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突然心有所感的回头,朝离开了很远的其中一个楼顶望去。
那里,冷清月色下,有一个轮廓诡异的东西矗立着。
仔细看去,是一个漆黑的十字架。
倒十字架。
钉着密密麻麻的绳网,网上纠缠着死相狰狞的乌鸦、老鼠与鸡。
有些时候,白岐玉宁愿自己的视力没那么好。
“……霍传山,”他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你看那边那个楼顶……”
“嗯?”
正当白岐玉僵硬的扭动着脖子,试图劝说自己假装没看见时,那个“倒十字架”动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十字架,而是个大字倒立的人。
只不过脖颈特别、特别长罢了。
他看到他了。
他难耐的尖叫出声,拉起霍传山朝马路跑去,突然看到一辆鲁A的车从马路尽头驶来。
白岐玉高兴坏了,又蹦又跳的挥手:“兄弟,这边儿!”
鲁A却置若罔闻,直直开走了。
不仅如此,鲁A后面又跟上了几个京牌的车,像是一伙的,都开的极快,也不知道深夜的环山路上为什么要开这么快。
这一套配置有些熟悉,白岐玉突然就记起来,他们上山的时候,就见过这几辆车。
错不了,鲁A的沃尔沃,京牌的两个红旗、两个奔驰。
当时,他还以为这些车走省道是要去鲁中爬泰山的。
白岐玉赶紧追上去:“喂!麻烦停一下!帮个忙!喂——”
霍传山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别去,回来。”
“你别拦我!有车,我们搭便车下山啊!”
霍传山难言的动了动嘴唇:“你没注意到吗?那些车里,都是空的。”
第71章 小邹山(三)
人为了达成目的, 究竟能付出什么?
林明晚不知道。
过去,她就是不明白哥哥为了那个“目的”,为何能做到如此。
但现在, 站在同样的十字路口,她隐约懂了一些。
……谁会拒绝“白岐玉”呢?或者说,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没有人能拒绝。没有人。
许多问题的答案, 往往在最需要的时候得不出。它们最爱阵痛褪去后,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里, 趁机揭开血痂,把尚未愈合的脓血展露天日。
轻信和狂赌的代价,从来都是触目惊心的。
“……我究竟造了什么孽,才投胎到你家人的身上啊。”
“话又说回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辈子的事儿,也算我活该。”
夜色深了,林明晚却毫无睡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金酒。
澄澈灿金的液体,却热辣的让人想发疯,林明晚看了一眼瓶身:“他妈的,52度?”
话是这么说,林明晚却没有放下酒瓶。
林明晚有种预感, 今夜要出事。
浑身上下蒙着一层暴风雨来临前的烦躁,让人坐立不安。
终于,等到了想要的东西。
手机屏幕推送一条新闻:
“……邹城市希尔顿酒店于今晚19时发生爆炸,三人死亡,十九人轻伤……经判断, 系线路老化导致……”
死者照片一瞬闪过, 是两个老人, 一个年轻女子。
那两张老人的面容十分熟悉,是本市出名的企业家夫妇。
“好!”林明晚放声大笑起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妈的!!”
堪称癫狂的大笑回荡在昏暗的室内,锁在卧室的狗的咆哮亦不绝如缕,这些日子里的千篇一律的折磨,此刻,却也变成了无比动听的庆功乐。
时机到了。
“他”今晚不在,便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林明晚扔掉酒瓶,从沙发上起身,抓起门旁的消防斧和消毒水,出了房门。
迎面摔过来一双橡胶手套,林明晚默默地带上。
“看新闻了吧?”
二人异口同声。
裴芝琪顿了顿:“趁他不在,我们快点开始。”
“401的房租,没忘了交吧?”
“嗯。”
“‘祂’告诉你什么时候结束吗?”
裴芝琪皱眉:“你不用试探我,我和‘祂’的关系不比你的近。”
“是吗?”林明晚冷笑,“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那天的狗屁计划是什么。”
“那天不在计划之中。是突发情况。”
“哈?”林明晚呼出一股酒气,“突发?要不是我他妈的听力好……你和我说是突发?”
“……如果你不是来协助我的,就让开。”
林明晚定定的盯了她一会儿,笑了:“你嘴硬不了多久了。”
“那天真的只是突发情况……我也不知道刘玉良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泄露一丝一点儿的信息……”
“你和我解释有用?”
说着,林明晚冷笑一声,绕开杵在门口的女人,朝楼梯走。
裴芝琪紧紧闭了闭眼,温顺的跟在林明晚的身后。
鬼魅般的身影静静的穿过死寂的楼道,红外线摄像头闪烁着捕捉着深夜不速之客的轨迹,注视着她们下楼,再下楼,在103门口停下。
林明晚用气声询问:“我再确认最后一遍,你确定他还有?”
“确定……”
今日种种,裴芝琪都有些反常,林明晚不确定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得出什么结论。
林明晚努了努嘴,示意裴芝琪先进。
裴芝琪从裙子下摸出了一把刀,率先拧开了门。
如果随便一个陌生人路过,都会对门后的诡异场景震惊到无法言喻:
层层叠叠的绳网、如天际垂下的巨型蛛丝,污秽图案的蜡烛法阵,明灭火光邪气外漏……
可进门的两人,无一人感到意外,甚至说,早有所料。
他们要找的人正端坐其中。
仿佛也预料到了今夜之人的到来,憨厚朴实的男人睁开了眼。
一片全黑。
他无声的念起晦涩亵/渎的咒文,裴芝琪吃痛的弯下身子,一瞬失了意识,林明晚却似乎毫不受控,直接拎起消防斧,一个箭步——
啪——
什么多汁多水的东西,炸裂了。
漆黑的油液像原油罐爆炸,溅射了四壁满墙,腥臭难闻的不祥液体蠕动着朝下滴答。
林明晚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随即便是被愚弄的暴怒。
“他妈的,这狗娘养的!他怎敢,怎么会……”
林明晚气急了,看到裴芝琪死人似的躺在地上,上去就是一脚:“你这没用的东西!竟敢骗我!你不是确定了他还有么!”
女人受了一击重踢,才悠悠醒来,睁眼看到面前一幕,难耐的睁大眼:“怎么……怎么会……”
“他本该有的啊!”裴芝琪失态的尖叫,“又少了一个!又少了一个……怎么办!”
林明晚也崩溃的拔高声调:“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该死,来不及了……”
突然,裴芝琪神经质的眼睛转了一圈,如脱水的鱼,死死地盯住林明晚。
“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意思了。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他一定还有……”
“谁?!”
“你也认识他。”
——
八十多公里外。
白岐玉做了一个决定:他们不能在厂房区继续待了。
“我们必须走。”白岐玉深吸一口气,“上马路,顺着月亮走,怎么都行……妈的,我就不信离不开这里……”
他们决定顺着公路,朝来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