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了盛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期间无论盛誉想要什么,他都竭尽全力的满足盛誉。
结果呢?
这都六月十五了,对方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哗啦’陈蒙将桌子上的茶盏都扫到地上,高声叫人进来,“去衙门点人,跟爷走!”
好一个盛誉,好一个盛氏兄弟,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货,他这就成全他们!
陈蒙正要出门,整个上午都没见人影的贴身小厮忽然从外面小跑进来,“公子大喜,奴才给您报喜了!”
多亏了这小厮张嘴就是吉利话,陈蒙才没抬腿就踢出去,他皱着眉毛道,“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我看你就是板子挨少了!”
小厮没想到陈蒙居然如此大的火气,连忙跪在地上,原本用来讨赏的俏皮话也都说不出来了,老实道,“青玉巷盛宅有消息了,当归亲自来通知小的,盛誉昨日又开炉熬药,还没见到结果就喜笑颜开,说这次肯定会有成果,还说要第一时间送来给公子鉴赏。”
陈蒙挑起半边眉毛,“真的?”
小厮陪着笑道,“小的哪敢与公子说假话,当归说最迟今日下午就能有消息。”
曾经与陈蒙共同搜查过青玉巷盛宅的刘理大步从门外走进来,“听说公子叫我。”
陈蒙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想请刘叔吃酒来着,却想到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只能改天了。”
刘理还能不知道陈蒙是什么德行,却没有揭穿陈蒙的敷衍,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完全不在意陈蒙是发什么疯。
陈蒙匆匆吃了顿味同嚼蜡的午饭,就眼巴巴的等着青玉巷盛宅的消息,直到夕阳马上就要彻底落下,当归和黄芪才面色古怪的出现在陈蒙面前。
陈蒙却没发现当归和黄芪面色有异,伸着脖子道,“东西呢?”
当归嘴角动了动,不得不在陈蒙的催促下将手里捧着的木盒递向陈蒙。
陈蒙大喜,迫不及待打开盒子。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陈蒙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一、、三、四、五、六、七。
盛誉居然送给他七个乌黑的药丸子?
第52章
将近两个月的期待落空让陈蒙脑子都空白了一瞬,然后怒急攻心,举起手就要将盒子砸出去。
当归连忙跪下抱住陈蒙的腿,“公子!盛二爷说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黄芪见状也不敢再站着,无声跪在陈蒙另一边。
“我要的东西?”陈蒙气得声音都走调了,“我要的是香皂!他给我的是什么?!”
没等两个吓得不停磕头的小厮说话,门口突然传来让陈蒙背脊发凉的声音,“毛毛躁躁的样子像什么话?哪有通判府公子的气派。”
陈蒙如同听见猫叫的老鼠般,瞬间安静了下来,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父亲。”同时将利刃般的目光投向陈通判身后的刘理。
他爹向来不管他院子里的动静,定是这刘姓老贼告密。
刘理如同沉默的大树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陈通判身后,丝毫不理会陈蒙。
陈通判却看不惯陈蒙当着他的面就敢恐吓他心腹的行为,怒斥道,“别看你刘叔!你院子里的动静都要将房瓦掀了,你当我是聋子吗?”
陈蒙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儿子不敢”
陈蒙怂了,陈通判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更膈应,兴意阑珊的摆了摆手,越过陈蒙在椅子上坐下,“我听说青玉巷盛宅给你送了东西,东西呢?”
陈蒙委屈的瘪了瘪嘴,还说没关注他院子里的情况,当归和黄芪明明前脚刚进门,脚底板都没踩热乎呢。
因着心里有气,陈蒙的态度也不太好,将手中没来得及扔出去的木盒‘哐’得放在陈通判面前的桌子上,“这呢!”
陈通判面色如常的将乌黑的药丸子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发现乌黑的药丸子对着光时边缘竟然是偏透明的模样,加上绝对不会出现在药丸子上的滑腻手感,陈通判得出结论,“不是药丸。”
“什么?”正等着看陈通判出丑的陈蒙瞪大眼睛,急了,“不是药丸是什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陈通判又被气得够呛,转头就将气撒在了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身上,厉声道,“没听见公子问话?”
当归和黄芪立刻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脑门都青紫了,才哆哆嗦嗦的开口,“盛二爷说这就是他仿造芬芳庭香皂做出的东西。”
此言一出,陈通判和陈蒙眼睛同时瞪大,满脸呆滞的望向‘药丸子’。
“什么玩意?”陈蒙掏了掏耳朵。
当归又磕了个头,几乎要被吓哭了,却不敢不回答陈蒙的问题,“这就是盛二爷仿照芬芳庭香皂做出的东西,一共得了十二丸,他自己留了五丸,给大公子送来七丸。”
陈蒙一脚踹在当归的背上,脸上闪过浓浓的尴尬,“狗奴才,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当归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也不敢说是陈蒙没给他机会,只能再给陈蒙磕头。
好在陈蒙的注意力全都被‘药丸子’吸引走了,根本就没心思惩罚当归。
陈通判回头给了管家一个眼色。
管家无声行了个礼,小跑着退出陈蒙的院子,往陈通判的书房去了。
陈通判将‘药丸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皱起眉毛。
半点都没有香皂的芬芳,就是中药的味道,还夹杂着焦糊味。
陈蒙见到陈通判的动作,也学着陈通判去闻‘药丸子’的味道。
他没有陈通判的好定力,知道这些‘药丸子’就是盛誉给他的香皂后,脸上的纠结气馁就没消失过。闻到‘药丸子’的味道后,更是连假笑都维持不下去,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废物!”
