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失笑:“别闹。”
东西吃完,张一贺问他还买东西吗,白岐玉摇头,二人就回去了。
天色晚了,下午受了惊,再看黑洞洞的楼道,白岐玉一时心悸起来,张一贺便说送他上楼。
“不用……”
张一贺强势的揽住他,帮他拉开单元门:“你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你这样,我不放心。”
说着,他眨眨眼睛:“你要是害怕,到我家睡也行。”
“……警告你啊,少在嘴上占我便宜。”
白岐玉没想到,这句话会在半小时后一语成戳。
路过四楼时,楼道灯神经质的一闪,凭空从地底冒出两个黑影伫立在角落,吓了白岐玉一跳。
仔细看去,是方诚家的两个孩子可怜兮兮的在门口蹲着,大小一边一个,像讨饭的。
白岐玉忍不住驻足询问:“你们怎么不进家门?”
“忘带钥匙了,”竹竿一样的老大垂着头,“我妈在学校加班,好几天没回来住了。”
他没说爸爸,想起那个歇斯底里的疯男人,白岐玉心头涌现无奈:这两个家长也是,和孩子们置什么气啊。
小女孩许是怕生,大眼睛瞥过白岐玉,又瞥过张一贺,吓得把头埋回膝盖里,细声细气的说“大哥哥好可怕”。
白岐玉叹口气:“要不,来哥哥家睡?”
“不用,”老大谢拒,“谢谢您,我凑活一晚就行。”
青春期的男生么,都有股长大的傲气,白岐玉是过来人,也理解。
他话锋一转:“你妹妹还小呢,会感冒的。听话,来哥哥家睡。”
“我妹妹……”
张一贺柔声打断他:“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哥哥睡沙发,他可以去我家睡,我的床大。”
白岐玉一愣:“贺哥,倒也不用……”
但张一贺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直接劝起孩子来。他很有耐心,话术又高超,三言两语把小孩们劝服了。
然后,他邀功似的朝白岐玉挤挤眼:“走吧。”
“去哪儿?”
“来我家睡啊。”
“我……”白岐玉其实有千万种说辞来拒绝张一贺,但或许是下午的幻觉太过恐怖,也或许厉涛歌对克苏鲁体系的描述真的吓到他了,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起睡!四舍五入就是睡过了!兴奋.jpg
所以评论好冷哦呜呜
第11章 同住一夜
白岐玉的出租屋里有四张沙发,却都是单人带扶手那种,成年男人睡会很难受——这是他冷静下来给自己答应去张一贺家的理由。
“今晚要麻烦你了。”
“少说感谢的话,”张一贺眼神很柔,深邃的眉眼像对待珍贵之物的野兽,“你叫我一声贺哥,我就要照顾好你。”
白岐玉给床换了床单和被罩,又找出两套酒店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给孩子们用。张一贺则帮白岐玉收拾他的清洁用具。
两个孩子很乖,也很有礼貌,一直在道谢。
最后,给两个孩子热了牛奶,叮嘱了定好闹钟上学别迟到,白岐玉便跟着张一贺离开了。
张一贺的家是大户型。
老宿舍楼在建造时,分为了“干部房”和“职工房”两套户型,前者有130平、110平的,后者只有70平。白岐玉独居,租的是70平,张一贺的则是130平的。
而且装潢超乎想象的精致。
深海主题的配色,藏蓝、宝蓝、与深浅的灰交织。
壁纸是大波浪的水纹,给人以厚重的开阔感与广袤的寂寥感,家具又选用了柔和的明色,白沙发,鹅黄餐桌,浅水蓝窗帘,让过于压抑的蓝色调加入了生活的平和气息。
只是一进门,便飘来了若有若无的怪味儿。
仔细分辨去,好像是……海腥味?
见白岐玉神情不自然,张一贺很快解释道:“我养了鱼。虽然一直在通风,但避免不了会有点味道……”
他指了指客厅角落,那里,氤氲的暖黄高脚灯下,一个巨大的生态箱汩汩的冒着气泡。
张一贺泡茶时,见白岐玉目不转睛的盯着泡泡看,笑了。
“是不是很放松?我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盯着这一方小生态系统看。看海藻飘摇、鱼虾穿梭……觉得烦恼都随水波消散了。”
“是。”白岐玉露出放松的神情,“这就是常说的‘治愈感’吧。”
鳞片多彩的鱼在漆黑水藻中游动,小礁石的阴影下,偶尔随波纹反射出昳丽的光,像是海螺或者虾类的壳,白岐玉尤其喜欢。
突然,一条大鱼猛地冲了出来,那鱼长相极为古怪,白岐玉还未看清它的活动轨迹,它便撞在了玻璃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我操!……张一贺,你的鱼!”
