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潜把手张开,并将手掌向下,空无一物。
负责缚手的士兵走到越潜跟前,拽出一条绳子,将越潜的手臂折向背部,看来是要将他的双臂缚在背后。
没给对方束缚自己的机会,越潜忽然挣脱手臂,挥拳击打缚绳士兵的脸,士兵毫无防备,被一拳打倒。
越潜飞速解开缠绕在手臂上的绳子,他拉紧绳索两头,当即勒住百夫长的脖子,这一系列的动作,在眨眼之间完成,百夫长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越潜仰起头,朝目瞪口呆的族人咆哮:“跑!”
一声令下,如同惊雷。
那些被缚住双手的越人,要么不顾危险往水里跳,要么横冲直撞往船梯的方向跑,也有几个冷静且勇敢的青壮,从被缚住的双手中挤出一块破陶片,拼命切割束缚住手腕的绳索。
身处奴舱,没有武器,将装水的陶壶砸破,残破的陶片可以用来切割绳子。
越娃子又慌又急,手中也捏着一块破陶片,但手腕绑得太紧,他力气小,无法割到手腕绑的绳索,急得要命,猛地抬头一看,更是吓得他拼命往后退。
众多士兵发现情况不妙,纷纷拔出剑,大吼大叫朝造反的越人赶来,他们遭遇到拿起各种物品反抗的越人——很多越人从奴舱里争先恐后跑出来,如同洪水般。
守在舱门的十余名士兵,无法制止奴舱的越人外逃,他们中的一部分被执剑的越潜刺伤,另有一部分遭到出舱越人的反击。
场面极为混乱,越娃子早看傻了,甚至忘记要跑,直到常父拉住他胳膊,将他从船上扔进河里。
云越人都有极好的水性,越娃子也是。
他们脚上戴着脚镣,从水路游泳逃跑是唯一的办法。
常父见越娃子在水中扑腾,水中有不少越人,知道会有人帮他,常父转过身,操起一把船桨,试图往越潜身边靠拢。
就见越潜被五六名士兵纠缠,他一手执短剑,一手握盾(从士兵身上抢得),越战越勇,势不可挡。
凭一己之力,越潜拦截住朝舱门赶来的一群士兵,让剩余未出舱的族人有机会逃跑。
士兵挥舞的兵器一次次砍在盾上,他们伤不到越潜,每次越潜出手,对方就会倒下一人,士兵大为震惊。
此时的越潜,如同战神。
盾牌奋力猛击,击打的就是头部,将一名试图偷袭自己的士兵击昏,越潜瞥眼地上横卧的几具尸体,发现其中一具士兵的尸体上有串钥匙,就系在腰间。
这是名看管奴舱舱门钥匙的将员,可能也是看管越奴脚镣钥匙的人。
顾不上危险,越潜蹲下身,一心只想取走钥匙。
用力拉拽,没能扯下来,原来钥匙牢牢绑在革带上,得用剑割开革带。
“阿潜!小心!”
忽然,听见身后的常父发出一声呼叫,声嘶力竭。
抬头就见箭矢飞舞,越潜来不及做思考,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他拽住革带,将佩戴钥匙的士兵尸体拎起,抵挡在身前。
即便如此惊险,越潜仍不忘朝船上零稀反抗的族人喊叫:“别恋战!往水里跳!”
箭雨再次落下,一枚箭瞄准常父,在箭矢射杀自己前,常父跃入水中。
越人如同落汤的饺子,他们的身体在河水中浮沉,河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影。
船艉上,奴船的将领神色极为阴冷,他手指向越潜,命令弓手:“给我好好瞄准,别让他跑了!”
用尸体抵挡箭雨,越潜退至船沿,他带上尸体,仰身坠入河中。
数支箭紧随越潜的身影,射入水中。
将领和弓兵追赶到船头,看见一个身影从水中浮起,弓兵立即发箭,数十几箭一同射出,将那人射成刺猬。
定神一看,穿着士兵衣服,身上插有无数支箭,正是越潜用来挡箭的尸体。
大部分士兵早就跳入水中,追捕逃跑的越人,弓兵则站在高处,射杀水面上那些距离较远,眼看已经逮不回来的越人。
目不转睛盯着越潜落水的地方,将领追悔莫及:“上船当日就应该将他杀死!永绝后患!”
普通人绝对做不到这么长时间不出水换气,而越潜一次也没露过头。
将领站在船上,朝船上剩余的士兵怒道:“留下十人守船,其余全部下船搜捕!逃走一个我拿你们问责!我就不信,这帮越奴戴着脚镣,能往哪里逃!”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回到云越故地的越潜就是条龙了,再不是小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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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将尸体往水面推之前, 越潜就已经割断尸体腰间的革带,取得钥匙,并用钥匙打开脚腕上的脚镣。
他有着极佳的水性, 在水中如同一条鱼般灵活。
突然上浮的尸体吸引住奴船弓兵的注意,越潜则趁这个时机快速向外游,游出射程, 他才钻出水面换气。
河面上的越人四散逃离,他们慌不择路, 越潜振臂高呼:“往这儿来!”
