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峯只得答应了,他有些说不出的后悔,当初仁爱也要一同招揽他的时候,应该答应了的,不然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别冬一起出任务,省得自己一个人在后头担惊受怕。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仁爱的救援同事联系别冬,说他已经到了随园路端头,让他过去。
别冬已经准备好了,救援设备都在车上,他跟那叫陈雄的前辈一起出发。
陈雄一看到别冬,眉毛一扬:“哟,这么年轻呐。”
别冬叫了声“陈哥好”,陈雄说:“听说过你的事儿,救过一个落水的孩子,还是自闭症,挺不容易。”
别冬忙说:“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人一起救的。”
“嗯,”陈雄点头:“反正挺勇敢,那么高瀑布跳下去,还是大冬天。”
别冬只得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跟着问这次救援对象的具体情况,陈雄说:“是一对登山的情侣,说是已经在山里徒步了好些天,下山的时候女孩扭伤了脚,本想坚持走下来,但走了几个小时后肿得更厉害,完全不能动了,这才打了救援电话,庆原州那边最近正在防春季森林大火,抽不出人手,就让我们这边出动。”
“小案子,别担心。”陈雄看起来老成稳重,别冬对他笑了笑:“不担心。”
担心的另有其人,冷峯实在不放心,临走前让别冬注册了一个追踪定位的app,方便他可以在自己的手机上随时能看到别冬到了哪里,别冬虽然觉得这举动有点夸张,但还是乖乖照做。
出来这么一会,他掏出手机看了看那个app,他也能看到冷峯的定位,心里突然觉得这么被惦记被担心的感觉,挺暖的。
两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山脚,这一带的璃山没有上山的公路,只有徒步入口,陈雄跟别冬一起把救援设备从车上搬下来,绳索,药物,头灯手杖,便携担架……一人背了一只包,拿了只手杖开始上山。
那一对情侣报案的时候被告知过原地等待,或者就近找一个能等待的地方,不要走远,现在距离报案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别冬估算过距离,大概还有五六个小时他们才能赶到。
现在已经是午后,他希望能尽量早一点,因为天黑后无论登山还是寻人,困难程度都会加大。
两人的背包差不多分量,陈雄本以为别冬看着单薄,又负重,体力会跟不上,没想到上山的全程反倒别冬一直走在前头,还丝毫不带喘的,陈雄忍不住提醒他:“注意保存体力,上山还有好几个小时,照你这个配速,我怕你一会就累瘫了。”
别冬停住,回身朝他一笑:“别担心,我在林子里长大的,从小就爬山,还总是爬雪山,比这累多了,一爬就是大半天,没事儿的。”
“这样啊,”陈雄对他的经历有些好奇:“难怪我们傅总说他得了个宝,原来你就是现代版的人猿泰山啊。”
别冬不知道什么是人猿泰山,陈雄自觉说错了话,纠正道:“我说错了,你比泰山可帅太多了,英俊版泰山。”
别冬一路走一路看地图定位,发现要正经从徒步道上去,会绕很远,他征求陈雄的意见:“陈哥,咱们要按正常路线,估计晚上七八点才能到,那会天都黑了,是不是可以试试抄近道?”
