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这样,粮种的事就拜托郭同知了。”
“下官一定把这件事办妥!”郭怀瑾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迎面跟刘龄之撞个正着。
刘龄之见他精神抖擞脚步轻快的模样有些疑惑:“阿渊,你给他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前几日来的时候,郭同知可不是这幅模样的。
“哈哈哈哈哈,我能有什么仙丹,他见这满院的粮种就变成了这样,这郭同知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徐渊这几天查了一下他的履历,他是天盛九年的进士,当时补缺到了工部,后来从工部调任到中州府任同知,一当就是二十多年。大概对这片土地有了感情,看到百姓遭难自己也跟着着急。
“我把建忠他们安排妥了。”刘龄之坐到刚刚郭怀瑾做的位置,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徐渊感叹:“这一路辛苦他了,原以为至少要三月中旬才能把种子送过来。”
“你不是想要出去转转吗,咱们正好可以跟着送粮种的车一起去。”
徐渊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先把这些日子堆积的公务处理完咱们就走。”
*
苟建忠一觉睡到傍晚,起来赶紧梳洗一番去了府衙。
徐渊早就准备好了一桌饭菜给他接风。
“我来迟了。”苟建忠带着两个随行的副手。
“不迟,我刚忙完公事,你来早了还得等一会。”徐渊拥着他进了花厅。见他进来刘龄之站起来朝他点头示意。
徐渊帮忙介绍:“这是我哥刘龄之,请朝大夫武散官。”
刘龄之朝他拱拱手,两人官别同级,不过武官要比文官低半级。
苟建忠偷偷打量刘龄之几眼,早先听闻徐渊的娘子就是这人男扮女装,恢复的身份依旧陪在他身边,如今一见很难相信他当初是怎么扮的女装。
“这是苟建忠,户部典事郎。”苟建忠也朝刘龄之拱拱手,几个人落座,小厮开始上菜。
“我离开京都这几个月,可有发生什么事?”徐渊拿起筷子,示意大家边吃边聊。
“大事到没发生,小事一直不断。长乐侯家公子醉酒当街纵马,踏死了工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听说这工部侍郎上头生了七个姑娘,前几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丧命在马蹄之下倒也可怜。”不过这长乐侯是新贵,皇上的岳家,估计这件事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不能重判。
徐渊唏嘘的摇摇头,工部侍郎家就在他们家后面,上次龄之哥带着刘婉去他家时,还闹了不小的热闹。
“还有一件事,我记得吏部侍郎温良恩跟大人好像还是同榜。”
徐渊点头:“是同榜没错。”不过因为他夫人的事,两家早就断了来往。
“温大人休妻了。”
“啊,因何事啊?”这件事倒是挺让徐渊惊讶的,毕竟以前温良恩一直挺惧怕他夫人的,没想到还有胆子休妻。
苟建忠放下筷子道:“嗐,这事说来倒也不怪温大人,实在是那妇人太过歹毒。”
原因是温良恩准备纳个良妾,温夫人也同意了。结果在妾室进门的那天晚上,温夫人在妾室的酒里下了毒。洞房花烛,这温良恩抱着美人正痛快的时候,妾室毒发了,满嘴喷血赤身裸体的死在了喜床上。
温良恩快吓疯了,光着屁股跑到院中叫人。叫了太医院的大夫诊治也没把人救回来,太医说他妾室中了剧毒。
温良恩问他夫人是不是她下的?这温夫人倒也坦诚直接承认了。这些年温良恩一直生活在她的威压之下,原以为这件事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没想到温良恩第二日敲了京都府的鸣冤鼓,状告他妻子草菅人命。温夫人的母家是已经没落的侯爵,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管不了太多,如今等案子判下来恐怕要流放了。
“这温大人也是绝情,铁了心要把他夫人状告进去,听说他夫人还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就算为了两个孩儿的前程也不能如此啊,把那毒妇偷偷关到乡下庄子里让她吃斋念佛不就好了。”
徐渊低头抿了口酒,这温夫人早先嚣张跋扈口无遮拦,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倒也不冤枉。
“我师父身体最近怎么样?”
“阁老身体还不错,一顿能食两张饼子。”
一顿饭吃到了深夜,苟建忠不敢再多打扰,起身告了辞。
等人走后刘龄之扶着徐渊两人回了后院的住处。
“说了不让你喝这么多酒,看看又喝醉了吧。”刘龄之让小厮端了盆热水进来,沾湿了布巾帮他擦脸。
“哥,我高兴。”徐渊仰着头任他摆弄。
“有啥可高兴的?”
