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懿抿住唇，脸色的苍白未消。
他刚刚是真的情绪汹涌无法控制，然而此时被全然打岔，这种强烈的感觉已经消散了不少。他忍不住再次去打量沈朝闻手臂的缠带，反倒是更加升腾起迷茫和困惑。
是不是自己真的猜错了，摸到的疤壑其实就是月亮的绣样。他在脑子里面描摹着图案的走向，觉得极其吻合，更何况他刚刚也没有看到沈朝闻重新戴起来。
可他的直觉偏偏认定没这么简单，脑子里面像是填满了雪花和噪点，乱成了浆糊，一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我们走吧。”反倒是沈朝闻手掌的温度传来，他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息。
沈朝闻的声音也扑洒进他的耳朵，让他的情绪愈发恢复了几分，“得乘车回节目组了。”
楚懿最终还是暂且将这件事放下，跟着沈朝闻回去，整车的人都在等他们，因为知道刚刚有粉丝突然出现，还关心地询问了几句，但是都被沈朝闻好好解释了过去。
等回到节目组的时候，楚懿的心情已经完全冷静了，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比赛中来，回头问道：“沈哥你今天也待在节目组里面吗？”
“嗯。”沈朝闻点头道：“我今天应该是要教点你们东西的。”
此时他们正走到前往训练室的草坪，叶星垂和路萧终于找到机会跟上来，闻言不由自主地对视了眼，问道：“沈哥，具体是什么内容？”
“情绪传达。”沈朝闻道：“虽然我唱歌不是专业的，但是这种东西所有行业都是共通的。”
《黑水森林》整个组很快就到达了训练室，在听说沈朝闻亲自教学以后，其他所有的嘉宾导师也全都跟着涌了进来，想要围观这难得的场面。
沈朝闻看似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样站在了训练室中间，直接拿今天刚刚看完的电影来做教材，问道：“你们觉得今天这部片子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在哪儿？”
楚懿本来就距离他最近，而且还是队长，所有的队员包括导师听完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他便只能抿了抿唇答道：“是男主角反抗家庭跑去看演唱会的时候。”
跟《黑水森林》很像的地方在于，男主角热爱音乐但是家庭里面禁止音乐，他的抗争势必会带来快乐和痛苦的如影随形，所以当他不管不顾冲出去的时候，同样杂糅着两种强烈的情感。
“那如果用音乐应该如何表达？”沈朝闻问。
不知道是谁悄悄地给楚懿塞了个小提琴，楚懿搭着弦，沉思片刻以后拉了段独奏，顿时强烈而纠葛的情感扑面而来，竟是令旁边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绝也太准确了，他们今天看完这部电影以后也感同身受，觉得男主角想要表现的就是这样。楚懿的这段小提琴响起，瞬间就将他们拉回到了当时的情感。
可谁知楚懿拉完以后，竟是有些局促地放下了琴。
他觉得自己并不能让沈朝闻满意，甚至连自己都不觉得满意。但是他说不出缘由，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沈朝闻。
沈朝闻便轻轻地道：“太满了。”
“留白才是感情表达的基础，就像是当你很爱谁的时候，你从来就不会大声地呐喊这件事，即便情绪再是汹涌也无法表达，这才是万事万物的常态。”
周遭所有的选手和导师皆是醍醐灌顶，顿时间嘈杂而热烈地讨论起来。楚懿微微地愣住，猝然与他的眼瞳对视，紧张得连掌心都浸满了汗水。
随后沈朝闻接着拿这部电影举例子，讲了很多相关的东西。他在这方面本来就极其专业，融会贯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等讲完了以后顿时收获了雷鸣般的掌声。
沈朝闻听着导师那边的几个问题，全都耐心地回答了，随后便要去到其他的组里，跟他们也把这些内容讲一遍。
临走前他看向楚懿，发现楚懿已经坐在桌边翻开笔记本，把自己想到的点认真记录下来，便没有再打扰他，跟导师说着话离开了训练室。
楚懿快速地写完了笔记，抬头时这才发现沈朝闻已经不见了，心头有些轻微的失落，但是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歌曲本身，问道：“你们那边的想法呢？”
“有有有！”队员们刚刚也都有所感悟，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开会，叶星垂和路萧也把歌曲的谱子和乐器带了过来。
“我们现在来聊聊，大家对于《黑水森林》这首歌立意的想法。”楚懿抬头，审视着每位队员的神色，“大家什么都可以讲，我们这里百无禁忌。”
