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义正言辞地说:“听我说,医生。假如你爱这个国家,效忠我们王室,那么,你就有责任帮助我做一件事。王后那样的脆弱的身体,是繁育不出强壮婴儿的,所以……”
“天啊,爵爷,您饶了我吧!”
医生慌张地手都抖了起来:“我是绝……绝不能做谋害王后的事……”
“这怎么是谋害呢!”
亨利公爵正色说:“我只希望国家有身体健康的君主,王室有身体健康的继承人。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肮脏的勾当,只需你按照正常的方式给王后保胎,而不是敷衍应付。”
“冤枉啊,冤枉!我怎么敢敷衍、应付王后……”
“那你的拿手绝技为什么不用出来呢?”
“什么?我哪里有什么拿手绝技呀!”
医生有苦说不出地喊冤。
“您之前曾给几位夫人开过一贴药……”
亨利公爵随口念出了几个名字:“这几位夫人都夸你的药很灵验呢。”
医生呆住了。
他像是被人捏住要害的猫,整个人都僵硬了。
只因,这一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抓住了。
那些把柄,曾经的错误!
公爵提到的那几位夫人确实曾被他治疗过,但并不像公爵所说的什么灵验……
恰恰相反!
那时候他还年轻,医术也一般,为了追求更快的效果,满足自身的虚荣心,便下了几剂猛药,最后,有些身体强壮的病人确实很快痊愈了,可也有几位病人都由于他用药过猛而流了产。
好在这几位流产的病人,家世不显。
他最终得以拿钱将人封了口。
这是他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做下的恶事,一度后悔万分!
也正是这些经历,才使得他后来凡事都谨慎再谨慎,从不敢乱用药物,稳妥为第一位……
如此一来,反而得了国王的赏识,慢慢在宫中站稳了跟脚。
可如今,公爵念出的那几个人名,正是当年出事的那几个病人。
深埋在心里的污点被人挖了出来!
医生不免战战兢兢起来:“爵爷,这事……这事……”
“怎么?不愿意吗?也许我现在就该把你的事仔细同陛下讲一讲?”
“爵爷……”
“行啦,又不是让你做什么坏事,只是让你按照以前的方式帮王后保胎罢了!我记得,那些药方也没什么大错,不是也有人吃完还挺好的吗?”
“但,但是,王后身体虚弱……”
亨利公爵实在受不了医生那副可怜的表情。
他从一旁抽屉里掏出了一个钱袋,眼睛中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凶光:“听着,医生!”
“这里有八百磅,如果你同意,现在就可以直接拿走;”
“但假如你选择拒绝,那么,你和那几位夫人的故事,我是一定要讲给陛下听一听的。”
“你说……”
“如果陛下知道了你的这段往事,如果王城中所有贵族都知道了你的这段往事……”
第42章
(一)
此时,萨菲尔索伦森伯爵正稳稳地站在那里,侧耳认真倾听着医生的讲述。
却原来……
在医生好不容易离开亨利公爵的府邸,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后,还不到五分钟,就又被请到了这位伯爵大人的面前。
医生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这样的局面。
尤其是……
萨菲尔伯爵显然是个比亨利公爵更为可怕的人。
只因亨利公爵对他有所求,所用无非是一些威胁利诱的常规手段。
医生心里虽然害怕,但又隐隐觉得,那些都是能预料到的行为。
而且,即使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完成对方所要求事的话,一定会遭到亨利公爵的报复,可这报复也不是立刻马上就会发生,自己还有时间……
但对于行事更为心狠手辣的萨菲尔伯爵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他对医生毫无要求,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自然懒得费心思去搞什么威胁利诱那一套,一上来就是冷酷无情的凶相,咄咄逼人地告知了这么一番话:“要么,说出我想知道的一切;要么……我送你和你的家人一起上路。”
医生心中一寒,再无侥幸。
但他此时还以为,是亨利公爵的密谋早已泄露,而这位萨菲尔伯爵大概是来调查此事的。
为了不被亨利公爵牵连……
也因为经过了这么一晚上的连番惊吓和威胁,他的心理防线已快要濒临崩溃。
于是,在萨菲尔伯爵冰冷的注视下……
医生很快就结结巴巴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包括自己曾经治坏病人的黑历史,也包括亨利公爵要他对王后做的事。
及至说完,他抱有一线希望地恳求、辩解着:“伯爵大人,我真的还什么都没做,也没真的答应公爵大人!请您饶恕我,请您帮我同陛下说说情……哪怕是要惩罚……也请务必宽恕我的家人,求您了……”
然而,听了他的这么一表述后,萨菲尔伯爵反而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重复:“唔,你没答应吗?”
医生拼命点头,继续努力为自己辩解:“对呀,我还没答应呀!我真的……”
可谁知,萨菲尔伯爵却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又简单地问了一句:“可是,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医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萨菲尔伯爵神色平静地回望了过去:“答应亨利,去办他交代的事情。”
“可是……可是王后有个万一……陛下……陛下不会放过我的……”医生痛苦地喃喃说。
“但假如你不做,亨利难道会放过你呀?”萨菲尔伯爵语气轻轻松松地说。
医生满脸迷茫地望着他,不解到了极点:“可是,可是,您……伯爵大人,您就眼看着阴谋……”
萨菲尔伯爵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疑惑问:“什么阴谋?”
医生忙回答:“亨利公爵要害王后……”
但萨菲尔打断了他,再次不耐问:“什么阴谋?”
“亨利公爵……”
“可以了,我不想知道。”
医生愣住了。
然后,他意识到,眼前的伯爵大人开始光明正大地装傻了。
医生呆站在那,久久没动弹。
如果说亨利公爵的威胁,算是一种规则内的游戏,让他还有那么一点儿挣扎的心思……
那么,这位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翻脸,行事又颇有些莫测高深的伯爵大人,却让他觉得,无处下手,逃无可逃。
他颓然地低下了头。
但当他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
萨菲尔伯爵却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等做完之后,别忘了去找陛下忏悔,医生。”
“什么?什么?”
医生本已绝望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极度愕然的神色:“忏悔?”
“对呀,不管是谁,做错事都要忏悔的。”
萨菲尔伯爵故作惊讶地问:“难道你竟然还希冀着逃脱制裁吗?”
显然,医生确实存有‘说不定王后流产后,也不会有人发现是我做的’这样渺茫的希望。
但这一刻,连那么一点儿的希望也被打破了,他的脑子像是浆糊一般,晕晕沉沉地下意识重复着萨菲尔的话:“向陛下去忏悔……”
“没错,去忏悔你参与了亨利公爵的阴谋。”
“……忏悔我参与了亨利公爵的阴谋?”
萨菲尔伯爵微笑着说:“然后,作为你诚心悔过的奖赏……”
医生不禁苦笑:“奖赏?我还能有奖赏吗?”
“当然,既然你选择了忏悔,那么,我自然也会帮助你的家人免于一死。”
“……”
在这样一番令人绝望的谈话后……
医生就又被送了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他透过马车的车窗,望着车外漆黑的夜色,不由悲哀地开始计算起自己还能活多久了。
这时候,他刚好看到……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可怜流浪儿,正或坐、或躺地躲藏在街道两侧的阴暗角落里。
可能是听到马车经过的声响,他们纷纷抬起了头,好奇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