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晋远说着抬起左手遮在眼睑上,挡住所有的光线,说着自己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话来,“而且我这个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行了,我回去多陪陪爸妈也好。”
晋静数了数晋远的存款上一长串的数字,暗暗吃惊,想不到晋远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这些年竟然攒下了这么多钱。
再一听见晋远说的话,晋静心里一阵揪疼:“别那么想,你这个又不是绝症,只要你好好养着,天天开开心心的,把血糖控制在正常范围内,活到九十九没有问题。”
“嗯,”晋远应了一声,继续说,“所以回家继承家业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饭馆太累了,真不适合你,你底子这么好,不如跟着我去做模特吧,说不准哪天就火了……”晋静摇摇头朝晋远看去,话刚说到一半就卡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晋远左手腕,然后“啊”了一声惊叫了出来。
晋远听见她的尖叫声,就算脑袋现在被酒精熏得昏昏沉沉的,但还是放开遮在眼睛上的手朝她看了一眼,问她道:“怎么了?”
晋静忙不迭地抬起晋远的左手,详细观察着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个手镯,突然很严肃地问他道:“你这只手镯哪儿来的?”
晋远抬头看了眼,随口道:“别人送的,不值钱。”
“不值钱?”晋静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三千五百万的手镯你给我说不值钱?”
晋远脑袋还晕晕乎乎的,没太听明白晋静的话:“什么三千五百万?”
晋静怕晋远听不明白,直接拿手机给晋远看了一则新闻:“你手上这个手镯前几天被人花三千五百万美金给买走了,各大新闻媒体都有报道,是国内迄今为止交易额最大的一款珠宝,所有人都在好奇这款手镯是被谁给买走的,没想到我居然在你手上看到了,我能不激动吗?”
晋远左右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镯,没觉得它哪里值钱了:“这不很普通吗?”
“普通?”晋静将晋远的手抬到灯光下,一瞬间他手腕上的手镯就绽放出如星辰般璀璨瑰丽的蓝色光芒,“你这只手镯上的每一颗钻石抠出来,4C参数都是最优的,更何况它巧夺天工的镶嵌把它所有的切割面都利用了起来,你看这层光芒泛起来,你的手镯像不像一条银河。”
晋远瞥了眼,跟着颔首道:“是挺像的。”
晋静眼神复杂地看着晋远:“你知不知道这只手镯有个名字。”
晋远偏了偏头:“什么名字?”
“日月星辰都不及你耀眼璀璨。”
晋静说出名字后,顿了顿,有点别扭的问晋远:“你该不会是被那个富婆给看上了吧。”
“应该只是一只做得很逼真的高仿货,”晋远沉默了一瞬,拉下衣袖把手镯给收起来,想了想又问晋静,“三千五百万美金换成人名币是多少钱来着。”
晋静在想世界上有做得这么逼真的高仿货吗,但她也想不通晋远从哪儿去认识这么壕的富婆,只得暂时接受这个说法,回答他道:“两亿多。”
晋远迷糊地点点头,旋即又很迷茫地看着晋远:“如果一个人明知道你们不会在一起,却还给你送一个两亿多的镯子,你会怎么看待他?”
晋静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看,这摆明了就是口是心非呗。”
“对,”晋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一旁走去,重复晋静的话道:“就是口是心非呗。”
晋静不太明白他在嘀咕什么,看着他摇摆地往一旁走,问他道:“你去哪儿啊?”
“睡觉,”晋远打了个酒嗝,摆摆手,推开房门,“睡好觉,明天回公司上班。”
【第二章 】
半个多月没来上过班的晋远突然一下来上班了,工程部最激动的人不是主管也不是其他同事,而是何洛。
“远哥!”中午两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何洛一边给晋远夹好吃的一边说道,“你知道吗,你今天早上踏进工程部的那一刻,我仿佛在你身上看到了圣光。”
晋远把他给自己夹的鸡腿又放回他餐盘里:“有那么夸张吗?”