大概是他说得实在太过有胆量，队员们全都被他这模样震了震，也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了勇气，拼命地组织着语言，想要尽可能地表述真实想法。
但他们也是首次遇到这种形式，一时竟是不知道该怎样选择事件，齐刷刷地停留在吐露这个环节，到最后全都挠了挠头，觉得非常费劲。
“队长。”就在这时，有队员试探着道：“或者要不然你先说？”
“对对对。”其他的队员纷纷附和起来，甚至对他展现出了强烈的好奇。他们真觉得楚懿浑身都充满着传奇性，在节目开始前被全网疯嘲，现在却天翻地覆地被粉丝追捧着。
楚懿顿了顿，问道：“你们是想听我说事件吗？”
“没错！”队员们拼命点头。毕竟歌曲的立意是要基于事件展开的，到时候他们可能还会基于事件故事来改编曲目，选择表达方式呢。
楚懿便骤然沉默下来，想到了刚刚脑海中浮现的东西。
他原本不受控制地在想，基于《黑水森林》对立面如影随形的概念，在他身上体现得最为强烈的就是生和死，痛苦与新生。他上辈子过得何其惨烈，而这辈子却截然不同。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到最后只能抿了抿唇，道：“签约摘星传媒以前，我讨厌我身边的所有人。”
所有队员听到这里都被震了震，像是见鬼般的看着他，不可置信他居然真的大胆到这种地步。怎么这都敢说的？他都不怕播出去被那些网友疯狂骂的吗！
可是楚懿一直都是真实的他，既然决定了要说，便冷静地接着开口，“但是讨厌是不可能永远独立存在的。”
“后来沈哥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好玩的事情，因为明天要带妹妹出去烧香拜佛，求求学业和考试顺利什么的，我便问我爹地，我拜什么佛才可以文思泉涌，写文顺利呢？
我爹地：千手观音。
我：？？？突然有被暗示到！！！
然后我火速码出万字更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高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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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他真的可以交朋友吗
此言一出, 室内所有人更加悚然。
他们谨慎地看了看门外，又谨慎地看了看摄像机，忍了又忍, 最终实在是憋不住激动的爆发，冲上去疯狂询问“怎么回事”，“展开说说”, “我就知道你们俩不对劲啊啊啊啊”！
要知道就从沈朝闻来到节目组、承认他是亲自带着楚懿以后, 两人就从来没有遮掩过行踪。选手们时常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相处，觉得正常又好像不正常，简直就是抓心挠肺！
楚懿说到这件事情，其实心底也有点打鼓,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但是这也全都是事实，他抿了抿唇接着道：“我说想要换掉以前的经纪人，即便是我们是第一天见面，他知道我的事情以后也很用心的给我准备了考核, 让我展示技能给所有经纪人看。”
其中当然还有些曲折，那时候的心态楚懿都记得极其清楚。可是随着事情经历得原来越多，他就发现沈朝闻真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相同。
沈朝闻满足他的所有喜好，总是用不动声色地方式照顾着他的缺点, 耐心地教他表达自己, 让他知道只需要做真实的自己就已经足够好了, 也给予他全部的信任。
而以前他的憎恨和讨厌有多浓烈, 以为自己不管哪辈子都不需要别人喜欢，也绝对不会喜欢别人……到了后来对于感情的需求就有多么的铺天盖地，澎湃且无法自抑。
“我……” 楚懿把事情经过讲完, 原本很想说他觉得他自己很喜欢沈朝闻的, 即便现在还辨认不清楚这种确切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可怎么都无法忽视掉那些强烈的依赖和渴求。
但是这种话不论如何，他都是没有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的，到最后竭尽全力，也只是笃定地道：“我觉得沈哥跟所有人都不相同。”
队员们听到这里已经非常亢奋了好吗！
就算楚懿只是模模糊糊的暗示，这播出去都能搞出大新闻了，更别说他现在是真的把所有的情绪给掏出来。队员们激动得原地跺脚，锲而不舍地开始追问。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同？”
“你说的讨厌对立面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喜欢！”
楚懿的掌心不知不觉浸满了汗水，他竭力地绷着背脊，几乎是逼着自己极轻地点头，随后立马别过头不看任何人，好像这样就能够抑制住自己剧烈的心跳。
