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岩嗯了一声,拿起毛笔继续作画。
“江教授出差了啊。”
成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朱宇笑了起来:“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成岩以为朱宇刚刚在浇花,可朱宇好像听到了他跟江暮平的对话内容。
成岩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脸面有点不保, 他没作声,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画画。
“难怪你今天来这么早。”朱宇在成岩旁边坐了下来,笑了下,“我以前一直觉得没人配得上老师,也一直以为老师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成岩转过头看着他。
朱宇眼神明亮,“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
之后两天,成岩一直在赶工,沉浸在客订的画作创作中,一方面他不想过多地打扰江暮平,另一方面他也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早点把画完工,所以没有特意去联系江暮平。
江暮平的工作大概也很繁忙,他也没有给成岩打电话,两人只通过短信联系。
出差第三天,江暮平的工作安排没有那么紧了,中午的时候他抽空去了趟当地知名的白浪矶老街,那条街是当地的风景名胜,江暮平想给成岩带个礼物。
这几天除了睡觉,江暮平做什么基本都是跟廖凡柯在一起的,虽然他有作为已婚人士的自觉,知道要避嫌,但毕竟廖凡柯是他带来的,还是他的学生,他没必要刻意对人家冷眼相待。
那样太不体面,也有失风度。
所以廖凡柯表示想跟江暮平一起去白浪矶老街的时候,江暮平没有拒绝。
白浪矶老街上有很多上了年头的陈年铺子,招牌都是匾额,年代感十足。
“教授你是要买纪念品吗?”廖凡柯跟江暮平并排并走着。
江暮平点了点头。
他逛了一会,没有挑中什么中意的物件。江暮平不知道成岩缺什么,所以脑海里没有什么头绪。
他试图回想成岩喜欢什么,可想了想,觉得成岩似乎什么都喜欢。成岩很喜欢买东西,有轻微购物癖的倾向,喜欢收藏名酒,喜欢漂亮的餐具,他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也十分乐意为这些美好的事物投入金钱。
江暮平想,或许不论自己送什么,成岩都会觉得喜欢。
江暮平走进了一家卖书法绘画工具的老店铺,他看中了一块镇尺,成岩最近在画水墨画,镇纸应该会用得上。
这间店铺虽老,但看店的是个面容青涩的少年,看面相应该只有十五六岁。
“叔叔,买东西吗?”少年留着寸头,音色清亮。
江暮平指着那块雕刻着蜘蛛的镇尺,问:“紫檀木的吗?”
“是的。”
“可以拿起来看吗?”
“当然可以。”少年拿起那块镇尺递给江暮平,“蜘蛛浮雕,寓意喜从天降。”
江暮平接过镇尺细细打量,镇尺中央雕了一只蜘蛛,蛛尾牵连着蛛丝,往上延伸,展开一片蛛网。
“还有财运亨通的寓意。”江暮平喃喃自语。
少年笑得眼尾上扬:“是的。就是这个寓意多少有点俗气。”
“不俗气。”
成岩肯定喜欢这个。
“叔叔是送人的吗?”少年问道。
“嗯。”
“我们这里还有砚台,毛笔,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
江暮平失笑。这小孩儿倒是很会推销。
“他画画,不写字。”江暮平说。
成岩写硬笔字都那个狗爬样儿了,写毛笔字江暮平不敢想。
“我就要这个了,麻烦给我包起来吧。”江暮平把镇尺递给少年。
“好的。”少年接过,看了眼江暮平身后的廖凡柯,“这位哥哥需要买点什么吗?”
廖凡柯笑着摇摇头。
少年点点头,捧着镇尺去后面包装。
几分钟后,少年将包装好的镇尺拿到了柜台上,对江暮平说了个价格。
江暮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少年有些疑惑地问:“您都不怀疑我的报价吗?”
江暮平买过镇尺,知道各种材质大概是什么价位,就算有差异,也无所谓那几个钱。
“为什么要怀疑?”
