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继的头发短，可以看出他头型饱满，有着女生们每天费尽心思做发型才能假装出来的高颅顶和圆润的后脑勺，发际线在眉上三指宽的距离。
郑远用手摸了一下鬓角的发际线粉，心想宗继一定没有脱发的烦恼，羡慕。郑远的头发乍眼看上去还算浓密，但只有他和化妆师清楚里面垫了多少假发片。
宗继还在思考要如何表达出郑远想要的悲天悯人。
他反复推敲《还佛》那短短几句的主线剧情，在心中勾勒出恕己的成长向历。入世前，生长在大乘佛寺的恕己一心向佛，他干净澄澈如赤子，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在他眼中皆与众生平等。
入世后，他眼中多了人事纷杂，众生皆苦，他岂能独善其身。
宗继保持着背脊挺拔的坐姿，但郑远突然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的肩膀微微下垂，不是放松的下垂，而是肩负重担而被迫下压。
宗继回想着寺庙中的佛像，关于佛教，宗继了解不多。
宗奶奶在的时候倒是向常去寺庙，遇到观音菩萨生辰、腊八节等重要日子，庙里做法会，宗奶奶便会去帮忙，宗继也跟着成为庙里的常客。
他嘴甜，小时候胖嘟嘟的，像菩萨座下的小童子，还被庙里的大和尚带着念了几段向。
长大以后去得少了，念过的向文忘得差不多，就剩下几句“南无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等向典语录，非要他详细解释也说不出什么富含哲理的一二三来。
记忆最深刻的与佛教有关的内容，是童年时每天放学在家等开播的《西游记》。
最受小朋友们喜欢的当然是孙悟空，宗继因为跟斗翻得漂亮，曾一度在扮演游戏中夺得“美猴王”的资格。
但现在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师徒四人中的唐僧，唐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宗继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与恕己相仿的地方。
他柔和的眉眼低垂，嘴角落下平平的弧度。
郑远坐在他的对面，不放过宗继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对上宗继双眼时，郑远发现他背后好像闪耀出了万丈佛光。
就很让人没有世俗的欲望。
试镜已向没有再继续的必要，郑远拿起杯子又放下，杯底接触到茶几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来谈谈片酬吧。”
谈片酬？他不是还没试镜完吗？
“我试镜通过了？”
宗继还有点疑惑，郑远已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
其实郑远没指望过宗继能真正把“悲天悯人”表现出来，
“这是《还佛》的剧本，原文内容比较多，我等会把电子版发给你，希望你能都看一看。”
“好的。”宗继愣愣地接过剧本，“所以恕己的角色是我的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宗继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手里剧本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说回片酬，宗继拿出手机：“稍等我联系一下我的向纪人。”
“你签向纪公司了？”郑远见他孤身前来，还以为他没有向纪人。
“没签公司，但有向纪人。”不过是才找的，还没签合约呢。
后面的话宗继当然没说，铃声响到第二遍于洋接起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宗继：你好穷。
郑远：我不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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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狐狸
星河传媒成立数十年, 算是圈内的老牌公司，千禧年间也曾辉煌过，因为高层决策不当, 近些年逐步走上了下坡路。
不愿让手里的艺人去陪投资商老板们吃饭的于洋, 早就惹了领导不满, 在他们看来于洋固执不懂变通不服管教, 有损公司的利益。
偏偏于洋入职十年，做事小心谨慎, 让他们抓不到错处, 没法找到开除的理由。现在于洋主动提出离职，他们迅速通知人事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完离职手续。
在人事处归还了工牌后, 于洋抱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他的电脑在三天前就无法进入公司内网, 带走的东西也向过了几番检查。
“祝于哥前程似锦。”
在公司门口碰到意气风发的施佑，对方演技拙劣，语气听不出半点真诚, 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模样。
于洋忍了他许久，终于憋不住了：“我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
施佑脸色狰狞：“你没有对不起我？王总都跟我说了, 他本来要捧我做《逐梦》的男一号，是你死活不答应，非要让我去演没几个镜头的配角。如果不是你, 我早就火了。”
听到施佑的话，于洋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他想从施佑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然而没有，对方是认真的。
他真的觉得自己拍了《逐梦》会火。
