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了钱,多多少少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胡有才这才知道:
哦,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打骂着长大的。
所以他从没打过儿子,但骂……好像确实严厉了点。
大老板和小老板吵架,司机生怕被迁怒,吓得瑟瑟发抖,连个屁都不敢放。
胡耀祖两只小胖手都不够抹泪的,胡有才看得直叹气,这才想起来抽纸巾。
递纸巾的时候,他发现儿子的小手好多地方都又红又肿,指尖尤其严重,还有点破皮。
被钢琴老师用小木棍敲的,弹钢琴磨的……
他心里顿时就像被谁硬塞了个刺猬似的,扎得生疼。
小朋友的皮肤娇嫩,轻轻碰一下都会疼好久,他是亲爹啊!这么多天了,竟都没有发现。
“小王,去医院。”
胡有才让司机改路线,又拉过儿子的小手细细看,越看越心疼。
他真的对儿子疏忽太久了。
光想着有保姆照顾,司机接送,却忽略了孩子成长最基本的需求:父母的关爱。
妻子在国外,儿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自己,让他失望了。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胡耀祖敏锐地发现今天的爸爸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小心翼翼地说:“练琴要来不及了。”
胡有才努力平复了下心情,“你不喜欢钢琴,对不对?”
胡耀祖犹豫了下,点头。
他根本就不喜欢,也不会。
老师说的什么节拍节奏,他每次都跟不上,也听不出……
胡有才笨拙地替他擦脸,“那咱以后就不练了,去他娘的。”
胡耀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真的?”
“真的!”
“那,”小朋友突然快活起来,模仿着爸爸刚才的话,“嗯,那我希望以后都去他娘的。”
司机:“……噗!”
胡有才:“……这不是好话,小孩子不能学。”
胡耀祖哦了声,又问:“那,那英语和算数,还有其他那些,我都可以不学吗?”
真的好难哦!
胡有才迟疑片刻,“那些老师好不好?会不会骂人?”
别的也就算了,英语和算术总不能丢吧?不然以后谋生都成问题。
胡耀祖摇头,羞愧地垂下了大脑袋,“可是我学不会……”
胡有才揉着儿子的大头叹气,“是爸爸拖累了你。”
他们老胡家就是没长学习这根筋呀!
这脑袋瓜子看着也挺大,里面的脑仁儿也不小吧,咋就不灵光呢?
爷俩的关系奇迹般缓和,司机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个,咳!”回想起刚才品酒时的种种起起落落,还有余渝老师的话,胡有才忽然有了勇气。
他整理下衣服,佯装镇定道:“是爸爸做的不好,爸爸跟你道歉。”
胡耀祖小朋友吓掉了手里的蛋黄酥。
“之前你们老师找我聊过了,今天爸爸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鼓足勇气开了口之后,后面的话好像就没那么难了,胡有才认真道,“但是就像你第一次学英语一样,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很难的,难免犯错。但是爸爸会改的,你原谅我,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
巨大的信息量让胡耀祖那颗小脑瓜超负荷运转,没一会儿就当机了。
小朋友憋了半天,才带着哭腔道:“可是,可是英语课我怎么也学不会!”
是不是爸爸就永远也改不好?
胡有才:“……”
他娘的,你这脑瓜子不也挺灵光的吗?
还学会类比了!
第36章 黄瓜
“余老师,又来拿快递啊。”
取件点的工作人员指了指墙边小山般的大小包裹,“这些都是您的,我们帮您挑出来了。小推车您先用,明早八点之前送回来就行。”
“辛苦你们了,”余渝道了谢,把装着可乐的塑料袋递过去,“天干物燥,喝点饮料吧。”
对方先帮忙归类,确实省了自己好大的事。
“那怎么好意思……”
工作人员推辞一番,扭捏着收下,又主动过来帮他往拖车上搬。
十几分钟后,余渝推着满满一大车快递离开。
跟摇摇欲坠的推车比,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取件点的一个新员工拧开可乐喝了口,很好奇地问同事,“他到底干嘛的?”
自己来了三天,差不多每天都能捡出“余渝收”的数十件快递。
说卖货的吧,又不见他往外发;
若说是挥金如土,也没必要住在这个老小区。
“人家做公益呢,”老员工抹了把汗,“挺好的人。”
新员工有点不信。
做公益?
这么年轻?
社会上打着公益慈善幌子赚钱的人多了去了,别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一看他的表情,老员工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还真别不信,一开始我们也不信,后来黄大姐把自家两个孩子的旧衣服洗干净送去。本想着几件旧衣服嘛,就算被骗了也无所谓,没想到大概半个月后吧,这个余老师就专门给她发回馈……”
旧衣服打包发货时的视频、快递号,寄到哪儿去,什么时候收到的,收到之后怎么处理,最后交给谁,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有照片。
照片是在一个大城市居民难以想象的破败操场上拍的,不远处的背景里群山环绕,薄雾弥漫,举目四望不见路。
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手拉手,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身上穿的正是黄大姐捐赠的旧衣服。
然后大家就知道,哦,人家是真的在用心做实事。
为了堆放这些全国各地发来的物品,人家还特意租了个车库,一年好几千呢。
快递箱子大小不一、重量不等,有的还被压扁了,摞高了就不太稳当。
余渝走几步就要扶一扶,等把车子推到车库门口,已是满身大汗。
他扶着大门喘了会儿气,不自觉想着,要是自己有廖先生那样的体能就好了。
看样子等以后闲下来,还得锻炼呀。
休息够了之后,余渝开始拆快递。
网上总有人说喜欢拆快递时的快感,但要他说,那是拆的不多。
当你每天都要拆至少几十个包裹时,剩下的只有痛苦。
而他不仅要拆,还要根据里面物品的类别和保存情况分门别类,贴好标签,进行二次整理。
捐助对象主要是福利院和偏远山区的学校,根据孩子们的年龄、当地环境不同,需要的物品也不同。
只有认真对应做好分类,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物资。
余渝就像只准备储藏过冬的小仓鼠,吭哧吭哧搬货,忙得不亦乐乎。
“呦,余老师回来啦。”
他正蹲在地上忙活,外面突然有个老太太带着孙子溜达过来。
余渝脸色微变,忙把包裹往后推了推,“李阿姨。”
李阿姨把那双三角小眼飞快地转了一圈,很自然地开口道:“我孙子练习册用完了,正好,从你这拿两本吧。”
说着,就要往车库走。
“这不是我的东西,”余渝忙站起来,挡在她面前,“是网友捐给山区和福利院的小朋友的,您不能拿。”
李阿姨眼睛一斜,尖着嗓子道:“什么捐不捐的,反正白捡的事儿,年纪轻轻的,别这么抠!几个练习册而已!”
“真不行!”余渝坚持道。
网友肯把东西交给他处理,那么他就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这个李阿姨有类似举动不是一次两次了,上周自己一个没看牢,就被她顺了一盒中性笔去。
再去找时,对方死不承认。
余渝无法,只好自己掏钱买了补上。
有一就有二,如果这次自己再退让,她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
李阿姨把眼睛一瞪,不退反进,“你要干什么?我看你这个小伙子很有问题啊,空手套白狼,谁知道这些东西最后去哪儿了?”
余渝又急又气,“阿姨,您不能胡乱污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