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花园的暖房里等候陛下。”
爱德华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请她稍候。”
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当国王的离场不再会引来众人关注的时候,陛下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眼房间,然后迅速地消失在御座后面的一扇小门里。
小门的外面是一条秘密走廊,走廊的尽头挂着一幅塞弗尔挂毯,这显得有些刻意的伪装让人很容易想得到挂毯后面暗有乾坤。爱德华揭开挂毯,露出藏在后面的一扇小门,他推开那扇门,外面是一道暗梯,直通向花园。
国王走下暗梯,下面是一条遮掩在椴树枝叶下的小径。密密麻麻的树枝挂在头顶上,如同一条天然的拱廊,上面挂着春日新发的嫩芽,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外面清爽的晚风让国王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宫殿里即使把门和百叶窗统统打开,可依旧热的如同地狱一般。微风将远处青年男女的欢笑声送到国王耳边,除了这声音和他自己踩在砂石小路上的沙沙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了。
小路的尽头,杜鹃花和玫瑰花的花丛环抱着一座新奇的玻璃房子。这座房子没有墙或是廊柱,取而代之的是大块的玻璃。即使威尼斯人已经不再垄断玻璃的生产,建造这样的温室依旧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温室里的果树上挂满了鲜嫩的果实,即使如今还只是初春时节,桃树上毛茸茸的桃子已经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葡萄藤上也已经结满了本该在秋季才能成熟的葡萄。
玛丽公主站在石榴树下,她伸出一只玉手,摘下来一颗挂在枝头的石榴。石榴的表皮已经裂开,裂缝里传出香甜的果子气息。
“我母亲很喜欢石榴。”玛丽公主把那红润的果子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她小时候住在阿尔罕布拉宫,格拉纳达的那些摩尔人君主们在花园里种了无数的石榴树,每当它们成熟时,那些异域风情的庭院就被果子的香气所笼罩。”
“石榴是格拉纳达的象征。”国王说道。
“是啊,后来西班牙王室也喜欢石榴。”玛丽公主叹了一口气,“石榴多子,象征着王室枝叶繁茂。我母亲也喜欢石榴,可她终究没能生下一个儿子。”
石榴从她无力的手中掉落,沉闷地砸在铺在地面上的沙土上,缓慢地滚动了几圈,然后一动不动。
她出神地望着石榴树上原先挂着果子的地方,断枝上流出一两滴绿色的枝叶。
“当然这不是你的错。”玛丽公主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弟弟,“我们的父亲想要一个儿子,我理解这一点。英格兰历史上从没有过女王,那些试图声索王位的女继承人们只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内战和混乱……他因为我母亲没有儿子而心烦意乱,你母亲则抓住了这个机会。”
爱德华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正如你一样,我也不喜欢别人对我的母亲评头论足。”
“啊,请原谅,我有些陷在往事当中不能自拔了。”玛丽公主笑了笑,但那笑容却没有任何温度。“我今天不是来揭开过去的伤疤的,而是来弥合过去的分歧。过去几十年的宗教纷争让这个国家四分五裂,邻居和亲友反目成仇,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爱德华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
“议会会在后天开幕。”玛丽公主接着说道,“后天加德纳主教会在议会提出一项法案。”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国王的脸,然而国王依旧面无表情。
“法案的名称叫做《克拉伦登法案》。”
爱德华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四百年前,亨利二世提出的《克拉伦登法案》掀起了一场激烈的教会改革,并且引发了国王和当时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贝克特的决裂。“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名字。”
“但它清楚地表明了这份法案的地位。”玛丽公主扬着头,高傲地说。
“法案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不尊奉英国国教从此不再是非法行为,”玛丽公主在说‘英国国教’这个词时对自己的轻蔑语气完全不加掩饰。“天主教徒从此享有与国教徒一样的权利。”她伸出手,抓住了国王的胳膊,“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宗教平等,一个多元的英国,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相亲相爱……现在该是你行动的时候了。请你支持这份法案吧!”
