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他笑容明媚地开口,“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和江叙就是普通的同事,我借住在他家是因为我欠了钱,把房子卖了,一时半会儿没地方住,江叙是好心收留我。”
“既然你们是普通同事,江叙怎么会知道你的事情?”江母果然是看多了《少年包青天》和《神探狄仁杰》的人,一下就发现了沈方煜话里的漏洞。
沈方煜心狠手辣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因为我欠的是高利贷,房子卖了还没还清,催债的找到医院来了,让江叙给看见了。”
“那你住在小叙这儿,万一催债的找上门来怎么办?”江母看了眼沈方煜,又担心起自己儿子来。
“不会,”沈方煜说:“江叙打架可厉害了,那些人都打不过他。”
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递给江母,江叙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张被沈方煜“收藏”的罚单。
“您看,前不久有个病人家属想欺负医生,江叙也不顾处罚就直接打回去了,他特别正直,所以见不得那些催债的用暴力手段来欺压我,所以就让我搬到了他家里住。科室好些人都知道这事儿,都夸江叙心地善良。”
江叙:“……”
柔弱可欺沈方煜?
可真能编。
“你是说,你们科室也都知道你们住一起?”江母信了不少。
“不是都知道,一小部分吧,”沈方煜知道谎话不能说得太死,“毕竟我也要面子,这事儿传出去我也不好做人,”他又恰到好处地圆道:“所幸我现在钱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也跟院里申请了单身宿舍,过段时间我就搬出去了。”
他说着调出之前的申请记录给江母看,“您看,我要是真和江叙有什么,我干嘛搬出去呢。”
江母看完,把手机递给江父,后者有点轻微的老花,他摘下眼镜,仔仔细细又看了看那申请记录确实是济华医院的,于是把手机还给沈方煜,面色明显好了不少。
“帮助同事这是好事儿啊,”他对江叙说:“你遮遮掩掩干什么?”
沈方煜赶在江叙语塞前抢白道:“他这不是怕您二位说他多管闲事嘛,任谁的父母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一个欠了高利贷的人住一块儿是不是。”
他顿了顿又恭维了一句,“现在人都怕惹祸上身,教孩子也是明哲保身,像您二位这样的家长也不多见了。”
果不其然,江母听完脸上也有了点儿笑意,他指着江父骄傲道:“他爸爸当年见义勇为救过一个溺水的高中生,还得过区长的表彰呢。”
“真的啊?”沈方煜看了江叙一眼,脸上是真情实感地惊讶。
江叙让沈方煜编的故事唬得一愣一愣的,正听得起劲儿呢,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江母突然又问:“那你不结婚和他有什么关系?”
“……”
他母亲抓细节的能力未免太强了些。
这怎么回?他不会编故事啊。
江叙赶紧给沈方煜打眼色。
沈方煜也懵了。
江叙不结婚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时间思考,随口应付道:“他就是拿我当借口吧,您但凡催过婚的就知道,那不乐意结婚的借口多得是,他兴许是看见我了,随口就这么一说了。”
江母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颇为有道理。
沈方煜松了一口气,江父也半晌没再提出什么质疑了,就在他那颗心快放下去的时候,江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试探道:“那……屋里那些婴幼儿用品也是你的?”
江母刚刚晕的太早,没看见那些东西,闻言也疑惑道:“你有孩子了?”
不是吧?
沈方煜震惊了。
他刚都赶在他们进门前把东西收到角落了,还隔着塑料袋的遮掩,加上江母骤然受惊,一阵手忙脚乱,就这江父居然还能发现?
你爸这眼神儿也太好了……沈方煜看了江叙一眼。
江叙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爸年年都是优秀班主任。”
沈方煜:“……”
明白了,都是搁窗外抓学生抓出来的好眼力。
他深吸一口气道:“是我的,我给我女儿买的,我怕催债的找她麻烦,就把她寄养在朋友家,所以还没来得及给她。”
江母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了心,有孩子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跟他儿子搅合到一起,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倒是江父有些欲言又止,“你都这样了……还买那么多东西?不用省省钱吗?”
沈方煜干笑了两声,“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
江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话音里也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亲切,“小沈这话说得对,”她认同地点点头,又关心道:“那孩子的母亲呢,她不管孩子吗?”
沈方煜毫不犹豫道:“去世了。”
死人是最安全的,反正买钵仔糕的时候他的老婆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差第二次。
江家父母的眼神顿时有些尴尬,也不好再多问了,带着几分同情的神色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小沈,是我们误会你了。”
沈方煜忙摆手,“没事没事。”然后偏头,看见了江叙有些一言难尽的眼神。
见他望过来,江叙抽了抽嘴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去世了?”
沈方煜认真道:“死得不能再死了。”
江叙一杯茶水泼在了沈方煜脸上。
“小叙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这么没礼貌?”江母忙拦道:“怎么还在人小沈伤口上撒盐呢?”