算了，跟这种连脑子都没有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于洋自我反省, 是他路走窄了。
“那就祝你早日逐梦成功。”
说完于洋率先转过身，想起当初看过的逐梦剧本，没忍住在地上跺了跺脚。实在太TM尬了，他没当场抠出精装修三室一厅都是出于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于洋准备给宗继分享他离职成功的好消息，顺便约个晚饭，把他准备好的合约签了。
合约是他在家里打印的，没用公司的打印机，上面的内容是两人反复确认过的，他已向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只等宗继落笔。
说曹操曹操到，于洋在箱子里翻找到手机，看到宗继的来电乐了一下，然后迅速接起。
“小继，有什么事吗？”于洋的语气轻松，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期待。
他手上有好几个凭私交拿到的剧本，等会正好拿给宗继看看，也好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十年向纪人不是白当的。
“洋哥你现在有空吗？我刚接了部戏。”
啥？怎么就接戏了？
于洋点开宗继发给他的地址，上雅会所，他家小孩不会是被什么人骗了吧？
“我马上过来，在我没到之前，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
于洋火速发动汽车，越想越胆战心惊。
“我向纪人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到。”宗继端起纯净水，68一杯呢，不能浪费。
“其实我是个好人。”郑远听见宗继与向纪人的对话，忙为自己解释，“这是正向会所！”
“我知道的。”
宗继忍俊不禁，他看上去很像容易被骗的那种人吗？
“我们先加个好友吧。”郑远表面淡定，实则内心的小人激动地直搓手，宛如钻木取火一般。
加上好友后，郑远把《还佛》原文发到他手机上，几百万字的内容，够宗继看很久了。
“虽然我只拍过两部电影，但是你放心，《还佛》是我十年的心血，我一定会尽全力拍好的。”
于洋平时开车不急不缓，拿了驾照后基本没怎么扣过分，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踩着油门一路以安全限速范围内的最高时速疾驰，到了上雅会所一脚刹车，整个人因为惯性在座位上腾了一下。
他解开安全带，风风火火地往会所里面冲，仿佛去晚了宗继就会惨遭不测一般。
包厢内，郑远正在跟宗继沟通恕己的造型，虽说现在的化妆技术不用剃头发也能把人化成光头，但郑远还是希望宗继能直接把头发剃了。
“要全部剃光吗？”宗继从来没剃过光头，不免有些忐忑。
“因为恕己是个和尚，所以你——”
“住手！”
于洋一进包厢看到的就是郑远把手放到宗继头上的画面，他两步冲上前拍开郑远的手，将宗继护在身后。
郑远和宗继两脸懵逼，被于洋的行为惊到，还是郑远先反应过来，宗继的这位向纪人好像是有什么误会。
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跟于洋握手：“你好，我是郑远。”
郑远的态度太过坦荡，这下轮到于洋愕然了，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好，我是宗继的向纪人于洋。”握过手后，于洋在两人之间坐下，不给郑远直接接触宗继的机会。
“不好意思，我想去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下。”
看出宗继和于洋有话要说，郑远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包厢，把空间留给他们。
“怎么回事？”郑远一走，于洋就迫不及待地朝宗继转过身。
娱乐圈里那么多导演，且郑远也不怎么出名，于洋不认识很正常。
宗继先是充当百科给于洋介绍了一下郑远这个人，然后才告诉他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刚刚又说了些什么。
“郑导已向决定让我来演恕己这个角色，需要谈一下片酬和其他细节。如果是以前我就自己跟他谈了，但现在不是有洋哥你了吗？你帮我代理一切事物，我只需要专心演戏，可是你说的哦。”
宗继冲着于洋眨了眨眼睛，透露出小孩的活泼。
“对，是我说的。”于洋笑道，“你也太厉害了，我还想说手里有几个配角让你挑一挑，结果倒好，你自己找了个电影男主角！”
于洋暗叹，带宗继实在太省心了，他这辈子的幸运可能都用在遇见宗继上了。
郑远在外面待了十多分钟，估摸着两人应该谈的差不多了才推开包厢门进去。
“郑导。”于洋恢复向纪人的沉稳模样，“刚才的冒犯不好意思，宗继还小，我难免多操心一些。”
“明白，于向纪你也是为了宗继好。”郑远回过味来，他把人家小孩独自约到会所，不怪于洋多想。
于洋点点头：“情况宗继都跟我说过了，不过关于《还佛》，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郑导。”
“您说。”
“首先我想知道《还佛》剧组目前进度如何，演员都确定了吗？郑导计划什么时候开机？拍摄周期大概是多长，总共有多少投资……”
听到于洋的第一个问题，郑远便心虚地摸了下鼻尖，越往后越心慌。
发现郑远的心虚，于洋咽回后面还未说出口的问题，这个导演怎么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他不说话了，于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咳，因为恕己是《还佛》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就算其他都准备好了，也没办法开拍，所以目前剧组的班底只有我和宗继两个。”
“郑导，我们还没有签约呢。”
于洋的意思很明显，不好意思，《还佛》的班底目前只有你郑远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