爱德华眉头紧皱,“这的确是我所希望的,但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一份法案完全是火上浇油。”他伸出手,摘下石榴树上的一片叶子,“更不用说这法案是由你和加德纳主教提出……所有人都会把它当成是天主教在英格兰复辟的号角。”他转过头来,蓝色的眼睛盯着玛丽公主的脸,“你是想要有一天复辟天主教会的,对吧?我亲爱的姐姐。”
玛丽公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沉默了几秒钟,咬了咬嘴唇,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宗教改革是个错误,我希望有一天您可以纠正这个错误。我的确希望这仅仅是第一步。”玛丽公主恳求地望向自己的弟弟,“我亲爱的爱德华,我相信如果您像我一样理解天主教的教义的话,您会明白这是唯一一条正确的道路的,为了您永恒的灵魂,为了您的王国和人民的幸福,我们一起努力吧。”
爱德华脸色微微一变,他轻轻地把自己的胳膊从玛丽公主的手中抽了出来。
“看来您是要拒绝了。”玛丽公主的声音重新回复了往常的冰冷,仿佛之前的感情爆发从未发生过一样。
“您所要求的我实在是难以办到。”
“我想我们的父亲已经证明了,国王什么都办得到。那些贵族,”玛丽公主嘲讽的笑了笑,“对他们而言,只要能讨国王的喜欢,让他们去相信魔鬼他们也是愿意的!只要你露出要复辟天主教的风声,他们会一窝蜂地把藏在地下室里的圣母像和玫瑰念珠挖出来的!”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我亲爱的姐姐,和您说的恰恰相反,贵族们跟随他们的国王是因为这样有利可图,而如果我的政策让他们的利益受损,那他们会在您扔到地上的那个石榴腐烂之前就抛弃我的。”他弯腰捡起那个落在地上的石榴,“巩固宗教改革的不是父亲的命令,而是贵族们的支持。而贵族们为什么支持呢?无非是因为教会的土地和财产都被收进了王室手中,而王室又把这些财产和土地的很大一部分赐予了他们。我们就像是一伙强盗,洗劫了一支商队,然后共同分赃,因而我们的利益牢牢绑定在一起。”
“汉普顿宫过去是红衣主教的宅邸,如今是王室的行宫;那些教会的田产,如今是大贵族们的庄园;中世纪建造的宏伟的修道院,如今装上了玻璃窗子,在后面修建一座意大利式的花园,就摇身一变成了一座体面的宅邸。但如果你把墙上镶嵌的家徽扒下来,你就能看到下面的耶稣受难像。复辟天主教等同于威胁这些贵族们要拿走这笔巨额的财产,这是自寻死路!为了保住他们的财产,他们连一分钟都不会犹豫,就会举起反叛的大旗的。”
“难道赃物不应该被物归原主吗?”玛丽公主也有些生气了,“天主教会犯了什么错?教会的确有钱,可那是几个世纪以来的合法积攒!”
“遗憾的是,他们有钱却无法保护自己。因此他们才会被自己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我算是看明白了,”玛丽公主冷笑道,”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里想的只有政治……其他的一切对你们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我过去还觉得你与父亲并不相像,如今看来你可真是他的好儿子。”她泄愤似的折断了一根树枝,“也许我一直以来就弄错了,只要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会被同化,变成一样的权力动物。那可真是一个受诅咒的位子!”
“我希望您再给我一些时间。”爱德华说道,“我保证终有一天这片土地上会迎来宗教上的平等的。”他伸出手,把那个石榴递给玛丽公主。
玛丽公主摇了摇头,“我母亲已经去世十二年了,我已经等了十二年。我已经等不下去了,这个国家的许多人都已经等不下去了。”她伸出手接过那个石榴,又松开手让它滚落,“无论你支不支持,我都会提出那个法案。”
“这是你的自由。”国王生硬地说。
“还有一件事,”玛丽公主接着说道,“有关伊丽莎白的教育问题。一位公主需要一位女性监护人,我认为我是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我会把她教育成一位虔诚的,有道德感的淑女。”
爱德华摇了摇头,“凯瑟琳·帕尔将担负这个责任。”
“凯瑟琳·帕尔?”玛丽公主如同在谈论某种恶心的虫子,“你要让她做伊丽莎白的监护人,这个……”她尽全力才没有说出最后那个侮辱性的词汇。
“伊丽莎白想要跟她一起生活。”爱德华冷冰冰的说。
“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您也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玛丽公主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很晚了,陛下。既然您主意已定,那我就告退了。”她的裙摆在沙土上摩擦,在身后留下几道凌乱的痕迹。
爱德华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温室门口。他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石榴,轻轻用力就掰开了它。国王伸手抓了几粒石榴籽,放进嘴里。
“真的很甜。”他轻声说道。
第65章 议会开幕
1547年5月15日,是议会召开的日子。
天空中挂着阴霾,半空中蒙着的雾气让一切看起来显的单调而又萧瑟,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春日该有的景致。
