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是不是宫里还有奸细?”想到这个可能性,宋訾不免忧心忡忡,“之前蛊毒一次、避暑山庄一次,现在摄政王又跑了,他在牢中待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离开。”
提到避暑山庄,司马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想到守着宋訾几乎不休不眠的那两夜,他自然是不愿意再发生同样的事。
皇帝靠在了皇后的肩膀上:“蛊毒的事情,本来是我为了有孕设计出来的,是传言罢了。避暑山庄是意外,这次的事情,和上一回应该是一波人,他们一直都在,只是听到我虚弱,借着这个时机,想要趁机置我于死地罢了。”
他喃喃道:“小七,我好害怕,我不想死,要是他们想要害我,想要害我们两个的孩子怎么办。”
美人神情怯怯不安,一改之前在凌夷面前的强硬态度,脆弱得好像是一砸就破的琉璃:“小七,到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一定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宋訾揽住皇帝过分消瘦的肩膀:“不会的,到时候我肯定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还是不要了。”司马彦又道,“我听人说生孩子很难看,血淋淋的,很恶心,我不想让小七看到我那副丑样子。”
“阿言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不丑。”类似的话,宋訾说过不止一遍,也不介意多说一次来坚定孕夫脆弱敏感又多疑的心。
他抓住阿言的手,亲了亲对方微微带着粉色的指尖,然后又贴了贴孕夫的脸,现在是初夏,现在大概是四五点,他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顺着有荫蔽处的长廊走,但也没少晒太阳。
宋訾的额头都微微出了汗,明明在太阳底下走了那么久,阿言的脸蛋,还是有些温温凉凉的:“别怕,有我在呢。”
皇帝嗔了他一眼:“还说呢,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就那么哐当一下倒在我面前。”
翻旧账是人的本性,虽然说是让宋訾担惊受怕了两天,按理来说两个人扯平了,可每一次他想起来,都会忍不住耿耿于怀。
“要是你没了手,就是断臂大侠了,到时候都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完整的拥抱,孩子生下来,你也不能抱抱他。”
“所以更要吸取教训,不能发生同样的事情,对不对?”宋訾紧紧握着阿言的手,“我听人说过一个故事,以前有一个勇士,骁勇善战,生的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没有任何的缺点,他攻打下了很多城池,为了对付他,对方国度的祭祀,在开战之前祈求了神明,询问勇士的缺点,神谕说,他弱点在于肋骨,有一块软的地方,就是他的缺口。祭祀派出了美女诱惑这个勇士,成功的骗取了他的信任,找到了那块软的肋骨,从来没有输过的勇士,轰然倒下,他的国度也因此战败。”
听完这个故事,阿言表示了嫌弃:“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小七你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离谱的勇士。
软肋的说法,是他上辈子在网络上看到的,来源不记得了,故事则是他瞎编的,毕竟他看过的某某神话故事,比这离谱多了。
“《医宗金鉴上说》,软肋,胁之下之小肋骨也,是支撑一个人身体最重要的肋骨之一,也是一人身上的弱点。”
宋訾握着阿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腔附近:“故事的来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言,对我来说,你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想着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我刀枪不入,也会被敌人寻到弱点,像那个笨蛋勇士一样轰然倒下。”虽然情话十分土味,但放在这个时代,应该还算新鲜?
