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晗轻笑，眉间的愁绪散去一些。
门打开以后，空置已久的陈旧气息携着一阵带了灰尘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他们都不由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去看眼前。
下午的阳光不猛烈却也亮堂，从客厅那一扇扇高大的玻璃窗里撒进来，将正中被白布笼罩的杂物照得清楚。
俞子语不熟悉这儿，纳闷了，“这是什么？”
“我妈的东西。应该是舅舅从我爸那边搬过来的。”
俞子语不大明白了，“你爸不住在这里吗？”
“嗯。他怀疑我不是亲生的，我妈搬过来，不让他进门，他只能在这个小区再买一套房，隔得不远。一段时间后，我妈消气，偶尔过去住几天，但还是没有让我爸再进这个家门，说是避免无关人员跟来。”
俞子语不用问，也知道“无关人员”指的是傅旬家的人。殷晓月不乐意让丈夫来到这套房子，也是保护傅晗的一种手段吧。
傅晗接着说，“车祸后，舅舅处理掉了我爸的房子，把这我妈的东西搬过来，就这么堆着。”
“需要找人收拾一下吗？”
“不用管，我们上楼。”
俞子语点头，乖乖被傅晗带着走。
二楼没有堆放杂物，用的防尘罩不是纯白色，带了点花，看起来比一楼的死气沉沉好得多。傅晗先去主卧，一路往里走找到衣帽间。
俞子语看着衣帽间挂满的女人衣服，心下一动，“老公，这是你妈妈的房间吗？”
“嗯。”傅晗走了两步，蹲下，抚过满是灰尘的地面。
俞子语看得心疼：这是在感受妈妈的气息吗？傅晗表面不在乎，心里一直惦记着妈妈呢。也是，殷晓月死前还在保护傅晗，多感人啊。
傅晗摸了一阵，却说，“保险箱就在这里。”
“啊？”俞子语呆住，“你在找保险箱？”
“嗯。先放手，我查看一下。”
俞子语放了手，退到旁边看傅晗擦掉地上的尘土，找到了可以活动的地砖边缘。把那块砖一撬，就能见到下面的保险箱。
傅晗拂去灰尘，激活输入密码的界面。
俞子语转过身，“放心，我不会看的。”
傅晗却说，“我看不清，帮我打手电筒？”
“哦好。”俞子语又转过来，用手机当电筒给傅晗照好了，再倔强扭头保持一个不会看到密码的姿势。
傅晗轻笑，“你可以看。”
俞子语又转回来了，“因为我们是两口子吗？”
“不，因为我拿出来以后，这个保险箱就废了。”
“……”
俞子语发现傅晗总是能一句话气人，猛地抬起手电筒去照傅晗的脸。
傅晗抬手挡了一下，微微眯起的眼睛变得狭长，骨节分明的指头在脸上布下清晰分明的黑色阴影，变成了半明半暗的“面具”，给俊朗的脸染上了几分邪气。
俞子语看愣了，“哇，老公你这样也好帅哦。”
傅晗原来想忍的，发现俞子语照上瘾了才说，“别照了。”
“哦哦。”俞子语又去照保险箱，给傅晗商量着，“老公，你有没有戴过眼罩或者面具？我发现你的脸很适合，就像那种超级大BOSS一样……”
傅晗真的回想了一下，“戴过。”
俞子语已经想象到画面了，兴奋，“真的吗？什么样的？”
“眼睛发炎的时候。”
“……”
俞子语失去兴致，撇嘴，继续当个打手电筒的工具人。因为不满，照去的光线一晃一晃，像是在逗着人玩似的，不停挑战着傅晗的忍耐力。
傅晗考虑到昨晚的离家出走，还真忍了，“打开了，你让让。”
俞子语便不闹脾气了，“要帮忙吗？哇，这个声音好带感，像是在游戏里找到了一个绝世宝藏似的……”
傅晗拿出了里面的东西，“算不上宝藏。几万现金，几份文件，还有我妈特别看重的首饰。这个应该是我爸的玉佩，传家宝。”
俞子语打光过去，感慨，“看着就很贵。”
傅晗却把玉佩给过来，“拿着。”
“噢。”俞子语赶紧捧好，“要不要找个盒子装啊？”
“看你喜欢。”
俞子语懵了，“我？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点是这么拿着容易磕碰啊。”
“这是你的了。我爸送给老婆，我也送。”
“那不还是承认我了嘛，”俞子语心里一甜，就这么把玉佩揣到口袋里，“好的老公，我先帮你收着。”
傅晗再拿起下一件首饰，就没那么轻松了，“这是长命锁，我妈给我定制的。”
声音愈发小了，甚至有点像自言自语。
俞子语便知道傅晗陷入回忆中了，搭上肩膀给一点无言的安慰。
