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暂停的动漫画面是一个写满了复杂公式的黑板，渝昔问道：“你这看的是什么？你能看懂吗？”

　　渝可颂用一副“有眼光”的表情说道：“这是R国出的7月新番，可好看了！叫《考神》，我断头安利！主角牛得不行，一集一个骚操作！讲的就是你看不懂的东西，一群学神的争霸之旅，又好笑又热血又看不懂，哈哈哈哈哈！”

　　渝昔突然想起来路易斯的评价，说国漫的很多东西他都看不懂，所以差点看不下去。于是他拧着眉头问道：“你看不懂你也能看得下去？”

　　渝可颂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这你就不懂了吧，哥。”

　　“我不懂，所以我快乐。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觉得你看的东西你啥都不懂，你就觉得他很厉害吗？！就是因为主角能说一大堆我看不懂的话，我才觉得他牛啊！要是他跟我讲勾股定理，两点一线……那我才不看呢，他跟我扯什么宇宙爆发，热寂啥的，我就觉得……这个男人，该死的有魅力！”

　　“而且啊他又不是枯燥地讲理论知识，我又不是在听课。他每集都会用这种无厘头的搞笑和燃燃的装逼之术给你讲一个温馨的小故事，哎呀，就很感人嘛。画面也好好好看啊特别精彩，每集都疯狂燃烧经费，看着超级酷炫和过瘾的……”

　　“反正剧情特别好，你要是入坑动漫了，你一定要看啊啊啊，我每周看一集，学习都倍儿有动力！”渝可颂最后这样补充道。

　　渝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好，那你赶紧看，看完了写作业。”

　　阖上门出来，渝昔在脑海里对555说道，“五先生，我大概对我们缺少什么有点想法了，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555：在，宿主有什么请求。】

　　渝昔回到自己卧室里的工作间，刚刚坐下就想起来，“哦对了，你怎么都好久没出现了？”

　　【555：嘿嘿，宿主您的任务正在顺利地进行当中，我们做系统的，当然要做贴心小棉袄。有事你喊我，没事我绝不打扰。】

　　渝昔慢慢蹙起眉，什么任务在顺利进行当中？

　　他没有听明白系统是什么意思，也不感兴趣，干脆说起了正事：“我想在这休假的几天里把各国的动漫市场大概了解一遍，但是这个筛选量太大了，我也不知道该从哪一块先看起。可以麻烦你帮我筛选出各国现阶段的优秀作品吗？我想要从内容、画面、和制作上都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然后我恶补一下。”

　　“至于我们中国这一块的……我想要筛选出各个阶段的代表作品。”渝昔说道。

　　“不过这个委托好像有点麻烦，是不是得用我的社会贡献值来换取？我的社会贡献值还有多少？”

　　【555：是的，宿主真聪明。您的社会贡献值已经积累到了非常高的数值，换取这个奖励绰绰有余，您要兑换吗？】

　　“换。”

第三十九章

　　系统筛查各国作品也需要时间，渝昔一下子获得了三四天假期。于是他也不着急，翻找出工作室里的工具，开始给渝可颂的防狼发卡检修。

　　非接触式IC卡与读写器间无机械接触从而避免了接触读写产生的各种故障，因而具有可靠性高的优点。渝昔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于是只是把精准度再稍微调了调就把发卡还回渝可颂那儿去了。

　　等他再次回到房间，555已经给渝昔列好了一长串各国动漫待看清单了，列好的每一项动漫名后面都细心地加上了该片共有几季、集数、总时长以及连载和完结时的人气指数。

　　“谢谢你，五先生，你的效率真高。”渝昔不吝赞美道。

　　【555：哪里哪里，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哦！】

　　说完，系统就匿了。

　　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渝昔就不会拖延。

　　他把工作台清干净，打开还没关掉的电脑开始根据清单制作表格，横列依次写上主题、风格、分镜画面、剧情等参考因素，纵列则写上优点、人气、特点等字样，再打印出来，然后就开始了研究学术知识一般的恶补动漫计划。

　　然后——难得享受悠闲假期的程弈崩溃了。

　　“程弈，问你个问题。你看过《XXXX》吗？为什么里面的xxx是反派角色，但是他的人气比主角还高啊？”