司马彦定定看着他:“小七,你才是我的软肋。”这样听起来,笨蛋勇士似乎也没那么蠢了。
御撵停了,宋訾先下去,站在下方,展开双臂把皇帝抱了下来,腻腻歪歪说了一大堆情话,他现在有一点上头,见着凌夷也神色自然许多。打扰小夫妻恩爱是要遭雷劈的,凌夷自己都不担心遭雷劈,他又有什么好尴尬的。
被情郎劝了一阵的皇帝终于正经起来:“说吧,审刑司守备森严,那个泡在水里的废物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的。”
第62章
如天子所言,行动能力缺失的摄政王当然不可能是自己凭空长着翅膀飞出去的,而是有外人接应,凌夷一字不漏的复述了昨日的情况:“臣回去的时候,审刑司并无异常,监牢里的囚犯也都在……”
昨夜天子大婚,审刑司因为算是皇后的“半个娘家,说不上全员出席,也去了将近大半,但是宫城外还是有士兵守护,如果大张旗鼓的劫狱,不可能不惊动审刑司的人。况且他们参加婚宴也就用了大概一个时辰,等到婚宴结束,众人各自散去,而凌夷仍然回了审刑司。
凌夷回去的时候习惯性地视察了监牢,和那些熟面孔打了一次交道,身穿囚衣的“摄政王”还安安分分的待在水牢中,披头散发,脸肿胀的厉害。
但是临走出来的时候,他闻到了空气中没有散去的酒味,再看水牢中的摄政王,总觉得有一些不对,他当机立断:“把他提出来。”
狱卒奉命拉起了锁链,把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的人拉了起来,对方立马吃痛的开始斥骂,如果说之前只是心中有所怀疑,听到对方的声音,凌夷瞬间确定水牢里关着的并不是前摄政王,他最后确认了一遍:“把他的头发撩开。”
头发撩开,看上去还是瘦的拖行的摄政王,但是凌夷审过对方很多次,他已经确定了这绝对不是本人:“把他下巴卸了,留活口。”
假的摄政王听到这个话就知道自己是暴露了,当场就咬破口中藏着的软囊,远远冲着凌夷喷了一口口水。察觉到不对,凌夷一个闪身避开了,但是混杂着口水的毒液落在地上,都在泥地上腐蚀出一个小洞,沾上这种腐蚀性很强的毒液,就算是不死也肯定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
自己闪身躲避这一段凌夷没说,只道:“贼人已经服毒自尽,他能够进入水牢,的确是有内应,昨日微臣发现摄政王系假冒,便下令封锁了京都,但是需要陛下的手谕,后续如何,还请陛下定夺。”
他这属于先斩后奏,想着昨日是皇帝的大婚,无论如何也不能扰了陛下的新婚之夜,连夜封锁了京城,又查内贼,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才来问天子的安排:“此事因审刑司一个人被贼人重金收买而起,他谎称这酒是陛下所赐,天子与民同乐,带了美酒入监牢,请看守水牢的狱卒分食,狱卒昏迷期间,他们更换的人选,把摄政王带了出去。”
宋訾立马问:“这个被收买的人是谁?”
“是审刑司李程。”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凌夷脸色铁青,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失望,对李程,也对他自己。
宋訾知道李程,对方家境贫寒,家中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进了审刑司之后,非常努力的干活,耿奇对李程也多有照顾,只能说财帛动人心,有的时候人穷怕了,巨大金额之下,哪怕知道前面可能是万丈深渊,也难以经受的起诱惑。
皇帝抓住了重点:“看守审刑司的狱卒能喝酒?”
“是臣御下不严。”凌夷认罪,“臣之过错,没有及时发现李程异常,他现在已经被关押起来,包括那日值班的狱卒,也打入了大牢。臣认罚,但还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找到摄政王之后再领罚。”
因为天子大婚,为了确保大婚万无一失,皇宫的守备程度翻了三倍,大牢就相对薄弱,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时辰,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狱卒说自己无辜,也是相信了往日同伴听上去过于逼真的谎言。但就像是天子所言,他们的失察就是罪过,这次喝的是酒,换出来一个摄政王,那下次送来的酒里不是迷药,而是剧毒呢。
凌夷道:“微臣会彻查他们同贼人是否有关系,按照晋律进行惩处。”倘若那是喝酒的狱卒当真无辜,虽然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的,至少要挨上几十板子,就算养好伤,这些人也不可能再待在原本的岗位上。至于李程,在他被发现的那一日,就算是他能够交代出一些线索,也注定了死去的命运,交代与否,决定的是他亲人的未来。
宋訾本来想说,这也不能全部怪监牢里的人,古往今来那么多案子,就算监控设施那么严密的后世,也有人因为外面传来的消息畏罪自杀或者是被人谋害,凌夷被吹得那么厉害,但也只是两只手两只脚的普通人,没有传说中的三头六臂。
但这种时候,错了就是错了,他要提阿言提心吊胆,自然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审刑司开解。
“只是李程,就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吗?”喝醉酒的狱卒,替换摄政王的人,这种抱着必死的信念立马就服毒的替身,还有接替他们的人,就像是避暑山庄一样,绝对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时起意就能到的事。
书里并没有描述太多关于皇帝的内容,宋訾这些年也在兢兢业业的发展自己在外部的事业,对于很多的陈年旧怨并不了解。卷宗里的确有透露一些信息,但那肯定没有皇帝本人了解的多。