队友们差点都要疯了，围着他嗷嗷乱叫，激动的胡言乱语顿时不要钱般往外冒，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楚懿都快绷不住了，闹腾声才逐渐平息下来。
不过他作为风口浪尖的选手都说得这么透彻，后面队员在发言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路萧是第二个说的，他随意地把头发捋到头顶扎成了揪揪，语气也漫不经心，“我到现在都没觉得，我唱歌这件事会和搞乐器是对立面。”
说到这里，叶星垂抬起眼睫，不知道怎么和他对视了眼，淡淡地开口，“其实我跟路萧的本质是一样的。”
两人原本都走的是双担的路子，在公司的强硬要求下才被迫专精，然后走到了现在这条道路。诚然在市场上看起来，专精的路子更加特征分明，也更加容易火，但是他们没有就这样放弃的道理。
“我时常在想走到娱乐圈这条路上到底是为什么。”路萧将双手撑在背后，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讲出掏心掏肺的话语，“如果你最开始就不是为了火呢？”
“为的是喜欢和音乐本身，让更多人听到而已。”叶星垂忽的像是共鸣了他的想法，声音淡得几不可闻。
其他的队员也跟着把自己想要分享的事件讲出来，其中也包括了家庭的矛盾、出身还有对于梦想的追逐等等，到了最后发现都还挺符合目前《黑水森林》的概念的。
如何理解对立面的事物？如何在经历对立面事件的时候走出一条合适的道路？整首《黑水森林》从这里开始又变得深刻了很多。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整个主题就围绕着对这个概念的思考，然后分成多个段落来表达。”楚懿听完觉得大家基本达成了共识，便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选手们纷纷握拳举起来，“开工！”
好在昨天大家已经把原曲目拆完了，在理念敲定下来以后可以直接开始分段落写词。叶星垂正式开始编曲，而路萧负责准备乐器的部分。
楚懿等着他们全部结束后才能进行统筹，现在也在负责自己部分的歌词，他暂时分到的是高潮结束以后那段，正好承上启下，简短但是格外重要。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偶尔乐器的弹奏和笔尖的沙沙声，所有选手都沉浸在歌曲的创作中。
但问题就出在歌词的表达上，楚懿刚刚落笔，旋即顿住。
他发现如果自己要写的话，就得明确清楚两个对立面：讨厌和喜欢的真正感受。楚懿对于前者的体会极其深刻，闭着眼睛都能够描绘，可是对于后者……
楚懿突然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什么。
纯粹和依赖和信任似乎并不对劲，就算只是用来唱歌都显得格外薄弱。但除此以外还会是什么呢？他现在对于沈朝闻的感觉，一团混沌，竟更加像是雾里看花。
沉思片刻，楚懿觉得说不定这件事直接去问沈朝闻比较好。他不是刚刚才给选手们上过感情表达的课吗，说不定可以帮他搞清楚这种感觉。
但是当他收拾好了纸笔，刚刚拉开训练室门的时候，就看到程艺带着导师们晃荡在走廊，跟他们传达待会儿的活动，“傍晚会有个粉丝见面会，别忘记了。”
粉丝见面会？选手们纷纷从训练室里面冒出脑袋，脸上写满了懵逼，“怎么这么仓促？”
“这怎么能叫仓促呢。”程艺露出了猖獗的笑意，“昨天就在准备了，只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到时候不光是粉丝，有几家媒体也会来的。”
居然还有媒体！哀嚎声顿时从所有的训练室里面传出，选手们急急忙忙地跑去做准备，要洗头洗澡的，还有换衣服做头发的，甚至是化妆的，场面瞬间嘈杂起来。
楚懿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队员们也都焦急行动起来，索性也就直接跑出去找沈朝闻。
沈朝闻正好在最后一间训练室讲完课，刚刚出来就看到楚懿局促地站在面前，便不由得问了句，“你也要回去准备见面会吗？”
“我想换件衣服。”楚懿抿了抿唇，抬起眼睫看他，“沈哥也会去吗？”
虽然他现在对于这种人多的场景不像以前那样应激，楚懿却还是希望能够有沈朝闻能够陪着，这样他的状态或许能够自如不少。
沈朝闻当然会去，点头道：“那我先陪你换衣服。”
楚懿顿时雀跃起来，连步履都轻快了很多。
沈朝闻在宿舍的楼下等他，楚懿便迅速地冲回寝室洗澡，最后换了件干净的短袖出来时，连头发都还有些湿漉漉的，轻轻道：“沈哥，走吧。”
沈朝闻伸手捞了把他的发丝，感受到头顶有热气腾腾地蒸起来，细致地嘱咐了句，“别感冒了。”
“不会的。”楚懿说着，但还是很乖的补充道：“我后面会擦干的。”
沈朝闻无声地笑起来，知道他说到做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