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衍直接打出三个问号。
他姥姥家的沙发可不是家里那种软沙发,是硬邦邦的红木沙发,这能睡人?
“秦子规,你就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盛衍终于没忍住,没好气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秦子规回过头,用微抬的眉梢表达了自己的不理解。
盛衍生气道:“你自己数数吧,我搬到你家住了多少天了,哪天晚上不是睡的你的床,但你哪天晚上跟我睡了?在家里也就算了,毕竟我睡你的床,你睡我的床,这很合理,但是这是在姥姥家,你宁愿跟木沙发睡都不跟我睡,你自己说,你这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秦子规:“……”
我对你没意见,我对你管撩不管饱有意见。
短暂的沉默后。
秦子规选择实话实说:“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睡?我是身上有臭味了还是睡觉打呼噜了?我长得这么赏心悦目,睡相这么优雅迷人,让你陪我睡觉难道委屈你了吗?”
盛衍理直气壮又蛮不讲理得仿佛一个逼问小白花女主为什么不愿意从了他的霸道男主,霸道着霸道着还委屈上了,仿佛秦子规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而秦子规就看着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回想着他刚才投怀送抱的睡姿,再听着他口口声声的“我睡相这么优雅迷人”,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蚊香遇到筋,有理说不清”。
直男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脑回路。
于是出于对自己的生理健康和对于盛衍的人身安全的双重考虑,秦子规顶着盛衍怒气冲冲的脸,无动于衷:“我睡不着,想出去做数学作业。”
“……秦子规!你是不是当我傻!”
盛衍终于忍无可忍,蹭的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准备和秦子规好好打一架。
结果因为本来就有点感冒发烧,头重脚轻,刚才又盘腿坐着,腿盘得有点麻了,于是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狠话还没来得及撂,就手舞足蹈地开始往下摔。
老房子这边都是红木床,又没装软垫席梦思,要真摔下去可有得疼。
本来还面无表情的秦子规忙上前一步,一把拽住盛衍的手腕,盛衍也本能地回抓住他的手腕,然而脚下踩着的空调被却顺着凉席滋溜往前一滑,带得秦子规也猝不及防地跟着一倒。
于是砰的一声,连鸡带鸟,两个人一起在床上摔了个人仰马翻,缠缠绵绵。
“秦子规!”
盛衍虽然被秦子规护着,摔在了他身上,但手肘还是磕上了床板,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想爬起来,又四肢发软,还被自己脚下的空调被和秦子规手里的薄毯缠了个死结,试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最后只能泄愤般地气冲冲地喊了一声秦子规的名字。
秦子规则被他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蹭得四处着火,又要生生忍住,只能一把摁住他的脑袋,微蹙着眉,说了声:“别动。”
语气听上去有些重。
盛衍瞬间更火大了:“秦子规,你还凶我?!”
秦子规感受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颈窝里不甘地拱来拱去,绝望地闭上眼,叹了口气:“我没有。”
盛衍不服气:“你没有,那你为什么嫌弃我,不愿意跟我睡?”
这话题怎么又回到这儿了呢。
秦子规觉得有点头疼。
他本来以为凭借盛衍这么粗的神经,只要自己够理智,够冷静,够把握分寸,就不会被他发现任何不对,两个人就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但他万万没想到,盛衍的神经比他的腰都粗。粗到已经对他造成极度困扰的程度。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秦子规觉得有必要给盛衍一个直接一点的答案:“你不是觉得两个男的太亲近,会很恶心吗?”
“啥?”被秦子规扣在颈窝里想抬头抬不起来的盛衍发出了迷惑一问,“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去年你生日在KTV的时候。”
“哈?”
盛衍似乎还没想起来。
秦子规又淡淡补充道:“KTV,GAY,恶心。”
短暂的沉默之后。
盛衍像是想起来了:“哦,你说那个啊,那不是gay不gay的事,是两个人在厕所,公共场合,做那种事多恶心啊,和gay不gay的没关系。”
话音落下,秦子规摁着他后脑勺的手微顿。
盛衍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挣脱他的手,抬起头,“卧槽”了一声:“秦子规,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
秦子规偏头看他。
他这人怎样了?
盛衍一脸愤怒正义:“你怎么能歧视性少数群体呢?!”
秦子规:“???”