上下两院的议员们,已经因为两天前的加冕礼齐聚伦敦。自从1258年以来,议会一直在英格兰王国的政治当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与以封建契约为纽带的大陆国家不同,英格兰王国则是建立在国王与贵族,乡绅和商人们的妥协之上,而议会则是这种妥协最直接的体现。
早上十点,议员们已经齐聚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大厅里。教士们穿着法袍,贵族们穿着他们的天鹅绒礼服,而商人和乡绅们则穿着黑衣,看上去如同枝头栖息的一群乌鸦。
通常而言,议会开幕式的气氛都是颇为轻松的。在等待仪式开始之前,议员们通常都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和自己相熟的同僚谈笑。那些第一次有幸躬逢盛典的新议员们,如同那些星期日去镇子里赶集的农夫,四处新奇地张望着,张大嘴巴,摆出一副滑稽的样子。而那些已经多次出席过议会的老议员们则抽空打着哈欠,对于他们而言,议会的议程远远没有晚上的社交生活丰富多彩。
然而,今天的威斯敏斯特宫却笼罩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那些平日口若悬河的议员们,今天却令人震惊的安静。这不同寻常的安静,就如同在海啸前极速退却的潮水一般,暗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昨天夜里,许多议员们的家门被议会的执达吏敲响。这些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议员们,被告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根据议长的命令,议会的议程被改变了。原因在于有一百多名议员联名附议一份法案,因此这份法案的优先级别被调到了最高。
对于许多议员而言,前一个晚上都是一个不眠之夜。那些事先对这份法案的内容一无所知的议员们,在看到这份有执达吏三更半夜送来的文件时的第一感觉,都如同被人用一把大锤猛击太阳穴,砸的他们一个个眼冒金星。
许多新来到威斯敏斯特的议员对于第一天的会议都满含期待,如果他们能在第一天的辩论当中一炮而红,那么在后面的会议当中他们毫无疑问也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继而获得国王或是某位内阁要员的青睐,从此青云直上。正如同刚刚进入社交界的名媛,如果在第一次舞会上惊艳出场,则追求者也将随之而来。然而今天所要辩论的法案却更像是一颗有毒的糖果。二十年来,宗教问题在英格兰一直是一个敏感而又致命的问题。由于宗教在个人生活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这个问题完全无法回避,而一旦在这个问题上行差踏错,也许就要用生命和鲜血作为代价了。在这种问题上的发言,既可能是通向枢密院大厅的通天梯,也可能是走向泰伯恩刑场的催命符。
当附近教堂的大钟敲响十声时,王宫的信使来到上议院大厅,通报国王即将驾临。议会的开幕典礼通常在较为宽敞的上议院进行,此时上下两院的议员们已经齐聚一堂。与后世的下议院不同,如今的下议院议员们不需要君主的特使砸着下议院的大门来传召他们,而是早早来到上议院的大厅等候,即便上议院议员们可以坐在包着紫色天鹅绒缎面的座椅上,而作为宾客的下议院议员则只能站在栏栅之外。
早上十点整,国王的马车驶进了威斯敏斯特宫的门廊。从马车中走出的陛下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但冰冷的眼神清楚地告诉所有人陛下心情不佳。陛下身后紧跟着的罗伯特·达德利子爵的手放在剑柄上,仿佛陛下来到的并不是他忠诚的议会,而是身处于战场中央一般。
在号角声中,王旗在威斯敏斯特宫的塔楼上升起。那旗帜在风中有气无力地摆动了几下,很快又卷成一团,可怜巴巴地挂在旗杆上,看上去如同乡村小酒馆门口皱皱巴巴的旗幡。
陛下一言不发地从皇家入口进入宫殿,穿过画廊。在阴暗的光线下,那些画作上的人物都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影子,隐藏在阴影里,窥探着下面走过的达官贵人们。
穿过画廊,上议院的入口就近在眼前。
国王在上议院大厅门口站定,他听到从门内传来“陛下驾临”的通报声,随后则是坐在椅子上的上议院议员们纷纷站立起来的声音。
他抬起头,迈进房间。
议员们纷纷向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国王鞠躬,如同一阵大风拂过森林,让那些高大的橡木纷纷弯腰一般。
国王在房间一头的御座上落座,他淡漠地扫视了一圈人群。
“诸卿就坐如是。”爱德华说道。
随即又是一阵嘈杂声,上议院议员们重新回到他们的位子上。
大法官走上前来,将一张羊皮纸捧到陛下面前,恭敬地展开。
“上下两院的议员们,我欢迎你们的到来。”国王展开羊皮纸,开始念道。
“在我国悠久的历史上,议会一直扮演着光荣而重要的角色。她为君主和人民构建了沟通的渠道,我与在我之前的国王们一样,希望得到诸位的意见和支持。”
“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是许多份重要的法案。他们由王国当中的有识之士提出,”国王微微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它们涵盖了国家政策的各个方面。”
“我期待你们的智慧能够指引你们对这些提案做出正确的判断,希望你们能够为我提出正确的建议。”