傅晗被长命锁反射的光线晃了眼，皱眉，“我不该跟她吵架。”
“那一天吗？”俞子语放轻了声音，轻轻问。
“嗯。平常吵习惯了，搞得最后的对话也是吵架。”
傅晗低下头，捏紧了长命锁。
俞子语想了想，试着安慰，“不对啊，你们最后在车上说话的啊。她安慰你，你回应她，你们在最危险的时候陪在彼此身边。对话不一定靠嘴说，她希望你好，你也一样，就是很好的沟通了。”
傅晗依然皱眉，但没有那么用力去捏长命锁了。
俞子语知道不用多说了，抱过去，陪着傅晗安静一会儿。
没两分钟，傅晗就恢复了，把长命锁放回盒子里，“我们回去吧。”
“好。”俞子语帮着收拾，“都带回去吗？”
“嗯。”
他们收拾好就走出了房间。大部分东西由傅晗拿着，俞子语只捧着一点文件，走在前面，到走廊就开始东张西望，“不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那里没有保险箱。”
“我不在乎保险箱，就想看看你的房间。求求你了，就看一下下。我很乖，不会乱动东西的，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俞子语太想看了，努力去撒娇。抓着傅晗的手晃来晃去，一口一个老公叫个没完，说到最后因为吸入灰尘过多打了个喷嚏，“阿啾。”
俞子语怕这个喷嚏打到傅晗身上，急急闭嘴，发出了奇怪的鼻音。
傅晗莫名被“啾”的小尾音给萌到，看过去，见到俞子语眸光如水更是心软了，“左边第二间，看吧。”
“好！你不去吗？”
“我去车里放东西。你只能看，不能乱动，五分钟后下来。”
俞子语把手里的东西给过去，“好！那我去啦。”
傅晗点头，点到一半发现俞子语已经跑了。
俞子语跑着也能听到傅晗在后面的叹气，但他不管，大步大步蹦跶得欢。抱着“傅晗小时候房间一定可爱”的执念，推门而入，见到同样黑白灰的装潢摆设就垮了脸。
“怎么跟现在的家一样啊？没意思。”
俞子语失落，走到书桌那儿看一看，终于见到些许不同的——那有傅晗获得过的奖项，奖项都不大，一些甚至是爱好者社团自娱自乐举办的活动，品种却很多，有乐器、绘画、棋艺、游泳以及……
“唱歌？他居然会唱歌？”
俞子语看看比赛名字，拿出手机搜索。这一搜，他发现是个挺正式的比赛，官网会上传每一届的获奖视频。
里面很可能有傅晗哎。
俞子语想象不出傅晗唱歌是什么样子的，赶紧翻找。可是，傅晗获奖的时候是16岁，这个奖项一年举办一期，每年大大小小的获奖者加起来能有几十人，获奖视频有许多，不好翻找。
俞子语翻了没两分钟就被傅晗打来的电话打断了，“喂？哦，我马上下去。”
五分钟到了，他只能拍下歌唱比赛的获奖照片，再转去拍一拍游泳那块奖杯——穿泳装的傅晗，他也想看看。
拍完了，乖乖下楼，他看到傅晗还会笑一笑，“老公～”
傅晗警觉，“你拿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搜身哦。”
“不用，上车。”
俞子语松口气，乖乖上车，打算回去继续搜傅晗获奖的视频。一想到，他就乐呵，忘记傅晗在旁边笑出了声。
傅晗疑惑，“你笑什么？”
“被你承认啦。”俞子语不说实话，从口袋里拿出玉佩显摆着。
傅晗关注点很奇怪，“你的口袋都有拉链？”
“大部分有，没有的也有扣子，防止掉东西嘛。所以别人说我拉链没拉好，我还得问一下是哪个。那个人回答我，就说明是口袋的，那个人露出尴尬的表情，就说明是下面的。”
“……”傅晗揉揉眉心，无言以对。
俞子语无所谓，继续自己乐呵。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
傅晗下意识伸手护住俞子语，伸手把俞子语按在位置上。
俞子语没系安全带，也因为这一护免去了往前撞的苦。
司机说：“没事，就是路中间突然来了一条狗。
“狗？”俞子语来了兴趣，“我下去看看。”
傅晗还得解开安全带再跟上，慢了一步，走过去就看到俞子语在撸狗了，“小心，它可能会咬人。”
俞子语还在笑，“没事，它还冲我摇尾巴呢。它这么干净，一看就是宠物狗，亲人，不会随便咬的。大黄，你是不是迷路了？”
那只狗还真是黄色。最普通的中华田园犬，但是眼睛亮，毛色干净有光泽，胖乎乎笑起来很萌，听到大黄的名字也汪两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