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松雨无奈摇头。
“或许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或许吧。但我有些担心志专。我怕我的符咒灵力太弱,保护不了他。”
陆续默默看了她一眼。
这二十多年,薛松雨看着王志专从一个总角幼童,长成外表比她看上去还大一两岁的成人,多少有些感情。
何况王志专是养子,从小寄人篱下,会让薛松雨想起,她一直从未放弃寻找的胞弟。
“金丹修士没那么无聊,去咒杀一介凡人。”陆续安慰道,“放心吧,你的符咒肯定管用。”
薛松雨扯嘴,强颜欢笑。
二人随意摆谈了几句,她下午还有事,时间一到便离了陵源峰。
***
漫山花树红艳欲燃,飞花画出山风的轨迹,轻缓盘旋,碎红落在暗光浮动的白衣之上。
陆续站在尘风殿门口,还未开口求见,殿门已轻缓无声地径自敞开。
他来到书房,绝尘道君正靠坐在软椅上,一手执书,一手不时拿起茶杯,优雅小啜。
陆续脚步轻踏,走到师尊身后,乖顺地给对方揉肩推拿。
峻健劲瘦的肩膀忽的一僵,绝尘道君坐直了一些,换了一个更方便陆续揉捏的角度。
清朗雅音带着笑意:“怎么了?”
“师尊,”陆续微声道,“弟子有一事相求。”
绝尘道君假意一叹:“为师还以为,我的阿续想念为师了。”
陆续无视了他的调笑,将王家的怪事告知。
“又是问缘峰那个女弟子告诉你的?”高华朗音喜怒难辨,“你想做什么?”
“师尊,弟子想下山,”陆续早已想好了借口,“上回我受伤,王志专邀请我进入王家,又提供伤药,我欠了他一份因果人情。”
“他家出了事,我想去看一眼。若是不闻不问,恐有损道心。”
“这时你倒会拿道心说事。”清音雅调似乎透着一点微弱的冷哼,似有若无像是错觉,却让陆续无端感觉有些冷冽。
“阿续,你还记得为师上次说过,若有事相求,该怎么做。”
陆续霎时一愣。
他上回在脑内编排了师尊和明月佳人花前月下,共戏春风。
知道归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师尊怎么看待他,他无法左右。
他对师尊万般仰慕,如此轻浮不敬的举动,万万不敢。
“阿,续?”
陆续继续垂眸,帮师尊揉着肩。
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棂,斑驳光影映照出无声寂静。香炉中的冷烟缓缓流淌,浸染着清淡,却毫不退让的味道。
“若是为师不答应,你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样,偷溜出去?”
陆续仍然不说话。
他不知道。暂时还没想过。但说不准。
万一出现特殊情况,薛松雨在王家遇到什么危险,他应该是宁愿违抗师命,也要下山去的。
绝尘道君看似冰冷实则灼热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拇指在尺骨轻轻摩挲。
“连几句哄为师高兴的话也不愿意说?”绝尘道君默叹一息。
陆续并非不愿讨师尊欢心。
端茶倒水,伺候奉承,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可惜附在师尊耳边,这种带着调戏意味的轻薄之举,他实在没这个狗胆。
也不敢随口敷衍,应下自己也无法确定的承诺。
“罢了,为师就是拿你没办法。”冰凉的嗓音软了几分,“你要是想去,为师陪你一起去就是。无论你有什么请求,为师都答应。”
陆续陡然一怔。
师尊答应了,并且要陪他一块去?
“多谢师尊。”精巧薄唇勾出迷乱人心的淡笑,“不知师尊哪日有空?”
