池幽都觉得掉了邪神的价儿。
但那位大仙本人应该是有些道行的,放着给南时练手刚刚好好。
倒也不必他去刻意安排什么出来了。
池幽放下了书卷,带着一份恰到好处的闲适看向了清河:“如此会不会有些太严苛了?……对南时?”
清河微微一想就知道池幽指的是谁:“怎么会呢?少爷天纵之才,周围又有倾影晴岚护着,往日里门里不都是这般历练弟子的吗?”
再者,您不是也与少爷一道么?
清河有些疑惑,招摇山对门下弟子历来严厉,山主昔日里教导弟子也从不手软,今天这是怎么了?
池幽若有所思,低叹道:“许是……”
后面的话声音太低了,清河没有听见,或许池幽压根就没有说出口,清河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道:“山主,您若是实在是担心,等到少爷去处理此事的时候,去看一眼就是了。”
“嗯。”池幽又应了一声:“你出去吧。”
“是,山主。”
清河话音方落,隔壁就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只听见南时在那边嚎:“轻轻轻——点!!!晴岚我是和你有仇吗?!”
晴岚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少爷,你就忍忍吧,你再叫下去,山主都要叫你吵醒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重啊!有你这么捏脚的吗?!”
“忍忍,不疼的话就达不到穴位上,明天还要去长城……”
“不按了!不按了!我叫车总行了吧!我不去总行了吧!”
“后天还要去圆明园的!”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了!嗷——!”
池幽与清河面面相觑,清河小声道:“奴婢去提醒一声少爷?”
池幽摆了摆手:“随他去吧……”
懒得管他。
平日里让他多锻炼,他只当是耳旁风,今天才走了多少路,那小畜生就吃不消了?
活该他疼。
第146章
几人又在B市玩了几天, 等到南时把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馆子都尝了个遍后,终于舍得走了。
B市其他不好说,但是羊蝎子真的一绝, 南时连吃三天羊蝎子,直接把自己吃得上了火, 嘴唇的边缘起了一层皮, 嘴里长了两三个疮,到了飞机上就龇牙咧嘴的搁哪儿喝降火的药。
这一趟飞机是直飞云省的, 南时和池幽都不乐意大清早起来赶飞机, 故而到了下午才出发, 南时有些遗憾地看着外头耀眼得令人眼睛发疼的阳光,默默的把窗帘给拉上了。
一行人下了飞机后就直接被接到了位于昆市周边山中的一座庄子里去了。
南时:麻木.jpg
他就知道,周管家所谓的咱家在昆市有套宅子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自建小楼呢?瞧着眼前跟个园林似地豪宅, 南时已经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的接受了。
池幽的癖好依旧是一如既往,只要占地面积够大,那布局和装修就一定和S市的宅子差不多, 南时问都不用问,直接往西南方坤位走, 那必然就是他的住所, 与他的房间挨在一起的乾位就是池幽的住所。
南时走到一半,突然神色有些复杂——如果按照风水来说, 乾位为父,坤位为母,论理他应该住到正东方震位去才对,那边才是代表长子。
哦对……想起来了。
好像是当初他下班回到家后每天都得去池幽那边交作业, 偏偏又被晴岚吓得够呛,按照家里那规模, 从正东方走到西北方得走二十来分钟,他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换了住所,这样就只需要走两三分钟就能到池幽的院子了。
如今想来……嗯,南时被自己甜到了!快乐!
看着熟悉的风物,南时倒进了床铺中,深吸了一口熟悉的香气,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心情爬起来洗漱然后去吃饭。
***
“叔!你走慢点!”南时拄着根登山杖,跟在一个老汉后头气喘如牛。
他不是想要上山采蘑菇嘛!于是家里迅速的给他安排了一个本地采菌人,早上四点多点就把南时从床上拉拔了起来,送到了半山腰上。
“再走慢菌子就都没喽!”老汉摇了摇头,催促道:“走快点!昨天晚上下了整雨,我那个鸡枞窝子里肯定冒头了!再不去就给人抢了!”