“阿言,你觉得此事是哪方势力?上次避暑山庄是淮南王,可是淮南王旧部已经诛伏,摄政王身体也衰败成那样……”宋訾分析着,突然想起坊间的传闻,“是不是摄政王手中握了什么特殊的军队,那种杀人于无形中,还是藏了半块虎符,或者是什么可以得到了之后就能富可敌国神秘宝藏。”
书里面经常这么写,皇帝关押着曾经战功赫赫的反贼或者是皇位斗争失败的兄弟,为的就是对方手上藏有的价值。
凌夷道:“没有,他如今的的确确是个废人。”
司马彦留着曾经的摄政王,真不是为了什么神秘宝藏,他是父皇亲自立下的太子,而且当时整个皇宫,除了他之外,先王再无任何子嗣,就算是先王心有忌惮,不愿意那么早退位,也不可能拿他这个独子如何。
后来摄政王威胁到朝堂,先王更是想尽办法为他铺平道路,什么皇家特有的暗卫,早早就交到了司马彦手上,虎符也在摄政王死后被他收回来了。
司马彦也挺好奇,摄政王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早在摄政王落入他手中,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后面几个活着的,也被他以软刀子割肉的方式杀得七零八落,还站着中立的那些,他都把人留下了。一个琵琶骨被洞穿,没有任何子嗣后代,还被阉掉的废人,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全程捉拿摄政王,能活捉就活捉,要是不能,传令下去,朕养的兵比他的命贵。”这就是不用留活口的意思了。
皇帝摸了摸自己肚子:“若是人运气不好,你查过了就行,就不用带到朕跟前给朕看了。”
都说多看美人,肚子里的小孩就会长得好看,他天天看小七,看镜子,肚子里的崽一定得听话长成他们两人的结合体,万一要是看到摄政王那张丑脸,长得像摄政王怎么办。
宋訾听到这话,反而更紧张了。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还好,就怕对暗处的人丝毫不了解。
如果没有虎符,也没有宝藏,这些人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摄政王救出去,还安排一个以假乱真的替身来拖延时间,总不可能是为了做慈善。摄政王旧部也的确不合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他们要是有那个本事把人弄出来,干嘛要非得等到司马彦大婚这一日,早几年不能做嘛。
宋訾努力的想啊想,回想着书中剧情的所有细节,跳出国内的这些恩恩怨怨,突然想到了一方势力:“阿言,你说会不会是邻国干的好事。”
晋国地大物博,但是这一片土地上也并不只是晋国一个国家,他之所以会选择北境发展,就是因为北境特殊的地理位置,它处在三国交界处,是一个很微妙的三不管地带。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年,很多地方的军队分布都已经有大变化,但是摄政王当年也是权柄遮天的大臣,掌握了许多晋国的重要信息,比如说一些重要之地的军事分布图、地形分布图。
如果要行军打仗,这些重要机密很有可能就会左右战局的成败。
“小七真是聪明。”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若是以前的摄政王,还不一定叛国,但是现在的摄政王就不一样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权臣已经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如果被救出去的话,什么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以前司马彦可能不在乎这一些,他还乐得把浑水搅大一些,愿意陪疯了的摄政王玩一玩,但是现在他不是孤家寡人了,他决定温柔一把,行善积德,不做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免得狗发疯咬人。
宋訾有些不好意思:“也不一定就是这样,我就是随便猜测一下。”
皇帝下令:“继续封锁城门,严查外地行商,把近卫军统领叫来见朕”
如果是邻国,基本上都会易容成商贾,凌夷发现的及时,那群人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转移出京。
“加强京中戒备。”司马彦贴心补了一句,“丞相府那边也戒严。”
他当然希望只有自己是小七的软肋,但理智告诉他,宋家那些人对宋訾来说也很重要,这么喜庆的日子,皇帝不想再闹出什么差错。
宋訾本来想问皇帝,能不能把家里人接到宫中,但是想了想,世人并不知道皇帝待他到底多重,也不清楚他们家的情况。对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来说,他们往往以己度人,区区一个皇后,对皇帝并没那么重要。皇帝连自己的亲娘都不在乎,怎么可能会在乎皇后的娘。
理智上分析,这些人费大力气挟持他爹的可能性不太大,宋訾只道:“劳烦司长同我爹娘知会一声,如果我娘不在府上,告诉我阿姊也可。”有提防就够了,怕就怕有心算无心。
“我替娘亲她们谢过陛下。”等凌夷撤了,宋訾才同天子道谢,他当然也可以安排自己的看着丞相府,但是有训练有速的军队护着肯定更好。
“小七不用谢我,永远不要为外人谢我。”天子道,“我不是为了他们,只是不想你替他们分心。”
他骨子里其实极其霸道,稍有剧烈的情绪起伏就会直接崩掉,但是宋訾拉住了他随时发疯那根的弦,让司马彦尽可能的保持镇定。
天子见宋訾神情动容,眼波流转:“虽然不要谢,但是我要补偿。”
他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小七你看,凌夷一来,就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要担心无关紧要的人,为了安全,搞不好回门都得推迟。婚假三日实在不够,你觉得多补几日假怎么样?”