陈雄也是个老手,一看地图上别冬的比划就知道他要怎么走,他说:“这么走近是近,但会更陡峭,很考验人哦。”
别冬听这话,就知道陈雄是愿意试一试的,他自己应该也没少这么干过,才有经验,于是两人调转了方向。
璃山的徒步区是经过政府规划的,不是野道,靠近山脚的部分有人工台阶,往上走台阶没有了,但有步道,虽然走起来并不那么容易,但是沿途有歇脚的地方,还有自助供给站,但如果抄近道走,就完全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开头还好,两个小时后,他们进入原始森林区域,路途变得陡峭不平,树木林立,遮住了大半的日光,在这样的地方行走,不仅要辨认方向别走错了,还要防止自己被看不见的爬行动物或虫子咬上,别冬和陈雄都穿上了轻便的防护服,防止蛇或蚂蟥,但这种衣服不透气,不多久别冬就感觉周身汗如雨下。
但好在进程是快的,别冬的速度始终没掉下来过,到后面陈雄都感慨,自己这个老前辈还比不上新人了。
比正常的路程缩短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赶在天光即将落幕的最后时刻找到了等待救援的情侣。
那两人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好,一脸疲倦,依偎着守在一块大石头上,女孩的一只腿朝开撇着,脚踝处肿得老高,鞋子都没法穿了。
看到穿着工作服的救援人员,两人总算来了点精神,男孩使劲朝他们挥挥手,带着歉疚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们下山的时候遇到蛇,我女朋友被吓到才扭到了脚。”
别冬问:“有被蛇咬到吗?”要是被咬了那可不光是受伤的事,万一是毒蛇,那麻烦大了。
男孩摆手:“还好,没咬到。”
陈雄跟别冬蹲下来看女孩的伤势,看起来挺严重,但不确定有没有骨折,他们带了一些涂抹和贴的药膏,只能作用于消肿,脚踝到底如何还是要等下山后去医院拍片。
别冬跟她说明了情况,受伤的部位最好保持原状,他们很小心地给她涂上了消肿药,又贴上缓解疼痛的膏药,女孩已经被折腾得没了力气,躺在男孩怀里闭着眼一言不发。
天黑了,今天已经下不了山,别冬查看了下四周地形,找了快干燥相对平坦的高低,以防大型动物袭击,让所有人都挪过去,今夜只能在此将就一夜。
这对情侣有带帐篷,原本他们计划的是今天能出山,带的干粮和炉子酒精什么的也差不多用完了,只能跟别冬陈雄一起吃压缩饼干。
陈雄跟总部报备了营救情况,也说明了女孩的伤情,明天一早救护车会开到山脚,他们到时候把人交接就算完事儿了。
陈雄和别冬的帐篷比较简陋,他们带的东西多,这样的生活物资能简单就简单,都弄好后,陈雄先钻进去睡下了,别冬却走到稍远一点,找手机信号更好的地方,他还要给冷峯报平安。
消息发出去还不到一秒,冷峯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别冬接起来,冷峯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淡定,问题却一连问了一串,“你们找到人了?还安全么?今晚住哪儿?有没吃的?”
别冬哑然失笑,翘着嘴角一一回答了他,而后冷峯“哦”了一声,勉强说了声,“那行吧,夜里下山也危险。”
跟着像才反应过来,有些惊疑地问:“你们就一个帐篷?你跟那个陈雄睡一起?”
别冬倒是没考虑过这个,这会见冷峯这么急吼吼地,才想到好像是有些不妥,但他说:“嗯,帐篷都是仁爱那边配备的,出来干活嘛,又不是旅游,只能大家将就点,但睡袋有两个。”
冷峯又勉强“哦”了声,“那还行。”
要不然呢,别冬失笑,难道他还能打个直升飞的过来给我空投帐篷睡袋?
