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沉吟了片刻,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任由煞星入宫,他仔细的打量着洛书密图,突然脸色一变,他抬手一拂,顿时金光破碎,炸得漫天的都是细碎的金屑:“倾影,晴岚,跟我走。”
干,就知道天道爸爸没这么容易放过周仁。
往东走是生门没错,可惜这生门之前还拦了一道,这一道劫难突如其来,上一秒在洛书秘图中还未有显现,下一秒便突兀的出现了。
这一劫要是周仁没躲过去,别说三年了,三分钟都续不上。
就这么三五分钟的功夫,周仁应该还没有走得太远,南时出了门向东而去,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周仁的背影。
这一见,南时心脏就漏了一拍:“躲开——!”
倾影却去的比南时的叫声更快,她身形在空气中拖出了一道蓝色残影,一手暴涨,一提一扯之间就将周仁甩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手描绘着鲜红丹蔻的手自他身后出现,如同凭空出现的一般的抓了个空。
漆黑的鬼道入口被打开,闪烁过了一个凄艳的厉鬼的身影,却又随着入口的消失而隐匿不见。
又是一个厉鬼。
S市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入魔的厉鬼!
周仁惊恐未定的看着原来自己所站的位置,嘴里一叠声的道谢,要是没有倾影及时将他扯开,那一爪子足以要了他的命。
这一头南时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倏地心生不妙,一道裂口悄然出现,一张七窍流血的鬼面就他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晴岚瞬间警惕起来,手方伸到一半,就见南时毫不犹豫的举起一物往前一拍,手中龟甲瞬间击中了鬼道的入口,居然就硬生生的将半敞的鬼道给拉了开来,露出了那个女鬼的身影。
南时立刻后退到晴岚身后,倾影也带着周仁回了来,护卫于二人左右。
南时眉宇间凝着一抹寒霜,冷然道:“大半夜的顶着这么张逼脸是想吓死谁啊?!”
那女鬼无声的笑了起来,口角直直的裂到了耳根,露出了一嘴漆黑的牙齿,她已知周仁和南时这两个不可取,便不再贪恋,煞气大胜,顿时带起了一阵又一阵刺骨的阴风。
正当此时,一抹寒光自她背后的鬼道中袭来,女鬼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露出了祝离的声影:“操了,躲得还真快。”
祝离手持宝剑,突地就见到了南时他们,眼睛一亮:“兄弟,帮把手!”
南时颔首,晴岚自他身后掠出,与祝离一起合攻了女鬼来,倾影较晴岚要厉害一些,故而这种时候是选择更为保险的留守。
毕竟对她们来说,南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南时这种注水的厉鬼和真正入魔的厉鬼是不好比的,乱掺和进战局纯粹是自讨苦吃,老实的在一旁观战。
那个女鬼本就被祝离打成重伤,才会这么不择手段的随意袭击路上的行人来恢复力量,此刻被祝离和晴岚联手围攻,几乎是瞬息之间便显露出了败相,但一时间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输掉。
不过也是走运,这步行街本来就是景区,又是晚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女鬼一袭红裙越发的灼人眼球,分不出哪里是血,哪里又是衣裙的颜色。
倾影看着南时额尖渗出的冷汗,就知道南时被那一眼吓得不轻,轻声道:“少爷,奴婢随您先回铺子吧,有晴岚妹妹和祝离道长在,此间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我看着。”南时咬着牙说:“或许多看看就习惯了,不能老是这么怂,我自己也是鬼,我怕个屁啊!”
倾影默认了下来,不再劝说。
扑哧一声,祝离的剑从女鬼的肩上穿了过去,女鬼仍旧是那副嘤嘤惨笑的姿态,毫不犹豫的一转身形,竟是要靠自己的身体来夺祝离的剑。
祝离自然不会任由她施行,手腕一扭,剑刃自她肩头硬生生的冲出,一篷血雾喷溅了出来,再看那女鬼一手已经委然垂下,筋骨俱断,只剩一点皮肉连接着身体。
她通红的眼睛恨恨地扫了一眼周围,包括祝离、晴岚、南时等人,似乎在记着他们的脸一样,转身就欲逃离此地。
晴岚与祝离当即追出,南时自然也不近不远的跟上,那女鬼眼见逃不走,居然孤注一掷向在场最弱的周仁袭来!
