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奢侈了,他想。
这个时间段的人们要么上班,要么上学。
整个小区里都安静得过分。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窗外的鸟鸣,客厅挂钟指针的咔嚓声,甚至还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楼下有野猫在叫,听声音,好像是那只脸上有不对称花纹的大橘猫。
他下意识翻了个身,正对窗子。
朦胧的日光从窗帘外渗进来,晃得人直皱眉。
从没睡到自然醒的余渝这才意识到,自己挑选的这款窗帘好像并不怎么遮光……
“改天一定换一个……”
他低低嘟囔了句,又吭哧吭哧翻到另一面。
嗯,很好,不刺眼了。
吃了三种药,都没有糖衣。
其中一种还是冲剂,他一口气喝了好多水。
现在一翻身,肚子就跟装满水的水囊一样,Duang~duang~直晃。
几分钟后,药剂中的安眠成分开始起效。
余渝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诡异:
生物钟被打乱的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但药力和身体上的疲乏又叫嚣着要睡眠。
肉体是疲惫的,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可大脑却空前活跃。
他皱了皱眉,本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个姿势让他有安全感。
漆黑的脑海中仿佛升起无数光球。
那是记忆的碎片,走马灯一样疯狂旋转。
幼年的余渝,少年的余渝,在医院踮着脚尖挂号,自己抹着眼泪输液的余渝……
无数光球不断从漆黑的平地上冒出来,在他脑海中轰然炸裂,化为一片刺眼的混沌。
视角一转,混沌重新成型,组合成为现在全新的余渝老师。
他确实已经长大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余渝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满身大汗,睡衣都湿透了。
他躺在被子里发了会儿懵,这才翻身坐起,看了眼床头的闹钟:
11:40.
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都有点被吓到了,又点开手机确认,还顺便发现了廖初发来的微信。
“想吃什么?”
一个厨师问这样的话,总觉得带着点儿舍我其谁的气势。
余渝抹了把热汗,认真思索片刻,“毛血旺。”
馋!
出了点汗,脑袋好像不那么疼了。
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一分钟后,廖初的消息回来:
“喝粥。”
余渝:“……”
那刚才那个问题有什么必要?
他又回了条:“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煮点面条就行。”
廖记餐馆生意挺忙的,区区感冒而已,他还不至于丧失自理能力。
廖初回了一张照片:
后厨的灶台上整齐地排列着两行砂煲。
全都是粥。
然后又是一条信息:
“干挂面,不行。”
短短五个字,清晰地流露出鄙视。
在一个专业厨师面前提半成品,没门儿!
瞧不起谁?
余渝笑出声。
阳光不错。
他起来换掉被汗打湿的床单被罩,连同湿透的睡衣一起塞进洗衣机,之后去洗了个热水澡。
整个人都清爽了。
12:30,廖初提着饭盒如约而至。
这会儿午餐高峰已过,他炒好最后一个菜,把收尾的事情交给关文静等人就来了。
余渝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廖初道:“怎么样?”
“降到37度5啦!明天应该就能好了。”余渝接了饭盒,“进来坐会儿吧?”
忙了一上午,应该也挺累的。
廖初才要说话,视线却被客厅中一抹色彩吸引过去。
余渝顺着他的视线扭头一看:
!!!
那是一只粉紫色的皮质河马沙发。
河马脑袋上扣着圆滚滚的耳朵,睁着两只绿豆眼,张着大嘴,蠢萌蠢萌的。
廖初沉默片刻,再开口,话中隐有笑意。
“余老师的品味很特别。”
余渝脸上热辣辣的,不过还是很诚恳地问他,“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每次坐在那个小沙发上写教案,他就特别有灵感!
一定要摸耳朵!
手感超棒!
廖初走后,余渝关上门,又盯着那个沙发看了会儿。
明明就很可爱呀!
还有小尾巴呢!
粥是蔬菜肉沫粥,洁白晶莹的米花中散布着翠绿的菜丝、嫩黄的玉米,还有红色的肉沫。
盐津津清爽爽,浓郁的香气十分淳朴。
医生说了,小感冒而已,不必太过紧张。
只要不吃太过油腻和辛辣刺激的食物就行,最好还是保证饭菜营养均衡多样。
这样的粥水就很好。
原本余渝没什么食欲的,谁知吃了两口之后,竟渐渐有了胃口。
砂煲煮出来的粥特别好喝。
所有的米粒都开了花,沁出浓郁的米脂,近似胶质。
这是最养人的。
一口下去,米的香醇,菜的清香,肉的鲜美,次第绽放。
一份粥喝完,余渝鼻尖上沁出一层薄汗,刚有些堵塞的鼻腔,竟也重新畅通了。
他将餐具放入洗碗机,准备刷好了还给廖初。
有点饱。
余渝想了下,自己喊着号子,慢吞吞做起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秋日午后的阳光分外璀璨。
明亮的光束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射入,被窗楞分割成一道道光柱。
随着他的动作,气流卷起细小的尘埃,在光影中不断回旋,偶尔折射出星辰般迷离的亮光。
毕竟在病中,体力有限,余渝只做了半套体操就停下。
他去灌了点水,蹲在窗边,一个花盆一个花盆的浇过去。
“咳咳,我生病啦,你们可要好好的……”
“小红又长了两颗花骨朵,真棒!”
“小黄也要加油啊,今年冬天一起开花好不好?”
小红和小黄是两株山茶花,他已经养了三年,每年冬天都会开几朵漂亮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