嗯?不对,别冬突然觉得,以冷峯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还是先哄哄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一个过渡章~
两人关系即将走进下一阶段(其实我不想这么预告因为总觉得像剧透但是又忍不住…捂嘴好了)
第44章 别拿小冬撒火
春季的森林夜里寒凉,但带着股特有的,自然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明明爬了四五个小时的山,其他人都累得不行,别冬却不知怎么兴致高涨,他坐在山风环绕的高地,听着虫鸣抚着花露,看明月高高远远地照着万古松林,觉得心里很舒展。
他在电话里跟冷峯讲了山里的月亮,又让冷峯听四周的虫鸣和风声,冷峯打趣他这是变成了个小诗人,别冬嘿嘿笑着,觉得这样万籁俱寂,空旷而高远的夜,如果电话那头的人也在,就更好了。
第二天一早下山,别冬和陈雄用担架抬着女孩,走的是徒步步道,抬着人速度自然快不了,下山比上山花了一多半的时间,到山脚救护车停的地方时,已经快中午了。
把人平安送到,别冬松出一口气,他正准备跟陈雄的车一起回去,转头却看到另一辆熟悉得不行的大车默默停在陈雄车的旁边,车门口还默默站着一个身高腿长戴着墨镜的人。
别冬楞了一秒,而后心里一阵雀跃,也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此时如此意外地见到这个人,别冬格外高兴。
他小跑着过去,半长的头发在风里飞起来,待到人跟前却又收着,“峯哥,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的吗?”他笑得脸都红扑扑地。
冷峯墨镜也不摘,似乎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喉咙,还很刻意地薅了下别冬的头发,说:“怕你被野兽叼走了,来看看人还是不是全乎的。”
“哈哈,”别冬笑着:“怎么会,我好好的,峯哥你小看我。”
冷峯怎么都不会说昨晚上他睡都没睡好,盯着定位上的小点,就怕它突然没了。
营救任务顺利完成,但还有些收尾的工作,别冬跟陈雄得回仁爱总部一趟,把情况写一份简单的书面材料,给组织存档才算完工。
于是冷峯干脆陪着别冬一块过去,其实两人写一份材料就够了,但陈雄有意让别冬来写,别冬写完还给冷峯看了遍,他怕自己文化水平有限,写得太粗浅惹人笑话,但冷峯看来,别冬的文书材料写得简洁利落,但该有的部分都有,营救过程,施救对象的情况等等,跟他本人做事风格一样,清晰明了,绝不拖泥带水。
只是别冬不知道,陈雄过后给总部提交了另外一份报告,关于此次他跟别冬一起行动,对别冬出任务的行为评价,得出的结论是他是一个合格的救援人员,在救援行动中,根据难度程度不同,最高等级的救援行动被评定为S及S+,此时别冬被平定为至少可以参与A等级的行动。
这一通忙完,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两人一进院子,看到院中间的植物园中坐着一个人,冷峯整个人怔住,别冬转头看他:“这是谁啊?峯哥你认识?”
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很明艳,穿着打扮都很贵的样子,正抽着一支细长的烟,看到冷峯进来,鲜红的嘴角勾了下,说:“好久不见啊,阿峯。”
冷峯跟着笑起来,摸了摸头走过去,第一句话却是:“敏敏,你怎么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沅儿呢?”
别冬听到“敏敏”两个字,电光火石地想到这就是江沅的老婆,原来这么漂亮。
听到江沅的名字,伊敏冷笑一声,不客气地说:“他?最好是死了吧,这样也省得我跟他算账了,前尘旧事正好一笔勾销。”
冷峯皱眉,坐到她对面:“怎么回事?沅儿又干什么混蛋事了?”
伊敏却抿了抿唇不欲多说,抬头看到还站在门边的别冬,夹着烟的手指往他指了指,问冷峯:“这谁啊?你朋友?”
冷峯跟别冬招手,让他过来,跟伊敏说:“一看到你都愣住了,忘了跟你介绍下,这是别冬,是沅儿客栈的管家,也是我朋友。”
又跟别冬说:“这是伊敏,你叫敏姐吧,是沅儿的老婆,我们仨都是发小。”
别冬老老实实叫了声“敏姐”,但他不想坐下,于是说:“我去看看客房,昨天应该有人退房,我去打扫下。”
冷峯在他身后跟着喊:“我已经打扫过了。”别冬也没理,自顾自地穿过花园,去自己房间放下东西,又转身蹬蹬蹬上了三楼。
不知道怎么,他觉得伊敏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敌意,虽然才第一次见,但伊敏有股来势汹汹的感觉,虽然未必是针对他,但别冬不想跟这股气势撞上。
三楼的客房冷峯还真收拾过,别冬巡视一圈,没什么好整理的,但他还不想下去,于是就在楼顶天台上晒太阳吹风。
从这里能俯瞰到院子,四周很安静,底下两人的谈话声若隐若现地传进别冬耳朵里。
伊敏弹了弹烟灰,状似不经意地说:“挺帅啊,比那个姓郑的帅多了,看来江沅这几年眼光看涨啊。”
冷峯有些黑了脸,他不自觉抬头看了眼三楼,看不到别冬在哪,他不想别冬听见这些,况且根本是乱说话,他最清楚别冬跟江沅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看冷峯脸色不对,伊敏轻轻冷笑了声:“你跟江沅真是穿一条裤子,以前你还帮着我,看不惯那个姓郑的,现在可好,都能跟他小情儿处成朋友了。”
冷峯这下是真忍不住了,说:“敏敏,讲话别这么难听,小冬跟沅儿没什么瓜葛,在这儿打工而已。”
伊敏面上的嘲讽更浓了:“我人是不在这儿,但江沅玩的些什么花儿我还是知道的,就他这样——”说着话,伊敏的眼神往高处扫了扫:“你能说不是江沅喜欢的型?长得这个样子,哪个喜欢男人的能不动歪念头?”