那女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突然就出现了周仁面前,鲜红的利爪向他抓来,周仁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就向后退去。
后面,是一条河。
不得遇水,遇水则亡。
南时与他距离最近,想也未想就抓住了周日的手臂,将他甩了出去。
拉扯之间两人位置互换,眼见着正要落入水中,南时衣袖一紧,抬眼一看,倾影已然捉了他的衣袖:“少爷,我拉您上来!”
南时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骤然生变,底下那微微荡漾的河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如同一只手一般卷住了他的双足,向下拉去!
“嘶——”倾影的面容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她看也未看手上半截衣袖,跳入了水中。
第47章
“个么周小姐哪肯从命, 只看旁边一个剑客手中拿自把寒光凛凛个宝剑塞冲了册气……”一个颇有精神的中年男声这样说道。
他用的是S市的方言,调子有长有短,语速随着内容时快时慢,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描绘出一个极为生动的画面来, 紧接着便是琵琶大弦嘈嘈, 小弦切切,金风急雨般的来, 又金风急雨般的去。
琵琶音方落, 台下有人高声接了句:“好——!”
霎时间掌声如雷, 叫好不断。
“先生,听评弹吗?”一个短打打扮的小青年抽下肩膀上的毛巾,在手上擦了擦, 微微躬着身说:“咱们天兴书院一毛钱一张票,还有茶水瓜子果子都是随票送的,当然了, 书院里头也有上好的明前碧螺春,不过这得另外付钱。”
“咱们家的价目表, 您看看?”
南时立在书院门口, 望着台上的端坐的评弹先生,还有些茫然。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顿时能拉出朵花来,带着南时往里头走,选了个位置极好的地方停了下来,殷勤的把南时面前的桌椅都麻利的擦了一遍, 这才叫南时坐下了。
“您先听着,不急着收钱。”店小二说罢便满脸笑容的去端茶倒水了。
店小二天天迎来送往, 眼睛可厉害着呢!这位先生一身精工细造的长褂衫,肯定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少爷!再瞧他一头理发馆画报上才有的头发造型,多时兴呐!指不定还留过洋呢!
这样体面的先生,不可能会拖欠这一毛钱的茶水钱,听得高兴了说不定还有赏钱拿呢!
店小二这么想着,手里的活也越发利落起来,斗长的茶壶嘴自肩头横过去,顺着手臂斜下,茶水稳稳当当的落在茶碗里头,半点没落在外头。
被滚水这么一冲,便是不怎么好的茶叶也能有个十分的香气。
南时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专注的看着台上,一副为故事所吸引的模样,其实就听懂了几句话——谁说S市人就能听懂评弹的?评弹先生平缓的说上两句南时还可以听得懂在说些什么,但要是唱起来那就听得很吃力了。
听着,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他不是掉河里了吗?怎么一眨眼就听起评弹来了?
南时垂眼品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人——这地方其实他也熟,天兴书院嘛,大家都在一条街上,只不过南时是二十世纪新改造的店面房,它是文物保护建筑并步行街景点之一。
哪天走过路过不瞟上两眼呢?
看人的打扮,却不像是现代的穿着,现代也不许人进来坐这种上了年头的桌椅。
倾影不在,晴岚也不在。
——穿越时空啊?
南时喝了半盏茶,感觉应该不至于那么玄幻,要么是有人故意想弄他,要么就是不凑巧碰上了什么奇怪的事件……
南时是不信之前那个女鬼有这么大的能耐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被祝离追着打?又不是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等等,别说,也挺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小心为上,先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倾影和晴岚就来了。
一旁的店小二见南时不声不响的干了滚烫的茶,有些纳闷这位先生怎么不怕烫嘴,手上却很热情的替南时给满上了。
南时见茶满了,便又一气喝了大半盏,等到喝了个半饱,南时才想起来他好像也不应该喝这里头的茶水的……?