受到如此大的冲击,玻璃壁没事儿,鱼直接死了。
遍布肮脏黏液的尸体缓缓飘到了水面上,有一丝一缕的黑血飘逸在水中。
张一贺应声而来,他看清生态箱里的景象,皱起了眉。
“没事儿,别怕,”他安抚道,“我来处理。”
说着,他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捞网,轻车熟路的把鱼尸捞了上来。
鱼尸离开水的一瞬间,空气中爆出浓郁到几近化作实质的腥臭,像堆积阴潮洞窟的陈年腐尸终于见了天日,臭味是那样的浓烈而恶意,若不是亲眼所见鱼的“自杀”,白岐玉真要以为这鱼已经死去多时了。
白岐玉被熏得头晕目眩,视野里,墙纸上的海浪也起伏的翻滚起来,让他产生了即将溺毙的错觉……
哗……哗……
白岐玉摸到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手抖了好几下,才打开通风系统。
可耳畔嗡鸣的海浪声仍未停歇。
翻滚着,拍打着肮脏漆黑的滩涂,哗……
有什么东西从中徙倚而来,带着无边巨浪,淹没他……哗……
白岐玉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不然真的要疯了。
“这鱼……”在震得人头晕目眩的波浪声中,他努力的找着话题,“是在自杀吗?”
那边儿,张一贺似乎把鱼尸丢进了卫生间,冲水声遥远而模糊。
“或许。”
“它味道可真大……”
“抱歉,等会儿我喷一下清新剂。”
他呆呆的看着冲干净手,从光明中走来的张一贺,只觉得恍如隔世。
张一贺拿着清新剂四处喷了喷,又给白岐玉满上泡好的茶水。
“我之前开着盖子养,三天两头朝外跳,死了一片,弄得家里腥味儿很重。”
张一贺苦恼的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这两天,我把盖子加上,以为就没事了,结果如你所见……总有不甘受困的为了自由拼命。”
这话颇有些哲学意味,白岐玉怔愣的说:“若为自由故。”
“自由那么重要吗?”张一贺神情不明的垂着眸子,“在这个生态系统中,没有竞争,没有灾难,可以一视同仁的轻松获取食物、进行繁衍……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虚假的美好亦是幻象,不可留恋,不可当真。”
腥臭散了一会儿,或者说被刺激的麻木的鼻腔习惯了,白岐玉才恍惚的缓过神来。
他试图让自己声音不发颤,从“鱼”身上转移话题:“你家……你家装修的真漂亮。房东弄的吗?”
“是我。不过,我就是房主。”
“真羡慕。”白岐玉真诚的说,“我这两年也在攒钱”
“不不,”张一贺摇头,“不值一提。”
说这话时,他神情漠然,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点财产不算什么。
张一贺也没夸张,他的床真的很大。
直径两米半的圆形水床,应该是私人订制的Size,堆着超大面积的绒毯和软被,把卧室占得满满当当。
别说两个人了,两个孩子睡上来也绰绰有余。
“我睡相不好,又比较注重睡眠质量,所以多花了钱和心思在上面、”
张一贺笑着解释说:“人的一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同一个家具上度过,多么奇妙……按照时间配比,不应该最注重它的品质吗?”
这个理论也很奇妙,白岐玉意外的点头:“确实是这样。”
水床很软,不知道是不是熏香的功效,白岐玉很快就入睡了。
他做了个怪梦。
他坐在昏暗的室内,密密麻麻的白色蜡烛将他包围,像蛛网纵横。
重叠烛影中,墙上挂满了诡异的物件,暴毙的猪首,血淋淋的半片羊尸,还有被割喉的白公鸡与黑公鸡……
像什么宗教仪式。
烛影晃动着,变形成一个个人影,然后充气、泡涨,头顶到天花板,吵闹的低语着什么。
他们在说——
“你丢东西了吗?”
“你,丢,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