原本以为被人戏耍的恼怒却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管家很快去而复返,路过还跪在地上的当归和黄芪时,一人赏了一脚,示意两个人滚出去守门。
两人如蒙大赦,抖着腿退到了院子外。
管家先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在装‘药丸子’的木盒边,又亲自去打了两盆清水来。
陈通判打开管家拿来的盒子。
如果宋佩瑜在这里,就会马上认出来,盒子里装着的半块香皂正是出自他的芬芳庭,香皂背面的印记还是他亲自设计的。
不同于毛毛躁躁的陈蒙,陈通判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他先抽出袖子里的手帕铺在桌子上,然后依次将半块香皂和一枚‘药丸子’摆放在手绢上。
芬芳庭的香皂都是成年女子的手掌大,‘药丸子’却只有成年人大拇指指节大小,就算是放在半块香皂旁边,也显得小家子气。
更不用说芬芳庭的香皂还色彩鲜艳明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药丸子’却乌漆嘛黑,第一眼看去与真正的药丸子几乎没有区别,不然陈蒙也不会认错。而且‘药丸子’的味道也一言难尽,虽然还算不上难以忍受,与芬芳庭的香皂相比却差的太远了。
陈通判先用香皂洗了次手,将手擦干后,又用另一盆清水和‘药丸子’重新洗手。
洗过两次手的陈通判让管家去换两盆清水来,让陈蒙也按照他刚才的步骤洗手。
陈蒙百般不愿的做了,却全程沮丧个脸。
在他看来盛誉虽然拿出了结果,但是失败了。
这个结果对陈蒙来说尚且能接受,却不会好受。
“说说有什么感觉?”陈通判放下茶盏,正色看向陈蒙。
陈蒙没感觉,但他不敢说。
他稍稍犹豫了下,习惯性搓鼻子的时候突然愣住,看向格外干净的手心,“洗手之后居然变好闻了?”
清淡的药香味,起码比‘药丸子’本身的味道好闻。
陈通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陈蒙也没更高的期盼了,指着两盆陈蒙洗过手的水道,“除了外表比不上,盛誉做出的……”陈通判犹豫了下,才继续道,“盛誉做出的香皂也能达到芬芳庭香皂的效果,如果比芬芳庭的价格便宜,还是能卖出去。”
芬芳庭最便宜的是肥皂,五钱银子一块。
最便宜的香皂,一两银子一块。
这是芬芳庭的价格,却不是咸阳之外的地方能有的价格。
比如陈通判手中的半块香皂,就是从赵国换来的,花费了十两银子,还是他手下的人与卖香皂的游商熟悉才能买到。
陈通判认为,这些‘药丸子’拿出去后,至少能以二两银子一颗的价格出售,还是直接大批量卖给游商。
自从在刘理那里听到了陈蒙在青玉巷盛宅的经历后,陈通判就始终关注着这件事,也正是为此,才特意花大价钱买了半块香皂回来。
因此这些时日从通判府送去了青玉巷盛宅多少东西,陈通判比陈蒙本人还要清楚。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青玉巷盛宅消耗的药材全都加起来,还没到百两银子。这次盛誉一口气就能做出十二颗‘药丸子’出来,按照二两银子一颗售卖的话,瞬间就回了四分之一的本。
一本万利,不过如此。
陈通判将这些道理掰碎了,仔细讲给陈蒙听。
陈蒙原本沮丧的脸色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尤其是听到陈通判与他算的银子后,再看向剩下的‘药丸子’时,目光已经截然不同。
“可盛誉是世家子,他们向来将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会愿意将‘药丸子’的配方交出来吗?”陈蒙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厉色。
他是想与盛氏兄弟,与盛誉结交没错。
但若是和巨大的利益相比,盛氏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陈通判抬手拍在陈蒙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慈和宽厚,“为什么要让他将方子交出来呢?”
傻孩子,你只要让他知道,只有能源源不断的拿出‘药丸子’来,他们兄弟才能在祁镇安稳的生活,他自然会主动献上。
而且这个盛誉既然能研究出‘药丸子’,就总有一天能研究出不比香皂差的东西,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过于可惜。
上位者,恩威并施才是正确的手段。
他有的是办法,让盛氏兄弟心甘情愿的为通判府提供‘药丸子’,还要对通判府感恩戴德。
宋佩瑜对陈通判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正在重奕的房间里挥笔泼墨,做下个阶段的计划。
从在梨花村落脚开始,宋佩瑜就有了做阶段性计划的习惯。
若是他们没在华山遭遇刺杀,依照他原本计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了咸阳,开始大力支持赵国的修路事业。
如今身在祁镇,虽然没有路修,却可以想想卖琉璃和香皂的事。
至于为什么会在重奕的房间里,当然是因为重奕的耳朵好使,只要有人走到门外,无论是谁,重奕都能听见,而且能听脚步声认人。
宋佩瑜现在思考需要保密的事情时,都是在重奕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