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一条是国外车坛中已经传开的消息,曼斯特车队的一号车手为米迦罗,二号车手由米迦罗亲自挑选,暂定为华裔车手吴楚。
殷缙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深呼吸了一口,平静想着。
好像曼斯特车队总部,他还真的搬不进去。
殷缙沉默地关上电脑,看着从房间踩着拖鞋打着哈切出来的吴楚,因为天气太热,男生裸着上半身,流畅紧致的肌肉包裹着骨架,腹肌一块一块垒得分明,漂亮的人鱼线落入黑色廉价的黑色短裤中。
看上去爆发力很强,运动量也是十足地强。
殷缙看着电脑屏幕的那张照片,照片中吴楚摘下头盔,剑眉星目脸庞冷峻,一双眸子像某种野生动物一般锐利,弯腰从赛车出来时气场强悍凌厉。
而他面前刚睡醒的男生头发有些凌乱,打着哈切,因为房间朝东太热出了一身的汗,在厕所用冷水冲了一会脑袋,如今正晃着脑袋出来。
瞧见殷缙一直望他,吴楚还甩了甩脑袋,像个沾了水的狗狗一样疑惑道:“看我干嘛?”
殷缙没说话,想起了当初刚搬来时,他问吴楚是不是在餐馆工作过,吴楚跟他说,没在参观工作过,以前是个赛车手。
听到那话后,他以为吴楚是开着违规改装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油门轰响的社会青年小混混。
他那时是怎么回复人家的?
哦。
他叫人家晚上就别开了,附近的居民楼的隔音不是很好。
殷缙神色复杂且头疼地摁了摁眉心,怪不得吴楚当时一副迷茫的样子,还跟他说多的是人给他送饭。
原来没唬人。
一边甩着脑袋的吴楚茫然对着殷缙道:“到底怎么了?”
男人的眼神盯得让人有些人头皮发麻。
殷缙把吴楚从头盯到脚,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平静道:“没有。”
就是发现了自己整天扛着扳手的小汽修对象一夜之间变成了国际赛道上驾驶风格咄咄逼人的赛车手。
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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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吴楚是一个人从沈秋泽家里出来的?”
褚萼脸色苍白,正垂眸细细修剪着温室中的玫瑰,带着血红色扳指的手指像某块玉石雕琢般苍白。
听到身后的人恭敬跟他汇报出那天的情况,褚萼抬眼,掩着唇色寡淡的薄唇咳了咳,随后弯了起来,苍绿色的眸子满是漫不经心。
没多久,褚萼身后的管家便低声告诉他,他邀请的沈秋泽已经到了。
褚萼抬眼,放下了手中修剪玫瑰的工具,低沉道:“请沈先生过来吧。”
沈秋泽会过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那天庆生宴,在后花园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吴楚跟他褚萼关系不简单。
后花园的招待室中,褚萼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神色淡漠的男人,他苍白的脸庞上带了点微笑彬彬有礼道:“沈先生,麻烦您跑一趟了。”
沈秋泽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盯着这位脸色苍白的褚家继承人,看着褚萼对他继续道:“吴楚这两年,麻烦您照顾了。”
沈秋泽收紧了下颚,冷淡道:“什么意思?”
褚萼笑了起来,他偏头望着后花园那块草坪答非所问道:“这个地方沈先生觉得怎么样?”
沈秋泽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面前的人继续道:“有些旧了是不是?”
褚萼叹息般道:“但毕竟我跟吴楚小时候一起待过的地方,再旧我也舍不得换掉。”
沈秋泽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他看着褚萼微笑对他道:“吴楚一直有个毛病。”
“总是心太软,看不得那些弱的人在他面前受苦受难。”
“沈先生是知道的吧?”
沈秋泽当然知道,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故意装作一副被富二代欺负的贫穷学生来接近吴楚,也不会能够那么顺利地接近吴楚。
脸色苍白的褚萼继续慢条斯理道:“那沈先生知道为什么吴楚会这样心软吗?”
沈秋泽没说话,下意识觉得接下来的答案会让他后悔来这一趟。
他看着面前的褚萼近乎是怜悯叹息道:“是因为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吴楚他对着像我一样的人,总是下意识会可怜可怜。”
“他说过,我身体不好,以后碰见了什么意外,也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多照顾照顾我。”
“沈先生没有发现,您接近吴楚的模样,多多少少都带着我的影子吗?”