　　程弈是个算法工程师，工作上得一直摸键盘，休息的时候他就用得比较少了。除了偶尔兴致来了把几把游戏，否则他连手都懒得抬一下的。电话响了他原本不想搭理，结果一看来电人是渝昔，以为有什么事，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就接起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他沉吟一声，开始跟渝昔科普什么是萌点，什么是热人设等问题。

　　好容易说明白了，过了一会，又接到他的来电。

　　“程弈，那你看过《XX》没有？里面的反派一开始是主角的同伴，但他后面真面目露出来了，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也没有同理心和人性，怎么他的人气也比主角高？”

　　“啊这……或许你要懂一个概念——叫‘美强惨’。这是人类永恒喜欢的人设，你看他虽然很变态，可是你再瞧瞧他的颜值……诶，是不是就没有那么恨他了。这个呢，就叫做‘三观跟着五官跑’哈哈哈哈。不过这只是说笑，你看他的人气，是黑红黑红的。大家吃他的颜，和认为他是个屑并不冲突。而且他有着很复杂的身世，这个动漫世界观还挺复杂的，坏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坏，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他的每一个做法都是有理由的，感情也是递进的。”

　　“不过渝神你问这干什么，你还没放弃振兴国漫梦啊？陈哥都放弃了。而且这一套放在我们这不好使，容易被说成是洗白反派，传输错误价值观，渝神，快洗洗睡吧，难得的假期就别工作了。”程弈无奈道。

　　对面静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渝昔低头看着手里已经写了一小半的表格，罕见的有些颓丧。

　　他思忖了一下，打开了一个他很久没打开过的app——绘世。

　　他按着陈遗芳给他发来的他在绘世上看好的几个好苗子，在论坛版块的搜索框一个一个输入ID去查找。

　　绘世的同好交流版块分为实名区与匿名区，匿名区就是渝昔第一次化名future在绘世上勇怼键盘侠的地方，他这次来到的是实名区。实名区相比匿名区而言就冷清了许多，这里不聊八卦，大多都是个人记录贴，和真正交流画技的地方。

　　他找的第一个人叫做绘世ID叫做墨韵，这个人的绘画风格是国韵水墨风格，在众多画风偏R国立绘系的画手中风格十分显眼突出。他发的是一个一边记录画技进步与投稿进展的帖子，按周记录，已经记录了整整三年了。

　　渝昔看了看他发上来的作品，就明白陈遗芳看好他的原因了。

　　水墨动漫的作品渝昔已经看了《小蝌蚪找妈妈》、《牧童》和《山水情》，其画面的灵动性和浓重的国风韵味是其他动漫无可比拟的。屏幕亮起，画面如画卷一样舒展开，电影的动态美学和国风画的静态美学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极有意境。

　　这人的水墨作品多是战斗画面，粗粝浓重的水墨线条画起打戏来非常帅气，一记潇洒的扫堂腿卷起一地枯叶，刚劲有力，虎虎生风，画面似乎真的活了起来。

　　可有着这样才华的人，他的记录附言多是——

　　“瞎了眼的编辑，狗眼看人低。”

　　“打发叫花子？老子不卖。”

　　“好吧，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乖个屁。”

　　“白天工作，晚上画图，日子真是好社畜……”

　　“算了，要不我自己建个工作室吧……”

　　帖子里有很多人是乱入进来膜拜画技的，这些留言墨韵都没有回复。

　　也有的人看不下去，跟他说，“墨韵大佬，你要不去隔壁某国发展看看？我认识的一个圈内大佬已经去了，做代加工，这里的待遇和那边比不了。我倒是想去，奈何没有哪个技术，你可以去试试。”

　　这一条他倒是回了，“什么叫代加工？”

　　那人说，“就是人设和剧本都定了，你只要按照要求画出来就行，很简单的。其他的工作别人会处理，那边有一条很完整的产业链。”

　　墨韵回他：“不让我自己创作？那还算个屁的漫画家。而且我这个画风，骨子里就是为了国漫而生的，去了别的地方就成四不像了。”

　　再往下渝昔就没看了，他叹了口气。

　　【555：宿主还要继续吗？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你该休息了。】

　　渝昔扑上床，烦躁无比地扒拉两下脑袋，“继续！”

　　……

　　电话声又响起，程弈已经木了，他无力地接起电话：“渝神啊，我已经老了，不年轻了，没法熬了，你放过我吧。孩子想睡个养生觉，我已经洗好澡躺进被窝了。”

　　那边静了两秒，一个低沉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出来：“渝昔打给你干嘛？你们聊了很久？”