算了,喝都喝了,大不了现在开始不喝了。
店小二给南时上了第三泡,见南时不再碰茶水,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老讲究了!茶水都不喝第三泡,这大户人家的作派一般穷酸还真学不出来!
然而等到这一场评弹唱完,周围的人也走得干干净净,南时还是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事、物,反倒是店小二小心翼翼的上来问:“先生,我们这一场《夜会记》已经完了,下一场《晴人传》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才开场,您这……”
看来是不能再坐下去了。
南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算付钱,都摸到一半了才想起来这年头应该不能用手机扫码支付了,他出来的急,也没揣现金——就是揣了现金,这年头也应该不认人民币吧?
这尼玛绝了。
难道他南小时英明一世,从不坑蒙拐骗偷抢嫖,现在居然沦落到要逃单了吗?
“……收银子吗?今天出来忘记带钱了,这个你看行不行?”南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925银的小挂坠出来——这是他店里头的零碎之一,啥时候塞进兜里的给忘记了。
“收的收的。”店小二连声道,只见这位先生将一个又大又精致的挂坠放在了桌上,道了句‘不用找’就飘然离去了。
还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啊!店小二掂量了一下坠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挂件做工这么细致,前面的老凤祥里头卖的还不如这个呢都要一块五毛钱,这个怎么说也能值一块八吧?
这一毛票钱就当是他出了!血赚一块七!
南时步履从容的走出了天兴书院,然后立刻转向了他铺子的方向,还没三分钟就到了他铺子面前,他铺子上挂着一个全然不熟悉的名字,里面不断地传来米面的香气,是个做面条糕团的店面。
看门牌是没错的,可惜不是他的店。
南时走进店里,随意看了一圈,里头的梁柱膨胀开裂,还泛着一点油光,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黄历——庚申年十一月二日。
换算一下就是1920年年末。
嘶……一百年前啊!
——说不定这是个结界呢?他直接往边上走走,看看能不能走到边缘去?
这么想着,南时出了铺子又开始往边上走,这一条步行街从头走到尾,也不过十来分钟,南时看着熟悉的桥洞与后面熙熙攘攘的后街,干脆掩去了身形,用魂魄的速度飘了过去,可惜随着南时见到了老街末端的景点,就有点……懵逼。
这都走到头了,也没碰到什么结界。
难道真的是穿越了?
南时有一点好,有自知之明,感觉不对绝不硬撑,老街的末端是S市有名的寺庙,再往后两座山的山下就是池幽的陵墓所在。
这要真是穿越,按照时间来算池幽应该还在墓里头躺着呢,他现在就去找他师兄救他狗命!
池幽这种能算千年后的池傲天,绝壁能算到他穿越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时就是有这个信心。
这时候的山还不像是现代,盘山公路修得整整齐齐,全靠人踩出来的土路,亏得南时是个鬼能用飘的,否则爬到明天去都不一定能翻过这两座小山。
天空逐渐昏暗了下来,树林里头传来了凄厉的鸟叫声,偶尔间还能看见几盏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灯火,甚至还有乱葬岗,唬得南时只能放出身为厉鬼的煞气加紧赶路——别问为什么不念经文咒语,这孤魂野鬼的没人超度,念经到底是招鬼呢还是驱鬼呢!
南时终于在太阳还剩一丝光晕的时候到了池幽的陵墓所在,他寻摸着第一次掉下去的时候方位,掏了根树枝挖了好一会儿,旁边的土都堆成小土丘了,这才又想起来——不对啊,他一个鬼,是能穿土的!
他挖个什么劲儿啊!
南时顿时扔了树枝,往下潜去,才走了二三十米,就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禁制,下不去了。
哦,他师兄嘛!这么高级一个算命门派的掌门,陵墓肯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罩着了!不可能全靠物理!
南时想了想,然后默默的掏出了身上最有效的,也是唯一的法器——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