少年腼腆一笑:“来这买东西的人都不太相信我,觉得我就一小孩儿,每次都跟我讨价还价。”
“这店是你开的吗?”
“不是,是我爷爷开的,价格都是他定的,放寒假了,他哄我过来帮他看店,自个在家睡大觉。”
廖凡柯在后面笑了起来。
江暮平点开支付软件,笑着问:“有工资么?”
“有啊,不然我才不来呢。”
江暮平又问:“扫哪里?”
“叔叔,您有现金吗?我爷爷没手机,没弄支付宝,不收电子钞票。”
“现金不够。”
“那您刷卡?我去拿pos机给您。”
“好。”
江暮平许久不用现金和银行卡,还好出门的时候带了皮夹,他打开皮夹,从隔层里抽出了一张银行卡。
他把卡抽出来的时候,一张照片顺势从缝里被带了出来,掉落在柜台上。
廖凡柯垂眸一瞥,倏地愣了一下——
照片上是江暮平跟另一个男人的合照,那个男人长着一张熟悉又俊俏的面孔,是那天在机场看到的人。
江暮平拾起照片看了一眼。
这张照片还是之前在大伯父家聚餐的时候,江芮用拍立得拍的,当时相纸不够,拍到成岩和他的时候,正好用完了最后一张,所以只有这一张合照。
江芮当时是偷拍的,曝光也不太行,照片不怎么清晰。
当时成岩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听到江芮喊了一声后,两个人纷纷抬头望向镜头,然后被定格。虽然是偷拍,但这张照片很像结婚证上的合照,就是成岩的表情有点错愕,冒着些傻气。
江暮平把照片重新塞进了隔层里,想着要重新换个能放照片的皮夹。
廖凡柯看了眼江暮平,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少年把pos机递过来,江暮平捏着卡刷了一下,他的左手正对着廖凡柯的眼睛,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银色的光。
廖凡柯猛地一怔。
“好了,谢谢您。”少年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那幅客订的水墨画成岩已经完成了,金海辛的电话打得凑巧,正好赶上成岩收工的时间。
“之前就说要请你家先生喝酒,今天我有空,来么?”
“他出差了。”
“他不是大学教授吗,现在应该放假了吧?”
“他是教授,又不是学生。”
“也是。那今天先单独请你吧,下回再请他。”
“新酒吗?”
“新,刚到的,特意给你留的。”
“我一会就过来。”
金海辛是成岩以前的客户,成岩几年前给他纹过身,金海辛有一间规模不小的酒窖,成岩经常在他那订酒,有时候也会直接去他经营的酒馆喝酒。
金海辛跟成岩关系不错,早些年因为特别喜欢成岩给他纹的纹身,经常给成岩送酒,后来成岩不让了,但会主动在金海辛那里订酒。一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二来照顾老客户的生意,久而久之,他们的友谊就建立起来了。
成岩的朋友很少,细数来,好像只有金海辛。
金海辛除了有一间酒窖,还经营着很多间专门供酒客品酒的酒馆,成岩偶尔会在酒馆喝酒,酒馆氛围很好,服务员清一水的俊男靓女。
成岩坐在吧台上,面前摆了好几杯酒,都只倒了浅浅的一个杯底。
金海辛只是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看见成岩面前摆满了酒杯。
“喝那么多混酒,你不怕醉了?”
成岩摇摇头。
“可惜了,”金海辛在他旁边坐下,“你家先生怎么就出差了,我就这两天有空,再等就得等年后了。”
“他不喝酒。”成岩端起一杯抿了一口。
“我怎么感觉成老板兴致好像不太高么。”
成岩端起另一杯,端到面前,嗅了嗅酒香,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这么深沉。”
“有吗?”
“有,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
成岩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撑着脑袋懒懒道:“三天没跟江教授联系了。”
“嚯。”金海辛煞有介事的,“三天呐,这么久了。”
成岩抬眸瞥了他一眼。
“原来是害相思了。”金海辛头一回见成岩这样,可劲调侃他,“这么惦记你得主动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