　　程弈一个激灵，差点下意识地把腰坐直：“裴哥？你怎么这么晚还打给我，我今晚好受欢迎啊。绝了，这人气要是分一半给我的异性缘该有多好啊。”

　　“……”

　　程弈嘴贫完，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裴喻洲交代清楚，苦哈哈道：“我今晚上尽给他解答问题去了，看了个电影，到现在不知道故事讲了什么。”

　　裴喻洲似乎有点郁闷，问他：“他怎么跑来问你不问我？”

　　“……”靓仔懵逼，“您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对动漫感兴趣的啊。”

　　确实。

　　“……”裴喻洲说不上来哪里有点不高兴，于是说正事道：“我给你邮箱发了个文件，是上次没过的方案，你忘记拿走了，你找时间改好了下周上班再带回来。”

　　听到程弈应好，他就把电话挂了。

　　……

　　而渝昔，翘着腿趴在床上一看就是三四个小时。他没按照清单上的每一部都看完，别国的他只挑了代表看，加了倍速大致了解完他就关掉换下一部，进度飞快。

　　国内的他倒是看得比较仔细，从鼎盛时期看起，再一部一部往后看，越看越快。

　　原因很简单，因为之后的国漫真的是越来越面向儿童市场，他每一部大概只需要看一集就能做出个总结来。相比这个阶段大肆涌入国内动漫市场的R国子供向作品，内容有点太单调。

　　许多R国子供向的作品，至今仍是一部分国人心中的童年白月光。

　　渝昔对比了一下，发现同样是子供向作品，但作者花的心血不比一般的作品少，甚至更费心。每一个小故事都能真正给人以启发，换取观众的会心一笑或者泪珠一颗，这些作品即使是成年人看也会感到感慨。

　　这些特点，早期的国内作品其实也有。

　　国内动漫鼎盛时期的剧情都比较紧凑刺激，为了让画面生动好看，又为了提高色彩的饱和度使画面足够流光溢彩，其制作过程极度燃烧经费。

　　相比之下，后来的作品仿佛就是营养不良的小孩，处处画面都微妙地透露出贫穷，画面僵硬，动作也生涩。再后来，越来越R系的作品出现，此时还处于国人画师摸索阶段，只能一味的模仿画风，而剧情却又良莠不齐，情节张力不够。

　　再再后来，就是现在的初步崛起阶段。3D动漫电影大受追捧，一经比较，2D几乎可以说是夹缝中生存，可是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好的作品。至少在剧情上已经越来越丰满，人设也变得更加有血有肉起来，但他们站起来的主要原因还是靠优秀的故事。

　　但在画面表现张力、流畅度、和画面分镜等等都比其他快一步的国家要逊色一些，这一点就连现在资金大量投入进去的3D动漫电影也不可避免。一到打斗场景，如果特效不够，那就慢动作来凑，还有无限出现的慢摇镜头和全景旋转，让代入感总是有所欠缺。

　　相比同样不是以画风取胜的M国动漫，他们的风格多是浓烈的个人英雄主义，立意比较深刻隐晦，甚至可以说是黑色幽默，有种独特的国域特色。要么就是唯美浪漫的公主系列，这一系列就比较传递积极的正能量观念，同时辅以大量的资金在画面上下血本，以震撼的视觉冲击效果在电影票房上一直有着不错的成绩。

　　林林总总看起来，表格也填完了，已是深夜，外面的天色黑得几乎滴墨。

　　渝昔的精神却很亢奋，他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对面没有响很久就接通了。

　　“裴喻洲！”

　　安静。

　　渝昔又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打错，又把声音放轻了点：“裴喻洲？”

　　许是睡觉被吵醒了，有点脾气。

　　对面的呼吸有点沉，男人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怎么到我这儿就不喊哥了？”

　　喊别人陈哥陈哥的，到他这就除了偶尔戏谑地跟着人家喊喊，其他时候都连名带姓地喊裴喻洲。自己还给他发工资呢，没大没小。

　　“……”渝昔给他整得挺无语，“陈哥大我二十七岁。”

　　裴喻洲不乐意：“我大你七岁。”

　　渝昔：“……”

　　懒得和他在大半夜的争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渝昔服软：“好吧，裴哥。”

　　被人吵醒的郁气瞬间就清空了，他满意地嗯了一声，“怎么？为了国漫的事？”

　　“昔昔，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呢？”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