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可是在我手上, 你最好拣我爱听的说。”
凌霁忙活完一阵,坐下来,视频里狄影的脸迅速垮下去。
“你吃什么呢?”
凌霁挑起一筷子泡面, 吹凉,矜持地送进嘴里,用实际行动代替回答。
“你怎么又吃泡面?”
凌霁继续小口小口地吃:“买都买了。”
他这段时间待在狄影家里, 确实没什么吃泡面的机会,再不抓紧吃, 他那些存货都要过期了。
“我不是给小伊转零用钱了吗?干嘛过得这么委屈。”
“没有委屈,”凌霁吹了会儿泡面,“我泡了两包。”
“……”
狄影起身消失在摄像头范围内。
凌霁有不祥预感:“你去哪?”
“把你没带走的泡面找出来碎尸。”
“不可以!”凌霁急了, “吃完这些不买了就是。”
“哼。”画外传来的动静不置可否。
半刻钟后, 狄影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
“……你怎么也吃上了?”
“加速消灭存粮。”
狄影在对待自己的身体方面非常自律, 只要在家,不仅每日坚持健身,对摄入体内的食材也是异常挑剔。
他三餐摄入的是有机优质蛋白、新鲜水果蔬菜、五谷杂粮,对泡面这种加工速食碰都不碰,小凹随他饮食,也发育得油光水滑,膘肥体壮。
这个家里吃东西最不讲究的就是凌霁,食量大,且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
所以凌霁见到狄影吃泡面,心情比较复杂,觉得是受他牵连。
“菁姐要是知道你夜宵吃泡面,指不定要念叨你多久。”
“我就说是近墨者黑,误入歧途。”
狄影跟他隔着屏幕面对面吃面,活像两个落魄的吃播播主。
“我的泡面里加了荷包蛋,你有吗?”
狄影把荷包蛋夹起来,在镜头前有模有样地展示了一遍。
筷子头戳破外层,金黄色流芯淌了出来。
“还有小蔬菜。”狄影继续得瑟。
“煮面的汤底用的是牛肉高汤,吊好的高汤冻进冰箱,煮面的时候随用随取。”狄大厨介绍上瘾。
凌霁:……碗里的泡面突然就不香了。
两个人对食完泡面才结束视频,凌霁第二天又录制一整天,乘坐夜间航班回来,小伊还在飞机通道里就提前与地面联系,确认安保人员已经到位。
凌霁走红后,每次接送机的粉丝都很多,这次休息一段时间,预判来接机的人只会有增无减,作为他哥唯一的助理,小伊肩负的责任重大。
小伊未雨绸缪,申请了比平时更多的安保,饶是这样,出登机口时仍然被扑面而来的人海吓了一跳。
“我去,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后援会集体团建?”
好多记者——不光是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麦克风越过保安的阻拦,恨不得怼到凌霁脸上。
“请问天良集团王总昨晚被拘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是他重点打压的艺人之一,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要直播自首?”
小伊用自己并不伟岸的身躯护住凌霁,挤开记者为他开路。
“让一让!凌霁昨天人在外地,不清楚也不会回答相关的问题!请让一让!”
现场除了记者和代拍,人数最多的就是粉丝。
昨晚王总坦白恶行后,凌霁这些年“易容”拍过的龙套们被媒体一点点挖掘出来,找到的画面越多,粉丝们越心疼。
有好多人通宵未睡,眼睛哭得红肿,白天又哭了一天,晚上跑过来接机。
“哥哥,你受委屈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早知道众筹揍一顿姓王的给你出气!”
“那个姓王的简直不是人,希望他牢底坐穿,再也不要出来祸害哥哥!”
凌霁用大号墨镜遮住脸,只露出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在外面。
小伊每次见他这样,都觉得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漠,如果不戴墨镜,凌霁眼睛里还是有温度的。
“不是不让你们在夜里接机吗?女生这么晚在外面多不安全,家人怎么放心?”
