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杀他?”
“就因为他把你从公司开除,你就拿刀捅他,你不觉得自己太冲动么。”
“人是你杀的,作案工具呢?你扔哪儿了,你现在可以不说话,但我劝你最好还是坦白从宽,不然等我们找到凶器,到那时候量刑的标准可就不一样了。”
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副眼镜,几天没有刮过胡子洗过澡、让看起来很是狼狈,但是不难看出他原本的样貌其实很斯文。
男人依旧保持沉默。
负责问话的刑警问了几日,对面嫌犯依旧是这副不声不响的样子,难免不耐:“你——”
那名刑警声调稍稍抬高,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问话中断几秒,才继续下去,同样都是“你”字开局,说话的人音色语调和前一个截然不同:“你母亲今天来过一次。”
男人抬起眼。
这才发现坐在他对面的人在刚才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换了两个,这两个人他从来没见过,甚至没穿警服。
解临接续说:“她说她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只是这一次的沉默里多了一些欲言又止。
【……是我对不起她。】
【但是为了娟娟,我什么都不能说。】
池青坐在边上,通过刚才的资料检索到娟娟是死者的老婆刘美娟。
于是男人忽然听到对面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陌生男人突然问:“你和刘美娟很熟悉吗。”
“……!”
任谁刚刚才在心里想到某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名字下一秒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都会为之一振。
在池青突然提起‘刘美娟’之前,这个人物警方并没有怎么关注,她和案件看起来毫不相关,退到观察室里的刑警说:“他有反应,仔细盯着,另外现在就去查查刘美娟和他之间的关系。”
但男人只露出一秒破绽,很快又恢复原来的表情:“我跟她……不是很熟。”
池青:“刚才问你那么多都不解释,偏偏提到她就说了。”
“……”
池青:“她和她丈夫的关系怎么样?”
男人:“我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是不怎么好,”解临说,“像他这种生意人,就算家庭相处不和睦,表面上也会粉饰太平,不会透露给下属。如果你真的不了解,你会说关系应该不错,但是你却说不清楚。”
“…………”
两个人坐在对面,你一言我一句,像在玩混合双打,男人额角很快开始冒汗。
池青扫了一眼男人压在桌上的袖口,袖口处有缝补过的痕迹,上下接缝的针法很特别:“衣服什么时候破的?”
男人:“上周……”
解临紧接着说:“缝衣服的人手艺不错。”
男人看了一眼衣袖袖口:“路边随便找家店缝补的。”
资料上,死者身上那件西服扣上也有同样的缝补痕迹。
在无数失真的声音里有一句:【……那是娟娟给我补的。】
【他就是个畜生,喝醉酒就喜欢动手打娟娟,她问我想不想和她在一起,她让我帮帮她,说她有一个办法……】
池青垂着眼:“挺巧的,你和你老板找了同一家店。”
这起案子,如果凶手和死者老婆有牵扯,那么案件性质就完全变了,刘美娟的个人资料很快被调出来,观察室里有人说:“找到了,刘美娟的个人资料里有一点很奇怪,她在去年给丈夫买过一份巨额保险。”
“这起案件……刘美娟很有可能参与了。”
“甚至找不到的凶器很可能就在刘美娟手里,为的就是阻止我们给他定罪。”
聊完案子,几人通过透明玻璃去看审讯室里并肩坐着的两位顾问,尤其是新来的那位——如果说解临早上把人带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有所疑虑的话,经过这短短几分钟,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新想法:总局又来了一个怪物。
原以为有解临这个十几岁当上顾问的人已经够离谱,现在多了一位希望和人保持两米距离的池姓手套先生。
有人自言自语说:“解顾问从哪儿挖来的这么一个人……”
池青审完一个就烦了,他也不方便提得太具体,毕竟有些内容没有事实根据,把读到的内容以隐晦的方式提点出来之后,后续搜查交由专业人员去做。
他坐在那拿出手机看眼时间,看到一堆未读。
发件人季鸣锐。
-我今天吃了一口瓜。
-没想到主人公竟然就是我的好兄弟。
-你什么时候跑总局去了。
-……
池青摘下一只手套回季鸣锐消息,手指触及到屏幕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归结为两个字:意外。
-?
