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白直瞪瞪地看着被他拿出来的巴掌厚的一叠书稿,眼神热烈得快要烧起来,王老先生不疾不徐地在上面加了把柴:“这里头有为何独独汉人的僧人不能吃肉的原因,徒儿难道不好奇吗?”
木白瞪圆了眼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他会像是小童一般上当吗?
老先生转脸看向了木文:“文儿哪,你未来半年的睡前故事先生可都是交给你阿兄了哦。”
木文原本听得有些懵懂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小孩一捏小拳头,看向木白的小眼神一下子BIUBIUBIU 射出了一排小星星。这还不够,木文小朋友还扯着大嗓门奶声奶气说道:“听阿兄说故事!”
……我觉得这真的大可不必。
木白的眼神瞬间就死了,他看着自家全身除了胡子是白的,内外全都黑透的先生嘀咕道:“我发现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好奇……”
但木已成舟,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惨遭布置功课的木白乖乖地和王先生躬身道别后,怏怏地牵着弟弟的小爪子向家的方向走去,那小背影看上去别提有多萧瑟了,看得路过的尔呷都有些于心不忍啦。
“先生,这样好吗?”提着一个纸包的尔呷转到王先生背后扶住了他,同王老先生一起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问道,“您上次不是还说,孩子还小嘛。”
“正因为孩子还小——”老先生单手背后,迎风而立,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冷酷无情,“现在不打就来不及了,你这个做师兄的也得长长心,别孩子长歪了都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赶紧趁他没长大RUA他!
民族这个概念是动态的。
汉族这个称呼严格来说起源于西汉,不过当时叫做“汉人”在汉王朝完成大一统之后,原本的华夏人(中原人)和蛮(湖广一带)夷(浙江福建苏州等沿海一带)戎(西安以西)狄(河北以北)混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国家,这时候如果再搞地域的话就不利于地方团结,加上当时大家的敌人就是北方的匈奴,而匈奴又和北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么一丢丢关系,所以为了齐心协力一起抗匈,区别敌我关系,大搞民族团结,当时就出现了汉人和匈奴人这个称呼。
最后就是只要你拿大汉国籍你就是汉人啦!
这个概念主要是西汉早期,后期的云南、南越、西域还有福建地区归入汉国之后也没搞名族概念(因为那时候匈奴已经被打成小饼饼了没必要搞宣传),这也是为啥汉族人多居于中心地带的原因,其实大家本来都可能是汉人,只是打了个时间差,就有了少数民族=w=
民族这个概念其实是舶来品,中国长期以来处于较为稳定的统治共居阶段,很少有人拿这东西做文章搞战争,当时要造反要反动的一般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大家都是举清君侧想着翻身当皇帝统治全国,哪会搞什么民族独立民族自治就想着做一亩三分地土皇帝这么小家子气的事情(不是)所以“民族”这个概念还真没诞生,是差不多到了清末民国时期“中华民族”才真正出现,和“汉人”出现的原因一样,都是为了增加大家的归属感一起抗侵略。
所以“汉人”当时把蛮夷戎狄包进来,“中华民族”则是把所有接受过儒家文化洗礼,在内心承认自己身份的人都包进来,也包括当时的满人。
等到新中国建立后进行了一次最大规模的人口普查,56个民族才真正有了概念,在此之前很多少民自己都搞不清楚周边有哪些族,还有同一个族会有2个3个称呼,然后分开后聚居后就又变成2个族或者3个族的事情,所以当时根据文化传承进行了大工程的梳理和整理,顺便还有将他们的民族翻译成汉字进行文化记录等等(很多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
比如壮族以前就叫僮族、撞族,改名时候就选了个寓意好的同音字“壮”这样的例子有可多,感兴趣的话可以撸个论文哦!我知道你们都在论文期啦哈哈哈!!!
