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给他唱了一首温柔的小调。
露台有微风,宁晃唱过了,抬头看他。
眼底倒影着夜空和他。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城市的夜空里没有星星,一定是因为星星都落在了宁晃的琴弦上。
他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把啤酒罐子捏扁,大着胆子直呼其名:“宁晃。”
宁晃挑了挑眉。
“你喜欢什么样的?”他盯着他。
宁晃调着琴弦,懒洋洋说:“喜欢听我话的。”
“我听话吗?”他问。
“还行吧。”
而这小调哼着哼着,就过了十年。
他成为了宁晃听话的男朋友。
5.
陆忱三十岁。
研究生毕业,跟宁晃在一起,之后创业成功。
春风得意。
唯一猝不及防,是宁晃缩水了。
——回到了十八岁。
第2章
6
宁晃是在旅游回城的路上出现的变化。
一觉醒来,就把十八岁以后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怀疑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十六年后。
十八岁的宁晃,还是个背井离乡的地下歌手,酷而拽,穷且娇。
因为忘记了自己寄存的行李,身无分文,跑去一个黑酒吧打了两天工,才终于被丢了小叔叔的陆忱找到了。
人刚唱完下午的场子,晚上还有一场表演。
变小了的宁晃,腰是软的,嘴巴是嫩红的。短发被发胶粘起,露出傲慢却青涩的眉眼,眼尾还贴着闪闪的亮片,看人的眼神着十二分的倔强不驯。
他刚表演完,闷热的汗水顺着下颌往下滴,淌进贴身的黑色背心里、洇湿了一小片,那精瘦带点肌肉的手臂,也染上了微微汗湿的光泽。
一双做工讲究的皮鞋停驻在他的面前。
宁晃有些警惕,又有一点迷茫,背着个吉他,皱着眉看他,说:“你谁啊?找我干嘛?”
他这样实在是太漂亮了,一身的活泛劲儿像是九月端上桌的螃蟹,鲜香四溢,连坚硬刺人的外壳都是诱人的红。
陆忱本没想到小叔叔一朝变小,只是顺着踪迹查过来,的确是眼前这个人,这才火急火燎赶来找人。
谁知甫一见面,就被当年的美色冲击得七零八落,本就焦急的脑子晕晕乎乎,全然找不到东南西北,半天不晓得回一句。
在宁晃眼里,这个三十岁一身奢侈品、斯文败类一样的男人,用如狼似虎的眼神儿盯着他,恨不得要把人整个儿吞了似的。
这种眼神他见得可太多了。
好感先掉了三十个点。
再一看看,这人长得倒还算风雅俊秀,气质也温煦,但偏偏眼下浮着并不相称的淡青色,显然有几分纵欲过度之相。
再减十个点。
陆忱慢慢措辞着给他解释,说,其实你变小了,因此忘了一些事情,但我们原本是情侣。
你失去了记忆,应该也会感到奇怪才对。
那样子特别像是为富不仁、想要诱拐小帅哥的老板。
还有点像是妄想症患者。
宁晃面无表情地嘀咕了一声:“骗鬼呢,老子不喜欢男人。”
陆忱心想,放屁,你当初可喜欢我这个男大学生了。
还明目张胆说喜欢听话的。
但对着变小了的宁晃,只能温声说:“真的,你仔细看看。”
宁晃看了他半天,皱眉,还是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大这么多的。"
陆忱当场被暴击。
脑子里飘过去一万句年纪大年纪大年纪大……
他家小叔叔嫌弃他年纪大了。
宁晃看不出眼前人的心思,拎起吉他,扭头就走。
陆忱慢悠悠缀在他后面。
宁晃又扭过头来:“你干什么?变态吗?”
陆忱说:“你饿不饿,我带你吃饭去。”
宁晃肚子恰如其分地咕噜了一声。
——这人怎么知道他没吃饱的?
“你有什么目的?”
陆忱又说:“有条件,我会带你去一次医院,我们的关系,我会想办法证明给你看。”
宁晃拿眼睛斜睨他半天。
心想这个变态怎么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又隔了一会儿。
摸着空空的口袋,挑眉问:“吃什么?”
“给你做蟹黄面,”男妈妈说,“正是蟹子肥的时候。”
宁晃明显喉结动了动。
螃蟹。
自从背井离乡出来,已经许久没吃了。
家里蒸的螃蟹总是最香的,白嫩鲜美的蟹肉,溢出蟹壳的蟹黄,掀盖时手指都在发烫,热乎乎地沾着酱醋,一只能吃好久。
海蟹鲜,河蟹香。
更别提还能配一碗美味的细面。
肚子咕噜噜叫得更厉害了。
赶紧喝了口水假装无动于衷。
十八岁的宁晃,穷酸嘴馋,还死要面子,自以为掩饰得万分妥当。
在自己未来相处多年的爱人面前无所遁形。
忽然又抓住了关键词:“什么叫给我做,你要带我去哪?”
陆忱忍着笑,又忍不住心疼他,温声说:“回家——咱俩的家。”
宁晃张了张嘴,立刻就要拒绝。
可话在嘴边儿,又咽了下去。
这个变态,笑起来倒挺像个好人的。
让他感觉有些……陌生的安心感。
还有点儿馋。
7
柯南综合症。
极其罕见独特的病症,以其暂时性、反复且不稳定的返老还童的症状表现,以一知名的漫画作品角色命名。
具体原因尚不清楚,发病机制不明,治疗方案不明。已知病例约有四位数。
在宁晃身上的表现就是,一夜之间从三十四岁的男人,倒退回十八岁的愣头青,从记忆到身体的全方位倒退。
值得庆幸的,就是目前并没有对患者产生不良影响,病症会随着时间延长出现波动,直至完全消失。
宁晃拿着自己的病历。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把自己带回家的男人,再一次怀疑到底是自己脑子进水了,还是这个世界真的魔幻了。
就算这个狗屁综合症是真的——
他居然真的跟这个西装革履、不知底细的变态回家了。
尽管从他的视角来看,一觉睡醒就过了十年,他还是他,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本家里电话打不通,旅行回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寄存行李,手机解锁密码也不知道,口袋是空的,脑子是晕的,偌大一个城市变得天翻地覆,而他就是琥珀里被解放的可怜虫豸。
不,这个形容太可笑了。
宁晃轻声嘲笑了自己一下,探头去看正在做饭的男人。
领带扯了,西装外套也脱了,昂贵的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清瘦优雅的手腕,却认认真真在挑螃蟹清洗。
他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未来会认识这样的人。
陆忱嘱咐他:“少吃一点点心,一会儿该吃不下了。”
是在医院等待报告时给他买的,怕他饿坏了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