“我这都是往小了夸的,”何洛见晋远不吃鸡腿又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再夸张一点我感觉你就是那救苦救难的佛祖,真的,你不知道,没有你,我在这里上班,简直生不如死。”
“最近血糖值不太好,不能吃荤腥,”晋远又把他夹过来的红烧肉还给他,“我们好歹也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你并不比我差。”
何洛听晋远这样一说,也不再继续献殷勤,不太开心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学校根本就没有好好学习过,每次都是能合格就行,能进鹤城科技都是你帮我做了面试测试才通过的。”
晋远觉得何洛太过于依赖他了,这样不好:“你能考上并顺利拿到毕业证就证明你不笨,有基础在,遇到不会的,私底下多翻翻书就会了。”
“谁毕业了还跑回去翻书啊,”何洛抿了抿唇,又看着晋远笑道,“还是有你在好,遇到什么不会的,顺嘴问一下你,不比翻书快嘛。”
晋远:“……”
晋远:“那要是没有我呢。”
“那我不就惨了,这半个月过得太艰难了,”何洛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晋远,“你现在肯回来上班了应该不会再闹辞职了吧。”
晋远也不太确定:“看公司还要不要我。”
“肯定要的啊,”何洛使劲点了点头,“你没看到你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我们主管那笑成一朵花的脸,他根本就舍不得放你走,你发给他的辞职信也一直压着没有批,就等着你反悔回来呢,现在他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你给盼回来就更舍不得让你走了。”
何洛说着还给晋远预估了一下:“说不准他下午就要找你去谈话,问问你对公司的看法,看你态度给你涨点工资,升点福利什么的老一套做法。”
晋远半开玩笑地说道,“工程部这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我担心的是上面老板对我不满,不想要我怎么办。”
何洛不解:“他为什么不想要你。”
晋远拿起桌边的牛奶轻抿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无故旷工半个月,哪个做老板的人应该都不想要这样的员工吧。”
“没事,”何洛给晋远打预防针道,“你放心主管那边肯定给你补了请假条,至多就扣点工资奖金什么的,影响不大。”
晋远挑了挑眉,较真地问道:“万一要是江总不想要我呢。”
一说起江鹤,何洛就想起前段时间在电梯里天天偶遇江鹤的事来,咬了咬筷子,突然问晋远道:“说起来之前电梯那事,江总是专门堵你去吧。”
一说到这个,晋远挑菜的动作不由得僵了僵,轻轻嗯了一声。
何洛讶异地又问了一句:“那天晚上,你没出什么事吧。”
晋远脸上掠过些许不太自然的神色:“没事,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何洛耸了耸肩:“那不就结了,之前他没没有拿你怎么样,现在估计就更不会了。”
晋远听他话里有话,停下筷子,问他道:“什么意思?”
何洛有点诧异地看着晋远:“你在家没有看热搜啊?”
过去半个月晋远不是在喝酒就是昏睡,手机电脑什么的一律没有触碰,把自己关在一个处于跟外界完全没有接触的空间里,这会听见何洛一说起热搜,一脸茫然:“什么热搜。”
“就是我们江总已婚的热搜啊,”何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晋远,“这种轰动全城的大事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晋远手中的筷子被何洛的话惊得掉到地上去了,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心口霎那间涌起一股锥心刺骨般疼痛,唇瓣不敢置信般说出那两个字:“已、婚?”
“嗯呐,”何洛大大咧咧地没看出晋远的异常,见他筷子掉了,又忙给他补了一双,“是江总自己在采访里说的,他现在已经有了太太,而且他的左手上也戴上了婚戒,看样子是真的结婚了。”
何洛说完,又特别激动地给晋远说:“你是不知道,采访出来的那一天,整个热搜都炸了,那个夸张程度,不亚于顶流明星塌房。”
“不八卦不知道,一八卦吓一跳,看他们在微博上剪辑江总过往的视频再结合这些年来他的成功经历,这才发现我们江总真的是目前国内所有企业家里最年轻、最帅、最温柔的钻石王老五了,这样的一个钻石王老五是所有姑娘心目中最想要嫁的人,要没结婚大家都还可以幻想一下,现在人家结婚了,不仅所有的幻想都没有,一想到以后这样一个钻石王老五也要弯腰给他夫人提裙子,怨念一起,可不就炸了嘛。”
热搜炸没炸晋远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快要炸了!
晋远的手紧捏住桌角,稳住身上那股致命般的疼痛,颤抖着牙关问何洛:“他的新婚妻子是谁?”
