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一直嘴里嚼着冰块:“没问题。待会让代驾先送我,车留你那儿。”
我喝一口,荔枝味的,有点腻:“谢了。明天送哪儿?别墅还是公寓?”
耿一直眯眼想了想:“别墅吧。我最近在医院陪床,不太回公寓。”
“老人怎么样?”耿一直和他继母那边的亲戚并不亲厚,我知道他连姥爷都不喊。
耿一直灌了一口酒,从喉咙底溢出重叹。他没多说,只摆手:“别提了,我老了要是得病,肯定去请护工,儿女照顾太受罪。”
我没有长辈,不太能理解,没接话。
他不想多说,很快把话题岔到我身上:“其实有个事儿,我想问你挺久了。”
我有样学样:“矫情什么。有话直说。”
耿一直敲着杯壁,脸色确实犯难。我觉得稀奇。认识这么多年,很少看到耿一直这种表情。
一向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虎b,支支吾吾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他不开口,我也不催。
侧过头看,高台上DJ穿着松垮的长T上场,开始调试设备。
场内开始躁动,穿得或花哨或性感得男男女女从我身侧途径。面目不同,昏暗灯光下看都朦胧得漂亮,但我过目即忘——即便我并不脸盲。
“咳。”耿一直干咳一声:“那我直说了。山,你和班长……裴雁来是不是闹矛盾了啊?”紧接着,他又着急忙慌地补充:“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
心跳空了一拍,我愣住了。
第30章 《小山艳遇记》
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
指腹在玻璃杯口捻了一圈,半晌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十分不自然:“怎么这么问。”
耿一直挠挠头,干咳两声:“今天和小桥聊了几句,我才知道你和裴雁来关系有点僵。嗨,上年年底我去你们律所找你,还当你俩的面说了那些话……怪我,太迟钝,让你在同事那里难做了。”
和我们前台关系近点儿的都叫她小桥。
耿一直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我没接话,耿一直颠三倒四地继续:“你们,你们同桌快两年,反正,我知道高中那会儿裴雁来和你关系好。你老跟着他,最开始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但是后来……”他似乎没想好怎么说更合适,干脆跳过不提:“唉,高考完,你复读之后,他就和你就没联系了?”
“嗯。”我没什么表情,喝了口酒。
“什么原因?”他想不通,表情苦恼:“我都听说了。前两天他冲你摔门,还泼你咖啡,对你爱答不理。班长以前不是这样啊?他脾气这么好,人也没架子,我都没见他挂相,怎么就……”
一连串的主谓宾,听起来确实挺能唬人。
我给他解释:“咖啡是我自己弄洒的,不是他。同事口耳相传,我和他,没那么…没那么严重。”
“那为什……”
他话没说完,震耳的音乐骤然响起。
DJ拎着麦克风,牛逼地手指一点,低低哑哑嘶吼着“Hey, everybody——”
场内霎时热闹起来,尖叫和呐喊冲着掀翻屋顶的架势去的。耿一直后面的话悉数被吞没。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干脆拽他一起上地颤。
DJ水平不错,场子很嗨。
台上发顶攒动,擦身的人形形色色。我不常来,但不得不说,混乱给了我发泄情绪的绝佳机会。
太多强烈的叩问挤在脑子里,我一度无法呼吸,只能高抬着手,身躯扭动,或是尖叫,或是大骂。机械性的。
是啊。
我为什么会和裴雁来闹掰呢?他为什么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
被蒙在鼓面下的何止耿一直。
只有裴雁来自始至终高高在上地举起鼓槌,鼓面震破,覆巢之下并无完卵。
暗红靛青和深蓝,迷幻的光交织只为让人晕眩。
忘掉这些,就今晚,我想。
手臂被谁抓住,我回头,长如海藻的蓝色长卷发扫上鼻尖,香水味混着烟味和酒气,距离太近,异常浓烈。
“帅哥。”
白色的露脐吊带,黑色牛仔短裤和长靴,眼线快飞到太阳穴,攻击性十足的漂亮女人。
“看你好久了,一起喝一杯?”
我想甩开她的手,但地颤没停,动作不方便。
没办法,她抓我抓得紧,我半拉半拽着走下台。
乍一接触平稳的地面,我有一瞬的恍惚。抽出胳膊,我闭了闭眼,手捏了捏发麻的后颈。
“不好意思小姐,我不想耽误你喝酒的时间。”
颧骨两瞥盈盈碎光,女人高挑眉看我一眼,一摊手,问:“我不是你的菜?”