绝尘道君迅速又优雅地起身:“你若高兴,我们现在就走。”
***
乾元镇百年老字号的王记糕点铺,迎来了开张百年来,最尊贵的一位客人。
可惜王家人有眼无珠,认不出炎天界风光无两的绝尘道君。
绝尘道君换下了流光隐耀的仙家法袍,只着一身简淡青衣,仍是飘然出尘的高贵气质。
薛松雨在门内被师姐们安排满了打杂跑腿,没时间一同前来,只给王志专传了讯。
陆续和王志专有过一面之缘,王志专知晓他来意,心怀感激站在门口久候。
见面只寒暄了两句,便直入正题,将两位仙长迎进家门。
此时王家的修士,不止他们二人。
王家的四子和七女,也托人请来了修士。
“王家老爷的鬼魂出来作祟”此传言一出,王家人的离奇死亡,就由外人不应指手画脚的凡人家务事,变成了修士们该当降妖除魔的苍生大事。
正气浩荡的修士们除魔卫道,拿点钱财也是理所应当。
陆续走入王家大厅时,有两个修士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凡人低头哈腰的奉承。
绝尘道君将修为隐藏至金丹中阶,是修士们不敢冷眼怠慢,也不会刻意迎逢,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境界。
先来的两修士同属这一境界,见又来了一位道友,不紧不慢地起身见礼。
三人抬手行了一个道礼,开始自报家门。
其中一个自称云崖子,蓄着八字胡,身披八卦衣头戴七星冠,作时常混迹于凡界的散修装扮。
另一个外貌二十五六,长相端正,只说自己来自北方某仙门,不远万里来乾天宗找一好友论道,暂居于山下乾元镇。
他说自己姓张,门派和姓名都不方便透露,语气傲慢不逊,处处暗示自己出身名门大派,不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地位高人一等。
绝尘道君隐藏了修为,自然要隐去道号,同张姓修士一样,只说自己姓闻。
陆续默不作声跟在师尊身后,区区一个筑基,金丹修士根本不屑知晓他的名字。
谁料三人自报家门后,云崖子转向他:“闻道友,这位小友是?”
绝尘道君笑答:“是我爱徒。”
张道长仔细看了陆续半晌,意味深长朝绝尘笑道:“闻道友有此爱徒,实是令人羡慕。”
云崖子小声冷哼了一句,看似自言自语,声音却能让在场之人都能勉强听个清楚:“徒弟。我看是养的娈宠吧。”
带个修为低微,模样俊俏的小修士在身边,既是徒弟,又是枕边玩物,这样的情况在炎天界并不少见。
云崖子话说得小声,大家难以接话,权且当没听见。
刚说完,门外又进来一位带着徒弟的修士——是王家某房的妻室请来的。
王家人不放心别的兄弟姐妹请来的仙长,但凡平日有些人脉,都不惜花费重金,一定要自己请来一位才安心。
带着徒弟的这一位,自称决明道人。他的徒弟也是一修为低微,相貌柔媚的少年。
同陆续一样,毕恭毕敬跟在师尊身后。
陆续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看那师徒二人的神态,不知那个少年修士是不是他师父养的娈宠。
这对师徒一进门,众人看向他和绝尘道君的眼神更加微妙。
可即便那一对师徒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他和自己师尊之间堂堂正正,毫无私情。
他的师尊光风霁月,怀瑾握瑜,才不屑做这等荒唐无道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1.
陆续编排的脑内小剧场,被师尊要求现场表演。
陆续:我尊师重道,绝不能成为轻薄师尊的孽徒!!
师尊:阿晋的师尊文学都是骗人的。
2.
遇到另一对标准【师尊文学】中的师徒。
陆续不屑:虽然我穿了一本师尊文学,但我和师尊绝无私情!我要做师尊文学的一股清流。
师尊:是不是该向别的师尊取点经,如何才能变成阿晋的标准师徒文?!
————
日三缓口气~~二月开始继续日更六千。
第047章 王记(三)
大厅内的几位修士慢悠悠喝完了茶, 才想起自己究竟来王家做什么。
云崖子意兴散漫,拖着怠惰又高傲的长音,朝王家人说:“带本道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