盛衍像是终于找到秦子规的思想症结一样,非常严肃又义正辞严地教育道:“Gay怎么就恶心了?虽然我钢铁笔直,但是人家喜欢男生有错吗?你就因为觉得Gay恶心,所以连正常的兄弟间的接触都要介意了?秦子规,你这样有意思没意思?你做人能不能有点格局了?”
说着盛衍就气冲冲地试图爬起来,准备远离秦子规这个思想偏激狭隘完全没有格局的老古板死直男。
然而刚爬到一半,脚下就再次踩上空调被,然后又是一个滋溜一打滑,整个人就重新直直摔在了秦子规身上。
并且不偏不倚,正中高旗。
于是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正义使者盛小衍同学瞬间僵在了原地。
而已经憋了一晚上的秦子规,则懒洋洋地把胳膊垫到脑后,欣赏着他僵硬呆滞的表情,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格局?”
第27章 妖精
这格局, 确实有点大。
盛衍摔下来的时候,自己的大腿根部好死不死正好擦过了秦子规的大腿根部,于是就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子规不是好鸟”。
然后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和最好的朋友玩耍打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觉醒的小兄弟该怎么办, 在线等, 急。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秦子规好整以暇作壁上观的懒洋洋的视线。
“……”
短暂的震惊的尴尬的对峙后。
盛衍灵机一动, 抱着脑袋,往旁边一倒, 哼哼唧唧地撒娇起来:“哎呀, 我头好痛,把药递给我, 我喝了睡觉了, 好痛好痛。”
然后就是无尽的沉默, 仿佛周围都是无声的观众。
演戏演得非常投入的盛衍:“……”
是他演得不够像吗。
抬头一看, 果然再次对上秦子规优哉游哉看戏般的眼神。
草!这人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好!
盛衍觉得自己的耳朵烫得都可以直接无菌食用了, 秦子规还只是面不改色地枕着后脑勺垂眸看着他, 表情看上去甚至还有点莫名愉悦的样子。
真的是不知廉耻!不守男德!不知检点!
盛衍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面子上不能输。
秦子规都不怕, 他怕什么?
这时候谁怕谁怂!
于是他又缓缓坐正身体, 像一个见惯了世面的成熟男人那样, 淡定地说道:“那个, 其实,你要是这种情况,你就早说嘛, 大家都是男人, 我又不是不能理解。”
秦子规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红得有点诱人的耳垂,明知故问:“哪种情况?理解什么?”
你说哪种情况!你说理解什么!
盛衍作为一个七窍一窍都没开的晚熟男高中生, 觉得这种话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心理底线。
可是秦子规都没慌,他就更不能慌。
不然显得他跟个纯情小处男似的,多没面子。
男人间奇怪的胜负欲使得盛衍继续红着耳朵,强行淡定:“年轻人,火气旺,本来就容易那个,你要是想要自己独处解决一下,就直接说嘛,不然我也不会误会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提提意见。”
看着盛衍这副明明不好意思透了,还要强撑着假装过来人的样子,秦子规心底起了些恶劣的心思,言语间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逗弄的笑意:“嗯,那你说说你能提什么意见。”
还能有什么意见?!
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
本来就有点低烧的盛衍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要烧死了,但是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心黑走到底。
他牙一咬,头皮一硬,故作无所谓道:“就是那个,浴室隔音效果其实还不错,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戴个耳机。”
秦子规:“……”
有的人,脸皮挺薄,车开得倒是挺快。
不过不难看出,盛衍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起反应了这件事”上,而不在“他为什么起反应了这件事”上。
于是秦子规决定问得直接一些:“你觉得这个年纪的男生,被另一个男生碰了几下就这样,也很正常?”
“废话,这叫充血反应,跟谁碰的有什么关系吗?你生理卫生课白上了?”盛衍反问得理直气壮。
秦子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被盛衍质问“你课白上了”这种话的境地。
某些人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到了会让人忍不住产生一些极度恶劣的想法的地步。
他枕着后脑勺,微眯着眼睛,看着正跨坐在他腿上的盛衍。
盛衍则跨坐在他腿上,浑然不知地迎上他的视线。
屋外雨声越来越大,甚至能隐隐听到蔷薇花被摧折得断裂了的声音。
而屋内越来越安静,充斥着一种除了猎物本身,都能察觉到的伺机狩猎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