我耸肩。
“Okay. Nice day. ”没有多做纠缠,她踩着高跟,离开得很潇洒。
或许我该跟她学学。
学习怎么转身利落说拜拜。
年龄大了,明明没蹦多久,但走上平地就觉得两眼发晕。
我没再碰那瓶酒,转身去吧台想要瓶新的。
输出要用吼,我冲酒保嚷嚷一声“百威”,酒还没拿上来,同一个手臂,又被什么柔软似无骨的东西缠上。
我侧头,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儿——卷发,五官精致,皮肤白细像瓷,两颊耳后在光下薄红一片。
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今晚自己是犯什么桃花。
把手臂抽出来,男孩儿受惊一样弹开,怯怯看我。
我对女人尚有绅士风度,但对同性就没这么客气。我没搭理,只向后抓抓头发,拎了两瓶酒就走。
拒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回到散台,耿一直刚巧回来看手机消息。屏幕亮度被调到最大,映得他脸发蓝,适合拍灵异片。
“咣”一声,百威撂在他面前。他闻声抬头看我,没心没肺地笑:“我们山就是贴心。”
我用牙撬开,懒做表情:“少恶心我。”
耿一直开口欲回,但挑眉看向我身后时,口型却一变:“Halo?”
我听声回头,发现刚刚那男孩儿就站在不远处,眼直勾勾看着。我看过去,他立马红了脸。
“你认识?”耿一直问。
我想摇头,那男孩儿却走过来。
“你好。”他胳膊撑在台上,手撑着脸,偏头看我:“可以叫我小嘉。”
审美层面讲,他真的很漂亮,是在这个0多1少的时代也绝不会空窗的类型。可他好像对我有意思,这有点糟糕。
“你好,我叫耿一直。”耿一直伸出手。
可能是二百五直男味太冲,小嘉没理,耿一直尴尬地摸鼻子。他递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拍拍屁股又遛进舞池。
头疼。我皱起眉,并不言语。
小嘉挪一步,向我靠近:“哥哥,刚刚蹦的时候,你和我一起跳了好一会儿,你不记得了吗?”
“……”说实话,真没印象。我往后撤开一步:“不记得。”
小嘉并不气馁,还往这儿贴,后面人头攒动人影憧憧,我无路可退。
“你知道这家酒吧还有什么叫法吗?”
他声音不大,几乎在我耳边,语调轻得像滑不溜手的泥鳅:“Chaos,”他猛地扎到我身上,突然冲我耳垂吹起气,手往我跨下抓,“超*死…”
招数挺多。
毫无疑问的,我被惹恼了。我拳头发痒,但最终只把他推开,像撕掉一层黏皮的狗皮膏药。
他差点栽倒在地上。
“Fuck off知道什么意思吗?”我冷下脸很能吓唬人,“滚。”
很出乎意料,话说到这份儿上,小嘉还是不走。
“哥哥,我知道的,你是,对吧?那个姐姐不合你口味,你看看我呢?”
他起身还要扯我的手,我不明白怎么能把兴骚扰搞得像一见钟情。
酒精让我的反应慢半拍,回过神,他竟然拉着我的手去碰裤链。我猛地抽手,他就顶跨,撤开前,我察觉到他鹰了,这让我极度不适。
是,我搞同性恋,但我也挑食。兴骚扰属于猥亵,强买强卖这叫破坏市场,我忍不了。
我钳住他的手腕,很重甩开,他小声叫了一嗓子,猫一样,我都听不清。
“我不是。你再这样,我会报警。”
他不信,神情带些造作的愤懑:“……你嘴角的伤明明就是男人咬的。”
我冷笑一声:“没见过上火?”
哀哀戚戚的动静引来一圈微妙的打量,小嘉真流出两滴眼泪:“你骗人。”
“是啊,我骗人。”我拎着瓶子灌了一口百威,用小臂擦干嘴角:“这狼狗啃的,我其实好人兽这口。”
小嘉没想到我这么无赖。他在欢场上应该是个无往不利的主,在我这连吃这么多亏,也挂不住面子了。
他转身要走,刚冲吧台方向踏出几步,又愣在原地。像被什么击中。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嘈杂的谈话声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