“粮种来了高兴,肯定是老师在京都费心,才这么快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刘龄之叹了口气,把布巾拧干挂在旁边:“陈阁老对你真没得说。”
徐渊起身道:“得此恩师,三生有幸!不光是他,还有三爷爷。”说起来徐渊也算是足够幸运,虽然年少坎坷却遇上刘家夫妻,后来在该劝学的年纪又遇上了张秀才,等考出了名头陈英又主动收他为徒,可谓是贵人不断。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①”徐渊朗声读诗。
刘龄之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人抱到床上,顺手熄了灯:“乖,都快子时了赶紧睡吧。”
“唔唔唔……”
“好,我知道了,咱们阿渊运气好,但能力也不差。你若是块烂泥,天王老子来了也扶不上墙。”
徐渊不动了,没一会打起轻轻的鼾声。
刘龄之脱了衣衫帮他盖好被子,两人抵足而眠。
*
苟建忠只歇息了两日便带着人回了京都。郭怀瑾这边也开始抓紧时间把粮种登记造册后派人分发到各个县。
徐渊和刘龄之两人轻装上阵,准备跟着运粮车一起上路。
出行这天,郭同知见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人,焦急的拉着徐渊道:“徐大人,万万不可啊!您至少要带几个护卫一起去。中州各县都有流民,还有不少人落草为寇,那些人穷凶极恶,你们这样出去恐怕会遇上危险!”好不容易来了个靠谱的官,可不能刚来就出意外。
徐渊笑道:“郭同知莫要担心,我这哥哥武功高强,寻常人伤不得我。”
郭怀瑾看着他身侧那个背着长刀,一身锦衣劲装的男子,稍稍放下心。仍嘱咐道:“这一路山高水远,大人望自珍重!”
也不怪他担心,这个朝代有几个人敢出去乱走?且不说山匪强盗,虎豹财狼,便是路上着个风寒都可能要了人命。
告别了家人,两人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玉楼县。徐渊一直惦记着沙米的事,不知道新县丞可有把赈灾的银钱和粮食分发下来。
自从玉楼县县令被徐渊下了大狱后,当地的县丞临时接任县令一职,新县令要等朝廷补缺。这个时间非常漫长,短则三四个月,长则两三年,若是这个县丞治理不善,苦的还是当地老百姓。
运送粮种的马车走的缓慢,加上道路难行,走了将近十日才抵达玉楼县。距离上一次路过,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现在天气暖和下来,不少百姓都开始修建房屋。
巧的是这次来他们又碰上了那个煮粥的老伯,正在路边挖土和泥。
徐渊走上前去询问:“老伯,你还记得我吗?”
老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恁又来干啥了?”
徐渊笑道:“我想问问,咱们这县府里给你们发粮了没有?”
“发什么粮?不还是年前发的几袋米嘛。”
徐渊一愣:“这些日子没发粮食?”
大爷拧着眉头:“么有,恁该干啥干啥去,别耽误俺干活了,中不?”
“中中,您老继续干吧。”
徐渊转过身脸沉了下来,看来还真有人拿他说的话不当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新竹》清·郑燮
第135章
要说这玉楼县县丞也真是胆大包天,有葛宏顺这么个前车之鉴还敢玩欺上瞒下这一套,丝毫没把徐渊放在眼里。
两人又询问了不少灾民,大家都说没发过赈灾的粮食。别说粮食没发,连新来送来的种子也没了音信,百姓丝毫不知道从州府运来了今年春耕用的种子。
多亏徐渊决定下来转一圈,不然这分下来的赈灾银子和种子又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
一路走到县衙,见衙门早就修缮整齐了,一点看不出遭遇过洪水的模样。
徐渊和刘龄之两人径直走了进去,门口有守卫拦住二人道:“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随意闯入。”
“我找你们县丞。”
那人见徐渊和刘龄之衣着不凡不像是普通人,“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没一会那个看门的守卫走出来道:“我们县丞没空,改日再来吧!”
刘龄之哪给他改日的机会,拉着徐渊便硬闯了进来。
“哎哎!你们要干什么?!”那守卫想要上前阻拦,还没碰到徐渊衣角,就被刘龄之一脚踹飞了出去。
“哎呦,快来人啊!有人擅闯县衙了!”
县丞正在数着葛宏顺留下的资产呢,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玉楼县,这几年竟然被他贪了几万两白银,黄金数千两。县丞见到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以前只知道葛宏顺有钱,没想到有这么多钱!这几日他白天抱着银子吃饭,晚上摸着银子睡觉,整个人神魂颠倒被迷了心智。
冷不丁听见外面有大喊,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把装银子藏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沉着脸走了出去。
“何人在此喧哗?”
“大人,这两人擅闯县衙,小的叫了衙役过来拘捕他们。”
县丞紧张的打量二人“你们是何人?来县衙干什么?”
徐渊:“你就是玉楼县县丞?”
县丞大喊一声:“大胆!县丞也是你叫的?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你才是胆大包天,本官刚处置了葛宏顺,没想你还敢再犯。”
县丞嗤笑:“你当是谁?还处置葛宏顺,快来人,赶紧把这两个骗子轰出去!”
十多个衙役围了过来打算拿住二人,徐渊从怀里掏出知府令牌:“我乃中州知府徐渊,我看谁敢动?!”
衙役们吓得扑通跪了一地,不敢再动。
县丞也吓得一哆嗦,仔细去看那令牌,确实是知府令牌做不得假,冷汗嗖的一下顺着鬓角流下来。
“下…下官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县丞汗如雨下,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徐渊走到他身边道:“本官二月摘了葛宏顺的官帽,让各地县令把未发下来的救济粮分发下去,你可有接到消息?”
“接,接到了。”
“赈灾的粮食你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