“敏敏!”冷峯是真生气了:“你要骂江沅就骂江沅,别带着不相干的人。”
伊敏不为所动:“你这么护着他,不如好好教教这位小朋友,就算要找个男人傍身,也学点儿看人的本事,别找了个渣。”
冷峯面色铁青,他看出来伊敏这趟过来就是要找人出气,她找的是江沅,但江沅不在,就只能别冬来当炮灰,伊敏心里未必真就确定别冬跟江沅有什么,但她这会不管不顾地就是要出气,她认为有就是有,冷峯越解释只会越火上浇油。
“行吧,你要是心里不舒服,那就发泄出来吧,只是别拿小冬撒火,你骂我也行,反正把沅儿拐到这么个地方不回去的人是我。”冷峯说。
伊敏狠狠掐了烟,满面冰霜:“你别急,下一个要骂的就是你。”
“你们俩倒好,一走了之,江沅本来就不靠谱,这下还有你当垫背的,他更肆无忌惮了,家都不知道回,他留下那么个烂摊子,他父母我父母,全都把矛头对准了我,你以为我不想离婚?老公跟一个男的搞上床,奇耻大辱啊!他要追求真爱,就可以让我不要脸的吗?”伊敏嘴唇都在抖:“两边家里为了商业利益让我忍着不要离婚,你知道最难听的话是什么吗,居然劝我说,江沅又不是对女人硬不起来,男人嘛,玩玩而已,最后还不是会回家,忍忍就过去了。”
“我忍了两年,心上那把刀把心都要捅穿了。”
冷峯心里原谅了伊敏从刚才见面起的对别冬产生的敌意,她也不容易,他问:“沅儿年前不是回家了吗,你们没好好聊聊,事儿到底怎么解决?”
一提到这,伊敏抹了把脸,把刚刚情绪激动涌出来的眼泪胡乱擦干了,又点了支烟,说:“回来张皮,魂都不知道去了哪,他爸心脏要做支架,到这节骨眼他才知道滚回来,结果手术做完,老爷子才刚出院,他第二天就消失了。”
嗯?冷峯皱眉:“他不在登虹?”
伊敏冷笑:“他要是在登虹,我还会跑这儿来堵他?”
冷峯想起大年初五过后就再也没收到过江沅的消息,看来这人真是憋了个大招,伊敏说:“他爸手术住院那会,体谅他没心情,就没说我俩的事,想着等他爸出院,稳定点之后再找他,结果好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说着说着伊敏的眼圈又红了,冷峯也在心里把江沅骂了一通。
“那你到底怎么想?你俩这么僵了两年,到底是和是离?”冷峯问,他其实想劝伊敏,别管家里的压力,离了吧,已成怨偶,再勉力维持,下半生都不会痛快。
伊敏双眼肿肿,却坐着发起了呆,过了好一会,说:“我想他跟我说对不起,说他错了。”
唉,冷峯心里又骂一声,这特么才是孽缘。
“然后呢?”冷峯问。
伊敏不说话,眼神极其复杂,嘴角的线条越发倔强了起来,冷峯看出点意思,心中十分意外:“敏敏,你不会还是想跟他和好?继续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