“不知道,”何洛摇摇头,“网上最著名的扒手下场都没有扒出来,藏得太严实了,估计江总也是知道网上那些人的怨念太深,把她给保护了起来吧。”
何洛说完又把话题转回到正题上来:“所以我说你不用担心,江总现在新婚燕尔的,根本就不会来关心你旷工这点小事。”
在何洛嘴里再也问不出东西来了,晋远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拿出手机搜了搜江鹤,果然第一个跳转出来的视频就是江鹤受邀采访时,大大方方,一脸幸福美满地向主持人说:“我现在已经有太太了,就不用广大人民群众再帮我征婚了。”
他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摩挲着左手上的婚戒,偶尔看上一眼,温润的眸光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深情缱绻,一看就是一个深爱妻子的好男人。
晋远面色苍白,眼前再次一黑,钻心般的疼痛涌入心脏,他想不明白,明明才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他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呢,快到他都还没来得及找他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要送他价值那么贵的手镯。
就在晋远摇摇晃晃地撑起面无血色的脸,想要离开公司时,何洛听见了晋远在看江鹤采访视频的声音,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我们江总现在不但是年轻有为的钻石王老五,还因为他这段采访视频,又多了一个深情王老五的称呼,有网友扒出来,他手上戴的戒指是J家顶级高奢婚戒和另外一枚女款的戒指合起来叫‘你是我的唯一’多浪漫深情。”
晋远别的什么都没有听见,就听见何洛说出J家两个字,他顿了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在手机上搜了搜“江鹤的婚戒”几个字,果然跳转出来几张图片,其中几张女款戒指的图片跟他在江鹤家戴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刹那间,晋远想明白了所有事。
怪不得江鹤会来套路他,让他扮一天媛媛做他女朋友。
怪不得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江鹤会当着他面买下那两盒避孕套。
怪不得在江鹤家的时候,他会拉着他坐在钢琴边弹奏那首婚礼进行曲。
怪不得在他睡觉的时候,江鹤会给他套上那枚女式的戒指。
怪不得江鹤家里会有那么多女式用品以及完全贴合他身材的衣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太爱媛媛了,爱到就算明知道媛媛是一个虚假的人物,他也愿意娶她,爱到就算下半辈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他也要这个虚假的媛媛来做他的妻子。
江鹤对他说,有个对他很重要的日子希望媛媛陪他一起度过,那时候他以为这个重要的日子是他的生日,实际上这个很重要的日子却是江鹤精心选定的结婚日,所以他才会想要他扮作媛媛陪他度过那一天,就当他们真的在那一天结了婚,往后每年他的生日不仅仅只是过生日同样也是在过结婚纪念日。
因为对江鹤来说,他的生日没有人陪他过,他的结婚纪念日也一样可以不用另一半陪他度过,反正他都可以自己过。
可是,他忘了,媛媛并不是虚假的人物,媛媛也是真实存在的啊,只不过他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穿着女装的男人。
可这有什么区别,他连一个虚假的媛媛都可以接受,他甚至连下半辈子一个人守着一不个并不存在的媛媛度过一生的决定都做好了,难道他就不可以再大胆一点接受一个男人的他么?
既然他喜欢穿上女装的他,他也可以为他穿一辈子啊!
真是直男思维半点不懂转弯。
晋远想明白一切后,心上钻心般的钝痛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全身心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时吃完饭准备乘坐电梯回工程部的何洛还很纳闷地对晋远说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那段时间江总是怎么精准无误地和我们撞在同一辆电梯里的?”
晋远眉梢轻挑,朝电梯上方的摄像头瞥了一眼,他拍了拍何洛的肩膀,真心实意道地向他道了一句:“谢了。”
“啊?”何洛被晋远谢得一脸懵,他做什么了,值得晋远这么认真的跟他道谢?
晚上下班的时候,晋远故意在公司磨蹭了一会儿,等工程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乘坐电梯,下到公司一楼,正常离开了公司。
鹤城科技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内,江鹤端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监控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公司大楼后,垂了垂眼眸,按了按酸胀发麻的额头。
他也想不通,他现在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明明已经对晋远说过到此为止了,但在知道晋远回来上班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打开监控看了起来。
过去的半个月,监控里,工程部靠窗的那个位置始终没有人,他的心也跟着空荡荡的不安,但很奇怪,今天在看见那个位置又有了人时,那颗恍惚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安定了下来。
江鹤也想不明白,他这都是怎么了。
太阳穴的疼痛不足以再支撑他再继续上班下去,他拾起搭在坐椅上的西服外套,乘坐电梯下到负一楼,找到自己的停车位,正准备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时,一旁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扼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翻转过去,后背抵着车门,眼睛被动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江总,别来无恙啊。”晋远扼住江鹤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抵在车门边,牵起他的左手拉到眼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江鹤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语气微怒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晋远的拇指在江鹤无名指上戒指上摩挲了一下,笑道,“就听说江总结婚了,好奇来看看江总的婚戒长什么样。”
江鹤被他笑得心慌,就连无名指也莫名地发烫起来,强行镇定地挑了挑眉:“那你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当然。”晋远顺势松开扼住江鹤的手腕,在他面前抬了抬手。
陡然间得到自由,江鹤不太自在地整了整身上的衣物,正要教育晋远两句时,他整个人又被晋远撑在车门上,下一瞬脖子一凉,一直被他戴在脖子上的细链子被人给拉了出来。
晋远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江鹤脖子上的链子,看清链子尾端吊着的一枚他戴过的戒指时,薄唇微微一勾,漂亮的眼睛如点亮星辰般璀璨,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生如夏花般绚烂的光芒。
他低头在戒指上轻轻落下一吻,朝江鹤笑了笑:“江总,晚安,祝你今夜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