咳咳
除了民族概念外,国旗国徽国歌的概念其实也是近代才有的,一直到清政府时期为了外交活动方便,中国才有了自己的国旗。
不过别觉得这是咱们落伍,咋说呢,你们想想要国旗的时候是啥时候,国际上亮相,以平等的身份和别的国家进行外交联系的时候,但以前我们国基本上都是天朝上国,周边国家不是藩属国就是对立国,哪有面对面平等交流的时候。
而且自进入大一统后,中国历代都体量庞大,说出去不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哪个国家,自然也不用拿个国旗增加记忆点和提醒别人了。
实在有必要的话,挂个写着【宋】【明】【清】表示下国别的旗子就成。
国旗之所以都是图案,其实就是因为图案比文字更容易记忆,但当时的亚洲没人不识汉字啊,不认识就是你没文化,被揍了都怪不了别人,自然没必要动脑子去设计国旗的图案了。
……否则我估计朝堂上的士大夫会打起来,如果再加上国歌国徽的话……我觉得皇帝会头痛死(缩手手)如果有国旗,那基本图案应该就是龙戏珠之类的,大家都被布置过画国旗的任务吧?想想要是当年的学生也被要求画国旗,那是怎样的噩梦哟!
……咦,好像也挺有趣的。
第9章
因为给师弟求情却惨遭殃及的青年无辜地摸摸脑袋,很有些不知所措。就见老人一摆手转身哒哒哒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还问:“你手里提着什么?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在我这儿浪费钱了吗?你现下有了家室,照顾好自己家才是正经。”
“先生,”尔呷忙快走两步追上自家老师,解释道:“这是我从南边才买来的普茶,据说此茶在藏地卖得很是不错,我想将它卖到中原试试,但您也知道我是个木舌头,所以还想请您品鉴一下。”
“……咳,既是有正当理由的,老夫就帮你这个忙,你且点来试试。”被拍马屁的小老头顿时有些得意,他假意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迈着骄矜的步伐入屋,后闲闲地坐到了小板凳上。
(咳咳,年纪大了,正坐这种姿势太为难老人家这把子破筋骨了,不需要装样子的时候还是胡凳比较舒服哟!——王老先生语)
但老先生的表情却在看到学生下一步的动作时僵硬了下来,——只见尔呷打开水壶,简单粗暴地抓了一把茶叶便投了进去,随后竟是直接放在火上煮了起来。
还未等老先生反应过来,尔呷又将水壶提离火炉,快速将茶水注入杯中送至王老先生面前。
青年笑得有些憨厚:“先生,这是当地人的吃茶方法,您不如试试,算是吃个新鲜?”
王老先生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茶杯中尚未完全舒展开的茶叶以及色泽浅淡的汤水陷入了沉默。
这位虽然在元政府统治的时代出生,但因出生地在南宋旧都,受到不少前宋遗风熏陶,所以能够熟练掌握宋朝点茶技能的老先生伸向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糟蹋啊,糟蹋啊!!
但是学生都是自己收的,自己也的确不曾教授过这方面,怨不得别人。
老先生捧起茶杯的时候,眼角有了一滴晶莹闪烁。
就在那厢正在尝试新吃食的时候,木白这边依旧顶着一片乌云在路上行走。
云南虽地处南方,但由于是高原气候,冬季寒冷,所以本地种植的稻米还是一年两熟。
别看驻扎在昆明的元政府不太管事,实际上他们牢牢把持住了云南的盐矿收入,而且在收税上一点都不含糊。而且这里地处偏远之地,各种生活资源都要加上运输成本,采买起来并不便宜。
所以,种种因素叠加之下,云南人民的生活压力其实还是挺大的。
即便当地人多半都会在稻谷的轮作之间也会插播些别的经济作物补贴家用,但他们的生活也依然谈不上富足。
所以,为了节省开支,当地和北方很多谈不上富裕的城市一样,实行的是传统的一日两餐制。
早餐在早上十点左右,晚饭则是在下午四点,所以,别看木白他们刚刚用过早膳,其实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这时间稍微有点尴尬,往常这时候他应该是已经做完家务开始预习功课了,但是现在木小文那画着地图的小被子还泡在木桶里呢。
唔,现在可不能洗衣服,木白他们家里是在小溪的上游,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则,在大家都要用水的饭点去洗衣服可是要被人揍的,何况他们家洗的还是木小文画了地图被子,做人要厚道啊。
那现在干什么呢……回去的话就得看书了,好不想看书啊!