“愿上帝保佑诸位。”陛下念完了最后一句,把羊皮纸塞到侍立一旁的侍从手中。
护国公阁下走上前来,向国王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看向大厅里的人群。“下面议会开始辩论,今天审阅的议案是《克拉伦登法案》,提出人是……”他看向对面那个穿着紫袍的身影,目光里混杂着焦躁,不安,以及仇恨,“温彻斯特主教加德纳阁下。”
加德纳主教站起身来,优雅地向国王鞠躬,如同一只漂亮的天鹅弯了弯脖子轻点了一下水面一般。这几个月来看上去年轻了十岁的主教笑容满面的走上了讲台,那副自鸣得意的嘴脸让护国公的嘴角都开始抖动起来,看上去就仿佛他也要中风一样。
“陛下,各位大人,各位议员阁下。”主教在剑桥的辩论台和祭坛上的布道中练成的醇厚嗓音回荡在大厅里,“自从宗教改革的浪潮从德意志掀起以来,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而距离这股浪潮席卷我国,并把我国搅得四分五裂,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里,英格兰被撕裂成了两个国家。多年的好友形同陌路,世代交好的邻居反目成仇,家庭成员们怒目而视。我们与那些国外本该是敌人的人们推心置腹,却对国内我们本该携手并行的朋友们以利剑相迎。”
“在这二十年里,无数人因为他们坚持自己的信仰而历尽劫难,他们的财产被掠夺,他们的事业被毁灭,甚至连他们的生命都收到了威胁。”
“这过去的二十年,对我国而言,是一场不流血的内战!”这句主教想了一个星期才想出来的妙语引发了许多人的低声附和。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冲突,半个国家压迫另外半个国家的时代应该结束了!我们应当归还给天主教徒他们应得的权利。诸位大人们,议员们,你们的父辈和祖辈都是天主教徒,他们的父辈和祖辈也亦然。如果你们和我一样受够了国家被撕成两半,受够了如同跗骨之疽一样笼罩着这个国家的压迫与不公正,那就请支持这份法案吧!让我们携起手来,医治过去的二十年给国家留下的创伤吧!无论是天主教徒还是国教徒,我们都是英格兰人!”
加德纳主教的阵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而其他的议员们大多脸上都露出犹豫的神色。
护国公不满地瞪视了几眼身旁有些动摇的党羽,直到他们窘迫地低下了脑袋方才作罢。他犹豫了几秒钟,站起身来,走到加德纳主教面前。他们四目相对,如同两个即将进行生死决斗的骑士一般。
“主教的话语的确颇具感染力。”护国公冷笑着说道,“然而当他在这里大谈弥合创伤的时候,我们的主教阁下似乎忘记了,这些创伤当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由他本人亲手制造的!如果这个国家真的被撕裂成了两半,那么他就是最锋利的那把刀子!”护国公的话引来了一阵低声的附和。
“所以主教阁下为何要开始张口闭口大谈缓和呢?”护国公接着说道,“我所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仅仅是某种伪装,在这副虚伪的面纱下面,主教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啊,不,请原谅我的用词不当。我们这位主教阁下不过是某个人的牵线木偶罢了,他的智力水平显然无法达到这样的高度。”护国公的脸上带着恶意的微笑,他满意地看着加德纳主教的脸开始变青,“与其说主教的目的,不如让我们更加坦率一点吧。”
“这是玛丽长公主的主意。而玛丽长公主所要的是什么呢?我想我们都知道,自然是天主教的复辟。”
“这是污蔑!”加德纳主教站起身来,看上去既可以被认为是因为被侮辱而愤怒,又可以被解释为因对方一针见血而恼羞成怒。
“诸位议员们,你们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们愿意重新匍匐在教皇特使的脚下,重新向着罗马摇尾乞怜吗?你们能容忍这些不劳而获的僧侣们重新占据那些整个王国最好的土地吗?你们能够容忍教皇用我们的财富填满他的宝库吗?”
爱德华坐在御座上,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如同花瓣上挂着的一滴露水,当太阳升起就迅速蒸发不见。终于说到正题了,他心想,这些家伙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那些他们从天主教会掠夺来的财宝。
护国公的话果然引起了一阵赞同。贵族们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大宅子都建造在当年修道院的地基上就感到不寒而栗。
“英国国教会是先王创立的,先王的遗嘱当中也重申了君主对于教会的统治地位神圣不可侵犯。”护国公开始趁热打铁,“这样的议案不但是对先王的亵渎,也是对陛下权力的侵犯!”他看向爱德华,再次鞠躬,“我不得不怀疑这种议案的提出者对陛下的忠诚!”他又转向加德纳主教,“只要我在一日,我就不能允许天主教会卷土重来!我们不需要罗马,不需要教皇和他的特使,也不需要宗教裁判所和耶稣会修士!如果他们想要回到这个岛上,那么他们就必须从我和我朋友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极了!“护国公的党徒开始鼓噪起来。
“一派胡言!恶毒的污蔑!”这是加德纳主教的党羽在回应。
大厅里的人群按照意见分成两拨互相谩骂着。护国公一边站的人更多一些,但仍不至于形成压倒性优势,局势一时陷入了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