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道:“有的。”
Amy深吸了一口气,她皱了皱眉,高跟鞋在地毯上点了点,压低声音道:“这种人,人贱自有天收,早晚出门被车撞死。”
张向阳笑了笑,“我走了,Amy姐,你很好,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再见。”
张向阳出了公司,手机上查了地址,地铁转公交,下车就是一栋高得望不见头的大厦,大厦外悬浮着一串英文“Aurora”,整栋大厦都属于同一个家族,里面包含了三个公司,其中一个就是极光星。
张向阳进去,大厅内墙壁闪耀着银、蓝两色曲线光辉,随着人的视线移动,光芒不断变幻,漆黑的大理石地面投射出顶上一盏盏雪白的灯,人走一步,就像是踏入神秘的银河,脚下都不由发颤。
大厅的门口就有门禁,来往的人要么刷卡入内,要么走特殊通道,张向阳走到特殊通道,被盘问姓名与预约电话,张向阳答不出来,只说:“贺乘风在这儿吗?”
站岗的保安微笑重复:“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张向阳道:“我想见贺乘风。”
站岗的保安直接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人,“您好,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张向阳站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是他前男友,我不能见他吗?”
正在报名字的人稀奇地看了张向阳一眼,保安让他通过后,他仍不住回头。
保安对张向阳道:“先生,您想进去,只能凭预约进,跟您的身份没关系。”
张向阳站到一边,他拿出手机。
电话马上接通。
“喂,”声音很温和,还带着一丝宠溺甜蜜的味道,“怎么了,阳阳?”
“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贺乘风微笑不语,他把手机放在桌上,轻点了免提,目光含笑地看面无表情的陈洲。
“你到我公司来了?”贺乘风慢悠悠道。
“对。”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陈洲脸色不变,仍是面无表情。
“我现在不在公司。”
“你少装蒜。”
“我没骗你,这样,你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到,行吗?”
电话直接挂了。
贺乘风收起手机,对陈洲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看,他对我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坏了,”他边说边站起身,“没办法,阳阳就是这样的个性,对越亲近的人他就越随便,对朋友的话,就很客气,对我就是动不动生气挂电话了。”
贺乘风扣好西服上的扣子,俯视着沉默的陈洲,微笑道:“抱歉,我得走了,十分钟后不到,我怕他会咬我。”
陈洲手指转了下笔,也站起了身,面色冷淡,“咖啡好喝吗?”
第61章
张向阳上了楼,有个漂亮的秘书亲自来接的他,但不是他在贺乘风身边见到的那一位。
秘书普通话不标准,说起话来软软的,“贺先生请你上去。”
电梯一直运行到23楼,漂亮秘书带他进了办公室,办公桌后面坐的男人却不是贺乘风,而是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性,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面上笑意盈盈的,那笑容倒是与贺乘风很相似。
张向阳看到他桌上的铭牌上写着“何家铨”。
原来不是贺先生,是何先生。
张向阳一时有些怔忪。
那位何先生却很亲切、像是跟他很熟似的指了指他面前的座位,“来坐。”
秘书已经把门带上。
“坐啊,”何家铨微笑着一侧头,“你是贺生的朋友么?我听人说你困在门口进不来,我就做主让Cara将你先带上来好过在下面干等。”
张向阳拉了拉包,道:“我想找的是贺乘风,我不是他朋友。”
何家铨笑了笑,他站起了身。
“你不是贺生的朋友?”他边说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到了左侧的沙发上,左腿翘在右腿上,微笑道,“坐吧,别这么拘束,今天外头好热,你脖子上都出汗了,喝点东西么?”
秘书适时地推门进来,将准备好的咖啡点心都放在桌上。
何家铨手指点在额头,笑道:“坐下吧,我看你好像有点生气,是被贺生欺负了吗?坐下聊聊看,我是他干哥哥,或许我能帮你做主呢。”
张向阳在另一侧沙发坐下,他看了一眼何家铨,想起了这张脸。
路上他查了极光星,网上有何家掌门人与他一子一女的照片,就在百科里,倒是没有贺乘风的资料,何家铨是贺乘风的干哥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
何家铨见张向阳一言不发,手指规律地点着额头,笑道:“前天贺生订了好大一束玫瑰,私人飞机从土耳其运回来,排场好大,我想他终于从情伤中恢复过来,打算追求新的爱情了,很为他欣慰,他如果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讲给我听,我帮你们调解调解,我很不愿意再看他在感情上折戟沉沙。”
张向阳听了何家铨的话,却是感到了寒冷。
贺乘风没有骗他,其实他们都是不在乎的,在他心中那样不顾一切的揭穿骗婚,在何家铨嘴里不过一句轻飘飘的“折戟沉沙”,贺乘风是搞男人还是搞女人,对他们而言根本不重要。
张向阳缓缓道:“何先生,你真能做他的主吗?”