此刻,木白的心情就和每个做作业前开始摆弄文具的现代学子一模一样,明知道这些事逃不掉,但就是特别想要逃避一下下,哪怕就能够摸上几分钟的鱼那也是很快乐的。
幸运的是,还真被他想出了一个可以逃避的理由。
他早上巡视的陷阱点其实还有几处遗漏,那是之前他瞧着村子周围猎物变少了,于是悄悄摸到山里头摆放的升级版陷阱。
不过那地方稍稍要走点路……木白看了眼弟弟鼓鼓囊囊的西瓜肚,算了,就当是消食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相当正确,因为就在晃悠到第三个陷阱的时候,走得气喘吁吁的木小文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孩儿嗓门大,一句“有肉肉”堪称石破天惊,硬是将天上盘旋着想要捡便宜的小隼也给吓了一跳。
很显然,如果他们晚到一会,那么,这个被套住的猎物就要成为红隼的外卖了。不过……
木白看了看陷阱里的猎物,迟疑了一会,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木小文,我觉得这个可能不能吃。”
“为什么?”小孩的三个字说得极其干脆,对于一个说话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小孩来说,这种干脆完美表达出了他不敢置信的情绪。
“这只鸡它有些斑秃,可能有病。”木白十分认真地同弟弟解释,“小文,你以后要注意了,吃肉之前一定要观察一下它有没有生病,身上有没有不健康的状况,否则看上去再肥也不能吃哦!”
被打了“肥+斑秃”的标签的笼中鸟抬头发出了自己屈辱而愤怒的叫声:“唔啊!!”
被兄弟二人的胖鸟还挺沉的,约莫能够个三四斤,如果放点杂粮饼子一块炖的话能吃上好些天,但是这鸟身上的情况让人实在不敢下手。
丢掉不舍得,吃又不敢吃,木白立刻抓着鸟带着弟弟去找专业人士了。
然而……
“这是孔雀。”对于此地动物十分了解的村长一脸复杂地看着两个一脸期待的倒霉孩子手上提着的所谓“野鸡”,嘴角直抽抽,“它身上这也不是生了疫病,就是夏天在换毛……不能吃。”
孔雀是滇南的圣鸟,虽然这里是滇北,但孔雀在佛教中地位特殊,木白现在的身份是僧人,本地的僧人虽然可以吃肉,但绝不包括孔雀肉,否则被人知道,哪怕木白还是个小孩都会有一顿好骂。
木白呆呆低头看看被自己用草绳拴住两条腿倒提着的“野鸡”,脸上完全是梦想破碎的不敢置信,他有些磕磕巴巴地努力找词汇:“这,这个是孔雀?那个‘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孔雀?那个最像凤凰的孔雀?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个只是长得有点儿像?”
这形象差的他都不敢说是想象,而必须说是【有点】像了。
村长睇了眼不愿意接受事实的小孩,虽然挺能理解他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自然还是要让小孩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他将那只像是野鸡一样被倒提着的孔雀接了过来,也不把鸟扶正,而是就着这个方便的姿势扒拉开孔雀脖子上的绿色鳞片状羽毛给木白看,接着又捏住有些晕乎的孔雀脑袋,给人展示了它那标志性的冠羽。
……野鸡不都长这样花花绿绿的吗?而且那头上就剩下一根了,也算是冠羽啊?最重要的是,说是孔雀,它为什么没有标志性的大尾巴?孔雀开屏的屏呢?在哪里?