“不干什么,”江叙淡声道:“替他老婆敬他一杯。”
第38章
江家父母在江叙家待了三天,因为A城房价贵,江叙家是单身人士最常见的户型,两室一厅一卫。
两室里有一个是江叙的书房,能住人的就一个卧室。平日里江家父母来,江叙都是把卧室腾给二老,自己睡沙发。
原本他是想让沈方煜回家住,可沈方煜怕他晚上有时候不舒服,加上得在江家父母面前圆谎,就一直在客厅打地铺陪着他睡。
客厅空间大,加上地面是瓷砖,要比卧室木地板凉很多,江叙劝过沈方煜几次,说是容易感冒,沈方煜显然不在意,吊儿郎当道:“我十几年没感冒过了,不可能感冒。”
江父江母十分养生,加上心疼儿子,每天都勒令江叙十点钟必须躺下准备睡觉。
头两天江叙因为平日里精力透支得厉害,还能正常睡着,到了第三天,大概是因为他的生物钟早就习惯了睡不了多久的生活,江叙怎么都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无数次后,江叙终于放弃了强迫自己入睡,他睁开眼,了无生趣地看了一会儿夜色中的天花板,半晌,他的目光渐渐往下,落到了沈方煜的脸上。
他家的沙发很矮,不像床架子那么高,睡在沙发上的时候,会觉得沈方煜跟他的距离很近,一低头就能看得很清楚。
月光从阳台洒进来,落在沈方煜的脸上,他看起来应该是睡着了,没什么动静,也不怎么出声,月色在他的鼻梁下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显得他的五官很立体。
江叙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你想干什么,谋杀我?”沈方煜一把抓住他的手,睁开眼睛望着他,“那你得把嘴也捂上,不然闷不死。”
江叙一惊,下意识抽了抽手,“你没睡着?”
沈方煜抓着他的手不放,“你不睡着我不敢睡,江医生气性太大了,我害怕。”
江叙知道沈方煜说的是那天他拿水泼他的事。
虽然他知道沈方煜没有咒他的意思,但说到这件事江叙依然非常生气。
孩子的双亲除了沈方煜就是他,他编排孩子的母亲和编排他有什么区别。
“你一个医生,动不动就编排人死了合适吗?”他忍不住道。
“我编排的是我老婆,你是我老婆吗?”沈方煜随口道。
江叙让他噎了噎,选择了躺回去双眼平视前方,不去看让他烦心的人。
沈方煜口舌上占了上风,得意地挑了挑眉,攥着江叙的手腕摸出手机打开夜景模式,利落地拍了一张两人交握的手,然后在江叙面前晃了晃,“谋杀未遂,我可取证了。”
江叙“嘁”了一声,估摸着是知道沈方煜这个人你越跟他计较他越来劲儿,还真没再抽手了。
沈方煜欣赏了一会儿照片,把手机丢到一边,这才发现他还握着江叙的手,而江叙也没再挣脱。
细细的风穿过窗户地缝隙,掠过两人交叠的手,少了那股互相拮抗的劲儿,这个动作就不像是朋友间的捉弄了,倒像是……恋人间的亲昵。
江母那句无心之语又绕回他耳朵里,沈方煜忽然有些微妙的尴尬。
她说江叙是因为他才不结婚的。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暧昧,让沈方煜的思绪忍不住有些发飘,晕晕乎乎地,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刚才明明只是想逗一逗江叙,见江叙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不挣扎了,他也应该觉得没意思撒手才对,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这句话,他不太想松手。
江叙的手腕骨节很分明,皮肤的触感也很清晰。
他就像是握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接也不是,只能任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升高。
而江叙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沈方煜居然还是不松手。
夜色笼罩的客厅里,两人意味不明地沉默着,唯一的交集全在他的手腕上,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脉搏每一下都打在沈方煜的指尖。
江叙莫名觉得手腕的温度有些高,他清了清嗓子,想找个话题打破一下这诡异的安静,沈方煜却跟他同时开口了:
“热不热?”
“睡不着?”
……全是废话。
“不热。”沈方煜说。
江叙“哦”了一声,干巴巴道:“那你睡吧。”
“不想睡。”沈方煜做了个深呼吸,支着头立起来,和江叙的视线差不多能平齐,他眼睛底下的卧蚕弯弯的,在月色下很清晰。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都想到失眠了?”
江叙看了他一眼,没出声,沈方煜搭着他的手腕,自顾自猜测道:“在想孩子的事?”他问:“你是打算一直瞒着,还是……”
江叙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先瞒着吧。”
他父母不像沈方煜一样懂医学,沈方煜知道他怀孕只是身体构造异常,就像患上了某种疾病,所以能理解和接受他,但他不知道他父母能不能。
沈方煜点点头,明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于是道:“等你想好了,我们再商量。”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我父母这边你不用担心,”他说:“我能搞定。”
江叙的眼睫颤了颤,眼睛下面的小痣仿佛也跟着动了动。
他望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心绪有些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