粉丝们听了更感动。
“哥哥从来不让我们担心,却会担心我们的安全。”
“不会有事的,今天是跨年夜,大家都在外边过年。”
“哥哥今晚跟谁一起跨年?跟公司的人吗?”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凌霁哪个点,他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然而从登机口到出口这一段距离,仍是走得极为艰难,安保们拼尽全力,将人群隔绝在出口处。
狄氏派来接机的不是保姆车,而是加长轿车,凌霁没觉得哪里不妥,上车前冲粉丝们象征性地挥了挥手,引发一片尖叫。
上车后才发现车里还有别人。
“你怎么来了?”凌霁摘下墨镜,露出有温度的眼睛。
“这还看不出来,当然是接机。”
狄影坐在最里面,避免被镜头拍到,隐藏得很好。
“你这么晚出来,小凹谁在看?”
“吱吱!”
“Surprise!”
人貂异口同声,狄影的英文更像是对小凹发言的翻译。
小凹今晚围了条红披肩,披肩上边有白色的毛毛,系带上还挂着两个毛球球。
它一甩头,毛球球也跟着甩来甩去。
凌霁在看清它的打扮后,嘴角下意识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把小凹抱进怀里:“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披肩哪来的,爸爸买的吗?”
“吱吱!吱!”小凹同他一唱一和,像在对话,扑到他脸上亲了又亲。
狄影貂语大师身份上线。
“不睡觉当然是为了等你,爸爸不仅给小凹买了披肩,还买了全家的份。”
他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两条一模一样的红围巾。
“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你不是不喜欢红色吗?”凌霁问。
“是有段时间完全看不得,”狄影亲手帮他带上,“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发脾气,过年就是全家人的噩梦,大家都得小心翼翼,把所有我能看到的红色东西藏起来。”
他如今回忆起往事来轻轻松松,但字里行间仍然能品出当年不易。
“最严重的一年我连鞭炮声都听不了,听到那个声音,就会联想到火星和炮衣。那年春节我和辛毅一起过,我的家人我一个都不想见,他也为了陪我放弃跟家人一起过年。大年三十,就我们两个,没有鞭炮,没有对联。”
“小的时候不懂事,所有人都哄着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后来才知道那一年辛毅的爷爷病逝,他本来有机会跟爷爷一起过最后一个春节。”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辛苦了。”
狄影愣了下,随后宽慰地拍了拍凌霁的手。
“辛毅也没想到最终治好我的是他的爷爷。我确实从那之后明白了很多事,如果放任恐惧,受到伤害的不光是我,还有我身边的人。倘若以后我重视的人出现,我想成为保护他的铠甲,而不是拖累他的软肋,为了这个目标,我必须毫无弱点。”
他把同款红围巾松松垮垮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小凹从围巾缝隙钻出来,给他加了条天然皮草。两个人分明戴的是情侣围脖,狄影却显得高贵些。
“我到现在也不喜欢红色,但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哥选的围巾好不好看?”
“还行。”过分的夸奖会令他骄傲,凌霁夸得很含蓄。
步行街到了,狄影把凌霁拉下车。
十二月末的午夜,户外温度很低。
凌霁为了机场形象只穿了风衣,却感觉不到寒冷。
“冷吗?”
凌霁摇头。
狄影借机把人搂住,凌霁身体僵了下却没挣扎。
街头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广播里播放着浪漫的歌曲。时钟即将指向午夜,这座城市却没有半点进入睡眠的迹象。
人们都开开心心地在外面活动聚集,准备清醒着迎来新的一年的开始。
商场外,停靠着两辆高空作业车,几名穿厚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合力把天良广告牌从楼宇外墙撤下来。
工人们说话时不断向外驱赶着寒气。
“我记得从这条街建成起,这块广告牌就挂在这里,大概有六七年了吧。”
“当初就是我亲手挂上去的,想不到今天又亲手摘下来。”
“他们老板干出那种缺德事,商场肯定也觉得晦气,巴不得赶紧撤掉,我看这公司啊,也迟早倒闭。”
旧的广告牌被卸下,吊车又吊着一块崭新的广告牌缓慢朝这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