沈秋泽眼神阴鸷,面前的人几乎在赤、裸、裸地告诉他,他算什么玩意。
不过是借着他褚萼的光,才得了吴楚的一点可怜,才有了接近吴楚的机会。
最令人难堪的是,他接近吴楚时伪装出来的样子,竟然真的有几分像面前的褚萼。
甚至他的长相,在沈秋泽现在看来,好似都跟褚萼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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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面前的人黑发,皮白,唇色寡淡,苍绿色的眸子带着点凉意,唇边带着微笑,模样看起来格外无害和安静。
那是褚萼从前在吴楚惯常用的模样。
沈秋泽眸子中满是阴霾,他太熟悉面前人那副样子了。
因为他接近吴楚时用的也是那副安静、无害的模样,甚至用了这副模样陪在吴楚身边整整两年。
沈秋泽本以为吴楚天生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但是现在却有个人在他面前微笑着轻声告诉他,他不过也是个替代品而已。
因为他从小体弱,容易生病,吴楚才会习惯性地去照顾旁人,才会施舍性地皱着眉头在酒吧救下了他。
那些在酒店后半夜他浑身都是冷汗在噩梦中惊醒,吴楚睡眼惺忪熟练地拎着枕头陪在他身边的日子,是不是也是因为面前的人身体不好容易在半夜惊醒?
沈秋泽眼神越发冰冷,他垂着眼,没过多久,他双手交叉,抬头淡淡道:“那又怎样?”
就算是因为他褚萼又怎么样?
在吴楚身边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的人是他。
跟吴楚谈了两年恋爱的人也是他。
得了吴楚最大纵容的人也还是他沈秋泽。
褚萼笑了笑,看起来像是叹息一般道:“没怎么样,只是想跟沈先生说,这几年我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陪在阿楚身边。”
“但总归是我与阿楚一同长大,从前是我陪在他身边,今后也会是我陪在他身边。”
“就不劳烦沈先生了。”
他们年幼相识,拥有的羁绊要比任何人深,这样的羁绊早已经融进了他褚萼的血肉骨髓中。
旁人若是想要割断,对他不亚于是抽骨扒皮。
沈秋泽脸色寒了下来,他查到资料中确实是小时候的吴楚跟褚家继承人关系很好,好到甚至让人匪夷所思。
毕竟褚萼作为褚家的继承人,从小就众星捧月,多少人家想要把自己的孩子塞到褚萼身边都不行,他只要吴楚。
只要那个被接回吴家后被人冷眼相对,甚至在被背地佣人议论的吴楚。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只知道褚萼身边只有吴楚,而吴楚身边,也永远只有坐着轮椅看起来虚弱的褚萼。
这样的关系在褚萼病发最严重被送到国外的那一年戛然而止,像是玻璃碎片猛然迸溅开来,一道一道裂纹让人心惊胆战。
同年,吴楚也被吴家送出了国外练习卡丁车,逐步F1。
但是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沈秋泽依旧能从面前人苍绿色阴冷的眸子中感受到那浓烈的占有欲。
仿佛像是一头憩息的毒蛇露出森森獠牙,目光森冷警告着觊觎他猎物的另一头野兽。
那绝对不是对一个童年玩伴该有的占有欲。
沈秋泽眯起眼睛道:“照顾不照顾轮不到褚先生说。”
他起身,神情看上去依旧漠然道:“毕竟这是我跟吴楚的私事。”
他根吴楚的关系,还轮不到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中冒出来的绿眼杂毛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他是不知道吴楚现在对他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他绝不可能放吴楚离开,就像是深海中的人拽着最后一根蛛丝。
不敢往上爬,但也绝对不可能松开。
他试图拼尽全力地去维持现状,他不想去触碰摇摇欲坠的现状,也不想去深思吴楚在他心底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沈秋泽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出现打破这个现状。
他不允许自己打破,也不允许吴楚打破,更不会容忍其他人去打破这个摇摇欲坠的现状。
褚萼没有抬眼望向起身的男人,而是淡淡道:“沈先生喜欢那些长得相似的人。”
“想怎么玩都可以。”
“但是不该玩的人,沈先生最好心里有个数。”
沈秋泽脸色骤然难看下来,他起身的脚步猛然顿住,周身戾气深重,他收紧下颚寒声道:“不劳费心。”
半响后,整个接待室安静了下来,透明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透了进来,褚萼面前的人座位空无一人。
褚萼慢条斯理地偏头望着透明落地窗外跟着助理一同离开的沈秋泽,半阖的眸子像无机质的玻璃体淬了冰一般冷。
在他治疗最关键的那两年,吴楚被不知名的小虫子缠上了,等到他动了手术后勉强有了喘息的余地,慢慢恢复过来时,吴楚已经跟沈秋泽相处出感情。
褚萼寡淡的唇色抿得发白起来,带着点神经质地盯着沈秋泽渐渐消失的身影。
他不告诉吴楚沈秋泽所有的事情,不是因为没有机会也不是因为对沈秋泽大发慈悲,而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他要等到吴楚万念俱灰,等到他的吴楚身边都是乍破的浮冰,迷茫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做吴楚最后一块浮木。
那块让吴楚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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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