季鸣锐没有多做纠结,因为这两个词条关联起来并不突兀。
连边上苏晓兰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平静地“哦”了一下:“挺合适的,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感觉像同行,你说不是我还惊讶来着。”
于是季鸣锐又发:
-也挺好,转行是明智的。
-我当初就说过,你绝对选错专业了,干什么也不能跑去学表演啊。
池青看完这两条消息之后没有再回。
他摘下手套之后习惯性去看解临的手,解临还在留意案件进展,桌面上摆了两份资料,池青瞥见一眼,最上面那份是薛梅邻居的口供,寸头那天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记录在资料里。
[我一直在偷窥她。]
[她男朋友来的频率很高……]
解临余光扫到池青的手,心照不宣,也习惯性地摊开手掌,掌心向着他,方便他碰。
池青问:“口供有问题吗。”
解临反复扫过几眼,说:“说不上来,总觉得哪儿不对。”
“薛梅男朋友之前审过几次?”解临又问其他人。
“审过一次,他当时确实在外地旅游。”
“后来没再问过?”
“没有,”那人回,“因为他没有作案嫌疑,也有不在场证明。”
“让他有时间再来一趟,”解临合上寸头的口供资料,将资料缓缓推向他们,“……结合这份口供,再问详细点。”
池青当了一天助理,烦的时候就在桌底下偷偷戳解临的手,虽然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在心理盘算了一下时间,从酒吧至今过去快一个月时间,按照以往的经验,失控的情况可能也快恢复了。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比上一次失控的时间更久……他不能确定。
两人回到小区,坐电梯上去的时候池青才松开手,仔细等了一会儿,确认今晚楼栋里没什么说话声。
就在他洗完澡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就快睡着的时候,他忽然间听到一句很轻微的失真的声音,那声音在说:【我很喜欢你。】
声音轻地跟气音一样,怕惊扰了人。
所以第一句声音出现之后,池青并不能确定刚才是不是真的有声音。
分针缓缓转过去一格。
失真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同一个人在说话:
【……我真的好喜欢你。】
池青:“……”
哪来的情侣大半夜交流感情。
他搬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听到过这个声音,楼里除了老夫老妻,就是单身独居人士,当然也不排除谁忽然间脱单、或者难得带男友回家过夜。
半夜,池青躺在床上,被这个腻腻歪歪的情话扰得睡意全无。
他断断续续听了一会儿,直到最后一句话让他辨别出声音来源,因为失真的声音喊的名字是:【……琴琴。】
第37章 恢复
如果说一定要在半夜听人看狗血剧时又哭又笑发神经,和听情侣缠缠绵绵这两种情况里选一个,池青宁愿选择前者。
他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在等热水烧开的时间里又听到一声:【琴琴,你很美。】
“……”
池青面无表情地将烧开的热水倒进水杯里。
他想起任琴刚搬过来那天,说过有个朋友和她一起住。
照这个说法,估计是和男朋友一起住。
女孩子脸皮薄,加上第一次见面关系不熟,不好意思对陌生的楼上住户交代自己男朋友同居也很正常。
池青努力当成什么都没听见,打开边上那盒药箱,药箱里整理得很整齐,跟有强迫症似的,药品分门别类按照大小顺序排列。他在家里没戴手套,手指挨个划过一盒盒药品,最后在一小瓶安眠药上停下。
他虽然对安眠药产生了一定抗药性,但偶然还是会吃一片。
躺在床上等药效发作的时间里,他又隐约听到几句话。
【你头发真软,我刚才洗过澡了,你闻到了吗,我们俩现在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你睡着的样子也这么美。】
池青不太懂两个人之间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好腻歪。
他吃完药之后睁着眼躺在床上,睁着眼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格外漫长,他隔了会儿去拿边上的手机,发现时间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楼下声音断断续续一直没停,安眠药药效也没发作。
池青划开联系人列表,看到他和解临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