第63章
宋訾看了皇帝一会儿:“听上去真不错,那咱们再多放两日的假,等几日再去上朝。但是只能再多两日,不然文武百官都要闹了,阿言也不想我被人说成祸乱朝纲的妖后吧。”
“他们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掉了马甲,天子言语间颇有些肆无忌惮,“谁敢胡言乱语,就剪了他们的舌头。”
见自家皇后面色微沉,司马彦又软言道,“这些人的唇舌似刀,用言语也能杀人,我不是心狠手辣,我就是不想他们伤害你,忍不住先下手为强。”
没错,他只是柔弱无助的小可怜,都是别人逼他的。如果不是别人要害他,他也不会如此:“小七,你答应过我的,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宋訾能感觉到,阿言似乎有不轻的被害妄想症,但千古以来,帝王多疑,再联想到天子从小时候到现在的经历,他也不能说阿言有什么不对,如果没有足够的警惕心,今天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司马彦,而是在外狼狈逃窜的前摄政王。
他的声音不免更加温柔,语气带了一些怜惜:“对,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大美人眉眼弯弯,得寸进尺的试探:“等孩子出生了也会的,小七也会像今天一样,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收敛了笑意,看上去温柔又脆弱,明明对外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可对内,他又变成了可以付出一切的情痴,可爱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看着这双脆弱又敏感的眼睛,谁能拒绝得了他的请求。如果忽视掉阿言的身份,宋訾很轻易就会溺毙在这双分外深情的眼睛之中。
宋訾顿了顿:“没错,不过毕竟是阿言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要是他没错,咱们也要对他好一点对不对?”
他道:“现在他还没出生,咱们就不说这种吓人的话,万一他被吓到了,不肯乖乖出来,到时候还是你吃苦。”
胎教实在是太难了,特别是孕育孩子的还是个男皇帝,就更难了。宋訾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心底深深的唾弃了自己一把,完蛋了,他也堕落了,再这么发展下去的话,他感觉自己非但不能够阻止阿言朝着昏君的方向发展,他也要变成颠倒是非黑白的妖后了。
宋訾盯着阿言宽松衣摆下只是微微起伏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心中默念:崽!让你的阿爸心情好你才能真的好,你爹我已经尽力了!
“小七,我肚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多看看我。”他只是多看了一会儿,皇帝就不高兴了,“我的脸长得没肚子漂亮吗?”
“漂亮,都漂亮,阿言浑身上下没有缺点。”宋訾觉得自己的语言有点匮乏了,主要是夸了太多次,有点不太够用,土味情话说一次两次还行,说多了感觉好肉麻,他决定回去就多看看书,进修一下夸人的方式。
“阿言,我同你商量件事好不好?”他不再提扫兴的话题,毕竟没有抓到人之前,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是什么?如果是你后悔呆在宫里了,那我可不答应。”
宋訾有些哭笑不得:“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他道:“我只是觉得,审刑司有些不太合适我。”他敬佩审案的人,可是宋訾并不喜欢看那种血淋林的场面,特别是看到那些人被施加酷刑,他都吐了好几回。
“可是凌夷欺负你了?”
宋訾摇摇头道:“没有,司长和审刑司的大家都对我颇有照顾。只是审刑司的卷宗,我整理的差不多了,能做的东西有限,自己也发挥不上什么用处,就觉得审刑司不合适了。”
换工作也算是大事,自然要和亲亲老婆商量一下:“我之前每日来审刑司,是盼着能见阿言一眼,现在既然我陪在阿言身边,便没有必要和之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