南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左边的肩头上有一只小天使,他在说:[炒鸡枞、炸鸡枞、鸡枞鸡汤……加油,再坚持一下你可以的!]
右边肩头上小恶魔说:[他说的对!麻溜的给爷往上爬!]
南时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老汉已经在等他了,见他跟了上来,老汉手中的镰刀往一旁一挥,锋锐的镰刀将拿出茂密的树枝给砍了开来,露出了一条几乎看不出是路的小路来:“走这边!”
南时连忙跟着上前,用登山杖揭开了树叶子走了进去,云省虫蛇尤为的多,南时出来之前就被晴岚按着喷了一遍驱蛇虫的药水,但老汉说不咋管用,所以登山杖还是得带着,走路的时候多碰碰草丛树枝,免得招惹到了那就不好了——要是蛇虫直接往南时身上掉,又或者南时一脚踩到了人家身上,那驱虫的药水能顶个什么用?
正想着呢,南时的脚步一顿,硬生生的就停在了半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住,但是有预感告诉他,别他妈往下踩,倒霉!
老汉一愣,随即的登山杖横在了南时脚边不远处,将一条看着有些花里胡哨的蛇挑飞了出去,老汉骂骂咧咧的道:“今年这是怎么了,山上蛇那么老多!”
他又嘱咐南时:“别瞎走,最好跟着我的脚印!”
“好的好的。”南时连忙应了一声,老汉在前头开路,不时就挑飞点啥玩意儿,要不是南时被倾影提前预警过,真以为自己掉进什么蛇窟里来了。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大概三分多钟,南时眼前一亮,一只伞盖有脸盆大的菌子就立在一棵树脚下,白生生得可扎眼了——但南时也不是蠢,鸡枞大概长什么样子他也知道,除非这只鸡枞它成精了,否则绝对不可能这么大。
老汉当然也看见了,他领着南时上前,走近了才看得清楚,这菌子并不是通体雪白,它的伞盖是灰褐色的,他们方才瞧着白是因为菌子长过头了,伞盖有些上翻,这才看着像是白的。
老汉用登山杖拨弄了一下那只菌子,霎时菌子粗壮的杆子上簌簌的往下掉白色的粉末,解释道:“你瞧见它穿裙子了没有?还有环儿,掉粉,这种不能吃。”
南时也用登山杖拨弄了一下,好奇的问道:“这种就是吃起来会看见小人的那种吗?”
“嘿。”老汉扯了扯嘴角:“能不能看见小人不知道,但是应该能看见你祖宗。”
那就是吃了会死的意思。
南时悻悻地放下登山杖,正准备走开,就见老丈上前一脚就把菌子给踩折了,这才领着他接着往前走,老汉边走边道:“这种有毒的看见就要踩折了,提醒别人不要采。”
南时觉得那玩意儿一看就是有毒的模样:“长这样也有人采回去吃?”
“总是有人不怕死的。”老汉头也不回的说着:“这几年发达了,一到雨季游客就多,好像是去年这个时候吧?一帮子年轻人上山采菌子,也不带着人,胡乱采了一通,走得饿了就地把菌子烤了吃了,人都在山里,昏迷了也没人晓得,最后人都烂了才找着。”
南时喃喃的道:“这可真够倒霉的!”
“可不是嘛!”老汉正说着,突然脚步加快了起来:“喏!看前头!那边!看见了没?!”
南时也跟着跑了过去,就见一个小断陂上冒着几十朵灰白色的菌子,它们的伞盖将开未开,头部还呈现着一个椭圆形,老汉笑道:“来得正好!”
鸡枞最好吃的时候就是这种刚冒出土的状态,要是开了伞就没有这时候好吃了,当然,这种鸡枞也卖的最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