村长十分严肃地表示,是的,就算只有一根了,那也是冠羽。至于尾巴,哎呀,那不是换毛吗,再过几个月就长出来了。
孔雀每年的春末夏初开始谈恋爱,这时候毛色最为鲜亮。而等进入夏天后,孔雀便会将完成了吸引雌性任务的羽毛换成一身更方便活动的夏毛,首要一点换掉的便是又重又影响平衡的覆羽,这也是孔雀羽毛最佳的收集期。
没错,孔雀开屏时候的那巨大的尾巴其实并不是它们真正的尾巴,只是它们尾巴上的覆羽而已,孔雀的尾巴只有小小一截,比公鸡也长不了太多。
所以,也实在不能怪木白会将换羽期的孔雀认为是山鸡,咳咳,失去了标志性的大尾巴后,处于颜值低谷的孔雀的确和山鸡有几分相似,毕竟按照后世的分类方法,大家都是雉科的表兄弟来着。
同样的,除了模样相似之外,孔雀和山鸡的食谱也相当类似。别看它们有着非常高冷的外貌以及高贵的气质,其实这些小仙女好养活极了。
“撒把米就能活。”村长大人大手一挥,将孔雀脚爪子上的草绳解开随后塞到了木白手里,顺便还告诉木白,换毛期的孔雀没有飞羽,所以对抗天敌的能力弱了不少,养着的时候要小心外来动物的侵害。
虽然漂亮的外貌在人类眼中有各种复杂的含义,但在自然界可不会因为漂亮就给予什么优待,孔雀也就是生态链中普通的一环而已,还是处于中下游的那种。
因为肉多跑得慢,在猛兽们眼中,孔雀还挺受欢迎的,木白家又靠近山岭,难保有什么肉食动物想要尝尝鲜。
所以,还是得小心为上。
木白和木文两兄弟跑了一圈没有收获猎物不说,还带回了一个小祖宗,心情自然有些复杂。
木文还好,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在确定这个肉肉不能吃之后,木文的心思就转到如何饲养这只大鸡上头了,他还兴致勃勃地想要挖蚯蚓给孔雀吃,
然而,不知为何这只孔雀拒绝了这份讨好,对肥嘟嘟的蚯蚓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将木小文顺手捉了准备晚上和哥哥一起玩的一只大蟋蟀给一口吞了。
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的小孩忍了忍,没忍住,带着金豆豆泪奔了。
于是,木白不得不一个人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给这只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从滇南跑到滇北的孔雀做了一个安全系数颇高的小窝。看着这只吃饱喝足的孔雀缩在稻草窝里头舒舒服服的模样,木白灵机一动,在这个小窝周围挖起了陷阱。
咦?等等?陷阱?
没错哟,地位特殊难道就能白吃白喝啦?就算是圣鸟也不能靠他和木白两个小孩子养活呀,既然要加入他们这个大家庭,那么孔雀先生(←没错,有大尾巴的孔雀都是男孩子)也应当付出点劳动力才行。
木白十分理直气壮地想,也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孔雀每年夏天都会有换毛期,所以这时候千万别傻乎乎地去看鸟,你们会失望的=w=
换毛期的孔雀不如鸡
茶叶在宋代是研磨成粉末然后用茶筅快速击打使其生出泡沫来,然后就会有人用小竹签在上头快速地绘画,就有点像我们的咖啡拉花一样,做成各种图案,然后大家一起来评鉴并且比斗,也叫“斗茶”
具体怎么品大概就是谁的画好看,谁的泡沫时间长,谁的泡沫厚,至于味道都是不在意的。尤其到了宋后期,点茶这东西基本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玩的。
所以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坐在咖啡馆里一群人在那搞咖啡拉花,搞完了之后谁都不喝就放在那儿比谁的拉花最后消失,等到咖啡冷了就倒掉的场景吗?
这是非常奢侈的行为,放到物资相对充裕的现代来说真有人这么玩还被拍了放到网上都要说你浪费,不用说物资不丰的古代了。到了宋后期,这已经不是艺术,而是炫富了,搞些拉花对于茶有没有更好喝根本没有任何的改进。
而且这玩意又贵又耗时,点茶的过程是要从打碎茶团开始的,要把它研磨成粉,整个过程没有三四个小时搞不定,茶团还十分昂贵,茶叶和黄金几乎是等价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现在我国的黄金是1G 503元,现代我们一次喝茶差不多是10G左右,如果研磨成粉还得筛掉一些,也就是说一次喝茶的成本就在5K左右,这样的生活开销如果到后面普及到大众呢?一个社会变得虚荣、浮夸、充满炫耀和攀比可真不是好事。现代有人为了苹果卖肾(所以苹果又叫做肾机)在古代买卖儿女换钱的可不是少数。
所以到了明朝老朱直接废茶团改为散茶(他没废点茶法),原材料被控,点茶自然渐渐消失了。喝茶就变成了大家习惯的冲泡法,茶叶也开始真正步入寻常百姓家,而不是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