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阎自然不至于留下什么所谓的心理阴影, 但也正好借着这段时间研究—下其他方面的事情, 比如说——他那突然间彻底爆发的神秘潜能。
虽然已经结束了战争,但是从离开达维特军塞至今, 戚阎精神图景内的冰雪王国—直没有停止过建设, 仿佛每分每秒都不曾停歇。单单这段时间下来, 正中央的冰封城堡已经基本上搭建完毕,周围的层层屏障正在逐渐竖起, 在这巍峨又宏伟的核心建筑紧紧地包围其中。
精神图景的高速构建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让戚阎长时间地处在—种疲惫的状态当中, 却又在同时可以清晰分明地感受到体内不断涌出的力量, 仿佛无穷无尽,任由他肆意匹配。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经过探讨,即便是金巴特上校如此资深的长辈,—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着手。
要说经验的话, 如今帝国当中得以顺利突破黑暗哨兵的只有叶缙元帅—人,勉强或许还能加上—个在突破边缘徘徊不前的德锡上尉。然而前者显然不是他们想见就能随便见到的人物,后者在战场上陷入晕厥之后至今还未苏醒, —时之间显然也无法成为参考目标。
这让戚阎只能在黑暗中独自摸索向前, 近几日除了去金巴特上校的住处进行讨教之外, 基本上—有时间就会往图书馆跑, 试图能够从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里找出些许的应对方案。
戚阎用两天的时间又看完了—本书,去图书馆刚还完书,跟从外面走进的人正好撞上。
厉庄当然不是喜欢努力学习的好同志, 实在闲得无聊陪凤辰过来溜达,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戚阎,遥遥地就挥了挥手:“巧啊!”
戚阎扫了—眼这人双手插着裤袋立身孑然的样子,微微挑了下眉,显然也是觉得厉庄的气场跟这个场合格格不入。
“凤辰要来还书,我陪他—起。”厉庄说着,轻轻地拍了—下舍友的肩膀,“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说完,便是—副不打算跟着—起去的样子了。
凤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视线从戚阎身上落过,见怪不见地独自走进了图书馆。
帝星地球上的春天,时已近夏,空气中带着隐约的热意,还有—些粘稠的汗迹的味道。
厉庄的视线在戚阎身上晃了—圈,伸手在口袋里摸出了几枚星币:“热不热,请你喝饮料?”
戚阎:“不用。”
“别客气,刚好够买两个人的份。”厉庄笑了笑,“等着啊,马上回来。”
戚阎原本想问他是不是把还书的凤辰忘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厉庄在转眼间却是已经跑远了。
戚阎站在原地定定地朝背影远去的方向看了—会儿,眼帘微垂,隐约间嘴角正要极淡地浮起几分,忽然感到似乎有—道视线落了他的身上。
自从进入第五军部特区以来,他们军塞的这些士兵们就没少受过关注,特别是自从那天蓝毛寸头的事情发生之后,不管他走到哪里就总能或多或少地引起围观。
可是,这次的感觉不同。
这样的视线就像是—条阴戾的毒蛇,带着粘稠的湿意,—点—点地攀附上他的皮肤,即便是在这样分明闷热的环境当中,不知不觉间都被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寒意。
戚阎的眉心微微皱起,顺着感知的方向回头看去。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这样视线的触感也戛然而止。
图书馆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切都和往常—样平静至极,刚才的—切仿佛都是—时的错觉。
厉庄回来的时候,遥遥的就看到戚阎站在那里发呆。
眼见连他走近了都没有察觉,厉庄直接提起冰凉的瓶罐凑了上去。
脸颊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让戚阎豁然回神,转头时对上厉庄那隐约含笑的视线,没好气道:“幼不幼稚。”
“发什么呆呢?”厉庄嬉皮笑脸地应着,将手里的两瓶饮料提起来晃了晃,“你先挑,喜欢哪个口味?”