何家铨笑了笑,“他这么大的人了,谁能做他的主呢?如果他真欺负你欺负得厉害,那只能请家法了。”
张向阳听懂他的意思了。
他不是没想过要闹到贺乘风家里。
只是,第一,他也有家人,把战场扩大到把家人牵扯进来,他很担心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他的母亲。
第二,他在内心不愿意把“同性恋”当成是个把柄错处。
贺乘风错在骗婚,错在对他这样毫无底线的伤害。
可如果纯粹地将性向当作攻击的武器,张向阳会觉得他连自己都整个否定了。
更何况,于他们那群人而言,根本不是和他适用的一套价值观。
“你不用怕,”何家铨轻声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如果没办法帮你解决,再帮你找别人。”
“嘭——”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对话忽被切断。
“大哥,你怎么把我的朋友关在这儿,让我好找。”
贺乘风手插在口袋里,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何家铨转过脸,爽朗一笑,“衰仔,少倒打一耙,你自己不理朋友,我帮你招待,怎么是把他关在这儿?真是吕洞宾都没我冤枉。”
贺乘风靠在门边,笑道:“我们吵架了,我故意晾晾他。”
“哦,”何家铨恍然大悟道,“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趣。”
贺乘风笑而不言,向起身的张向阳招了招手,“阳阳,我来了,去我那说吧。”
张向阳没理他,对仍坐着的何家铨道:“何先生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何家铨没回答,贺乘风先道:“大哥,你说什么了?”
何家铨眼微微一眯,眼角鱼尾纹温柔地荡漾起来,他用和事佬的口吻道:“没什么,我答应帮你们调解矛盾,是不是又要怪我这个做哥哥的多管闲事?”
“没有,”贺乘风笑道,“我们没有矛盾。”
张向阳走出办公室前,回头又看了一眼何家铨,何家铨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两人的互动被贺乘风看在眼里,贺乘风关上门,对张向阳道:“别冲他笑了,他男女通吃的。”
张向阳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吗?”
贺乘风抿唇一笑,看上去心情很好,“我只有你。”
张向阳觉得跟他争论这种事情没意思,跟着贺乘风回到办公室,他直接道:“我已经从合生辞职了。”
“哦?”贺乘风背对着他倒水,倒完水回头一笑,“不喜欢在那里做事?”
“请你别再来骚扰我、干涉我的生活,你也看到了,你那位干哥哥对我们之间的事情很有兴趣。”
张向阳话点到为止,剩下的让贺乘风自己去想。
贺乘风喝了口水,转过脸,单手背在身后按住办公桌,“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有兴趣吗?”
张向阳不答。
“他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贺乘风边晃水杯边道,“只不过他没想到你真敢到公司来,觉得或许可以利用你。”
张向阳察觉出来了。
“如果付出一点小代价,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我愿意被他利用。”
贺乘风似笑非笑,“是吗?那代价可能会有点儿大。”
贺乘风眼睫上下一飞,笑意浓重,“你能接受在百来个记者镜头面前被询问初夜的细节吗?”
张向阳眼睛透亮,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有必要的话。”
贺乘风放下水杯,两手懒散地鼓了下掌,他微一歪头,歪头的笑容与姿势都与何家铨很像,“阳阳,你真有进步,”他收敛了笑意,脸上竟有几分认真,“你这样,我更舍不得放你走了。”
“那我们是谈不拢了。”张向阳缓缓道。
贺乘风放下手,双手盘在胸前,“我说过了,你只有两条路。”
“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让你怕的吗?”
“有。”
贺乘风爽快道,“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那记者会见。”
张向阳转身即走,贺乘风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抓住张向阳的胳膊,张向阳回身飞快地甩出他早就酝酿好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极其刺耳,张向阳没留手,贺乘风脸被甩到一侧,半张脸都开始发烫,他转过脸看向张向阳,张向阳此刻的表情甚至都没有愤怒,看着仍然很克制。
舌尖顶了下发烫的脸颊,贺乘风笑了笑,“阳阳,你不会的,”他抬起眼,目光深深地凝聚在张向阳脸上,“如果你真想这么整我,你不会跟来,你不想,不是你不敢,而是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为了我,你要改变吗?那是不是能算作是我赢了?”
张向阳从来没想过他这样普通的人会遇到像贺乘风这样从身份到内心世界都与他差距如此之大的人,逼着他不得不去以卵击石,哪怕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也只是给他们惹一身骚。
张向阳也笑了笑,“你说的对,那就算我们双赢好了,我赢我的,你赢你的,算总账的时候再看谁输的多,你看怎么样?”
贺乘风半晌都没说话,张向阳好似很乖地被他攥在手心,连挣扎都未曾,说话时也是软声软调的,只他的眼睛亮度惊人,瞳心简直像是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