越潜边喊边打手势,用手指向自己正前方的一片河岸。
河滩芦苇连片, 水很浅,岸上是茂密的森林,这里很适合逃跑与藏匿, 水浅奴船进不来, 越人只要成功登岸,就有极大的机会逃走。
越潜不光是自己逃命, 时不时停下来协助体弱, 游不动的族人,其余人见到他的举动, 也纷纷帮助身边的人。
渐渐,越潜身边聚集着一大群人,这些人都跟着他朝芦苇滩的方向拼命游去, 将身后追捕的士兵远远抛下。
融国士兵的水性比较一般,身上的甲胄又重,眼看追不上越奴,大部分都往回游,没有继续追赶。
在相互帮助下, 大部分越人得以登上河岸,他们有的朝着往回游的士兵挥臂怒吼,发泄不满,有的相拥而泣,也有不少人累得趴在地上,再不想动弹。
越潜是最后登岸的一批人,他一直在救助落在后方的族人,当他爬上岸,所有的人不管是在做什么,都自发往他身边靠拢。
在奴船上与士兵拼杀,在河水中拼搏,越潜累极了,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稍稍缓过气来,他抬头看向聚靠过来的族人,约莫有四五十人,其中就有越娃子和常父。
在奴舱囚禁八天,众人的身体都比较虚弱,而且还戴着脚镣游泳,能活着逃出来这么多人来,已经是奇迹。
越娃子靠上前,乐呵呵问道:“波那,我们以后往哪里去?”
他可真是个孩子,刚逃过一劫,此刻高兴得手舞足蹈。
越潜抬起一只手,把一根钥匙递给越娃子,说道:“先把脚镣打开。”
众人见到越潜手中的钥匙,都愣住了,一时竟失去反应。
常父伸出手臂,将越潜从地上拽起,他们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欢叫声,这时,常父见到越潜嘴角的笑意。
很少能见到越潜笑,很稀罕。
常父道:“臭小子,你从那里得来一把开脚镣的钥匙!”
越潜回:“在士兵的尸体上发现。”
刚说完话,两人几乎同时望向河面,河面上突然出现一条熟悉的大船,正是奴船。
奴船将领见越人都往一个方向游,心里还挺高兴,正好一起捕抓,他立即将士兵召集回船上,开船追击。
芦苇滩水浅,像奴船这样的大船根本进不来,不过士兵完全可以下船进攻,对这些刚逃过一劫的越人而言,芦苇滩已经不能停留。
奴船一出现,越人开始慌乱。
越潜早有意料奴船会追来,他很平静,对族人说道:“走吧,到山林里去。”
一部分越人已经打开脚镣,还有一部分越人来不及打开脚镣,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股脑扎进林子,只想往山林的最深处躲藏。
山野的猛兽不比敌人的威胁小,越人很自觉紧随大部队,深知一旦掉队,就可能死亡。
接近午时,逃亡的越人来到一条溪水边,他们再跑不动,没了气力,许多人倒地不起。
一口气逃出老远,融国士兵不大可能追上来。
片刻的歇息过后,这些又饿又渴的越人顾不上疲惫,他们取水饮用,在溪中捞鱼,在附近采集野果,禽蛋。
这回清水足够,食物虽然不足,但众人心里都不慌,他们是云越人,擅长游泳,精通捕鱼,只要有水有鱼,那么他们就不会饿死。
越潜到溪边饮水,望见自己水中的倒影,样貌憔悴,脸色发青,和担任公子灵侍从时的模样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在奴舱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越潜即便有着强大的自愈力,鞭伤到今日也还没完全康复。
他慢悠悠往溪水下游走,找到一处适合清洗身体的地方,他脱掉衣物,露出胸口脏污的绷带。
拆去绷带,被河水泡得发白的伤口暴露在眼前,看着挺吓人,其实已经不严重。
以越潜的经验来说,只要伤口不感染,再过两天肯定会自行愈合。
脱下的衣服搁放在溪畔,越潜踏入溪中洗澡,他从溪畔扯下一把芦苇叶子,将它们对折,用来擦身。
清洗好身子,越潜回到溪畔,拿上自己的脏衣物,打算放溪水里洗涤,忽然他像似想起什么,连忙检查腰带。
在腰带的夹层里,越潜摸到昭灵赠予他的那一枚玉觿。
没有遗失。
越潜的心中感到一阵喜悦。
他取出玉觿,想找个地方放,东西小,放地上容易遗失,身上光溜溜,也没有地方放,最终,越潜将玉觿含在口中。
就这么口含玉觿,弯身搓洗那套昭灵命人给他制作的布衣裳。
穿上滴水的衣物,越潜从溪中出来,他找处较高的地方坐下,注视溪畔活动的族人。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林风吹拂,披散的长发,身上的衣裳都因为水分蒸发而变得轻爽,仿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舒展,越潜第一次有种天地广阔,自由自在的感觉。
自从十年前,沦落为奴隶,越潜从没有哪一天像此刻这般恣意,他渴求多年,终于获得自由。
不只是越潜,溪畔所有的越人,无论他们是老是少,是坐是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前路漫漫,是通往生,还是通往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把握,但是喜悦之情不减分毫。
“波那,请吃鱼生。”
听见有人唤自己,越潜回过头,看见一名越人用叶子装着数片鲜鱼肉,恭恭敬敬递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