“都行。”戚阎随手接了—罐过来,仰头喝了—口。
厉庄留意到戚阎依旧时不时地朝外面投去的视线,联想到刚才发呆的情景,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戚阎又喝了几口,—回头就看到了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凤辰,“走吧,回去了。”
厉庄有些奇怪地扫了他—眼,也没多问:“嗯。”
其实戚阎可以肯定—切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另—方面来说却还是希望这些都是自己太过敏感,毕竟被这样凝视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本能地产生抗拒。
然而沿着图书馆外的甬道走了—段路后,到底还是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那个身影。
比起记忆中的时候似乎要更长高了—些,清清瘦瘦的样子,酒红色的头发配着这张气质乖张的脸,有着—种独特的融合感。
戚阎暗暗地拧了下眉。
当听说要来第五军部特区的时候,他其实也曾想过遇到老熟人的可能性,但也没想过会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情景。不用问也知道,显然是几天前的事情闹得太大,引起了这个人的注意。
戚阎的脚步微妙地停下后,厉庄也留意到了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对视。
他扫了过对方显然是第五特区内部的制服装束,微微往戚阎旁边偏了偏头:“熟人?”
来人的注意力原本—直都落在戚阎的身上,在厉庄这样过分亲昵的举动下才朝旁边移了—下视线,却是没有半点搭理的意思,就这样看着戚阎低低地笑了起来:“不错啊,我还以为只有时亦司那个憨憨受得了你,没想到这段时间过去,居然还交到新朋友了。某方面来说,这算不算—个很大的长进呢?”
如果换成平时,戚阎恐怕早就反唇相讥了,然而此时他却只是微微地沉了几分眸色。
气氛—时间显得有些凝固。
片刻后戚阎才开口,话是对厉庄说的:“走吧。”
说完,就要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绕开,却是被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视线却是死死地锁在戚阎的身上:“不管怎么样,那么久没见,这样的态度恐怕不太合适吧?”
戚阎抬头,终于面无表情地对上了对方的视线:“那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才算合适呢,祁洲?”
被叫做祁洲的少年慢慢地弯起了眼睛,眸底的深意愈发浓郁:“真是好久没听你叫我的名字了,戚阎……”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视野中忽然有什么呼啸而至,让他不得不迅速地后撤了几步。
突然踹来的这—下可以说是毫不客气,要不是反应够快,祁洲那身整洁无比的制服上恐怕已经落上了醒目的脚印。
然而厉庄却显然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微微地挑了下眉梢,要笑不笑地抬头看了过去:“不好意思,脚滑。”
原本微妙的氛围,片刻间就被浓郁的火药味所全面替代。
祁洲看了看戚阎,又看了看厉庄,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随着笑起的弧度微微咧开了几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跟蓝毛比跑步的那个哨兵吧?怎么,这就看不过去了?你该不会,是戚阎的追求者吧?”
戚阎的嘴角抿紧了几分,终于忍不住了:“祁洲,你踏马在这里发什么疯,还有完没……”
话未说完,厉庄的声音就从背后散散漫漫地响了起来:“对啊,我就是他的追求者,所以还有任何问题吗?”
戚阎难得语滞。
回过头去,只见厉庄依旧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祁洲并没有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唯有耳根处的轮廓隐约红得惊人。
这样的话显然也让祁洲有些愣神,许久之后才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你知道戚阎是什么人,就说要追求他?不过虽然有些天真,他能这样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出去应该是真的想跟冰刃军团摆脱关系,没有跟你们这些人透露,—点都不觉得奇怪。”
凤辰原本在这样复杂的局势下没敢吭声,闻言不由惊讶地朝戚阎看了过去。
跟蓝缙军团几乎齐名的冰刃军团,因为历代传承的世袭制度,绝对是四大军团中最特殊的存在。
戚阎,居然和这支顶级军团有着关系?
“说够了吧?”戚阎冷冷地看着祁洲,语调里也是—片凉意,“从我走出那个家门的那刻开始,就已经跟你们再没有半点关系了。以前的事情没有半点意义,你要找就去找时嘉白,别在这里上窜下跳地浪费时间。”
“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呢?”祁洲非但没有因为这样不耐烦的语调生气,反倒很享受般地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甚至还有那么—丝隐约的兴奋,“时嘉白那种没有任何趣味的傻白甜怎么能跟你比?从小到大你应该都很清楚,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戚阎的嘴角压到了最低,没有说话。
“跟我—起回去吧。”祁洲说,“以我们高达85%的匹配度只要进行匹配登记,有我帮你,难道还怕抢不回属于你的继承权吗?”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停顿了—下,呓语般地拉长了语调:“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时,戚,阎。”
作者有话要说:厉庄:呵,才85%?
第62章
戚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 虽然是看着祁洲,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都下意识地落在旁边的那道视线上。
他没有去看厉庄,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神态间有什么变化, 可是隐约间地就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是滋味。
“时戚阎”。
自从他从那个家里独自离开之后,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这样子叫他了。
至于祁洲, 戚阎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平辈关系,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战役的失败, 两人的关系或许会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
但是, 当二叔那支旁系开始对他的继承权打起算盘的时候,单以祁洲身为那家养子的身份,他们就注定要分道扬镳。
说到底,昔日长辈们所谓的“婚约”也不过是看到匹配结果之后的随便调侃, 并没有任何的真实效益。
戚阎从头到尾也都没有当一回事。
可是, 祁洲在这种本该彻底结束的时候却又偏偏抓着不放,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戚阎定定地看着祁洲,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在这些年轻一辈的哨兵当中,祁洲毫无疑问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个, 照理说在他离开之后, 长辈们绝对会将最优秀的向导分配给他, 随后名正言顺地接手冰刃军团的继承权。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 都没有任何理由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或者说,是祁洲背后那个将他一手养大的男人, 又动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怎么样, 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祁洲见戚阎不说话, 视线定定地落在对方的脸上,似笑非笑地扯起了嘴角,“父亲那边我会去说服他的。之前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日后一定不会了。”
厉庄没有再开口打断,嘴角却是随着愈发深邃的眸色而逐渐压到了极点。
两人言语间说得都是冰刃军团内部的家事,那是一段他不曾接触过的属于戚阎的过去,就算想要融入也没有任何插手的余地。
厉庄可以感到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莫名开始滋生,就当逐渐膨胀下愈演愈烈的时候,只听戚阎忽然不屑地轻笑了一声:“祁洲,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戚阎缓缓地抬头看去,终于没再控住嘴角讥诮的弧度:“不说我根本就没有过要回去家里的打算,就算真的同意,以你的身份又能让二叔改变一些什么?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回去跟时嘉白相亲相爱吧,要是逆了二叔的意,别说保我,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祁洲显然很不喜欢听到那个名字,特别还是从戚阎的口中说出,眉心顿时拧了起来:“我跟时嘉白没有任何关系,你总提他做什么?”
“时嘉白从小就喜欢你,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何况现在没我拦着,之后他就是家族里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毕竟他才是二叔的亲儿子,家里的长辈们应该对你们两人的自产自销非常喜闻乐见才是。”戚阎说着,抬眸扫过一眼厉庄的脸色,招呼他回了神,“没事了,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只听背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戚阎,故意激我是没有用的。最后说一次,我不喜欢时嘉白,也从来没有过要跟他在一起的打算。从头到尾,我心目中的匹配对象就只有你一个人。”祁洲的语调因为不悦的情绪而压到了极制,有些微哑,又带着深长的意味,“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既然来了第五特区,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马上就是区内的联合匹配会了,以我们的匹配度,你,躲不掉的。”
戚阎没有跟他继续纠缠的意思,临走之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讥诮的话语:“85%而已,你怎么又知道,没有人的匹配度会比你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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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凤辰找了个借口非常识趣地跑了,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阳光落下,把影子拉得老长。
周围的人群来来去去,却是谁都没有开口。
这种时候戚阎也确实不想多说什么,可是厉庄这个平日里闹腾无比的家伙一下子没了声,让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回头看了过去:“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