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有我还买干什么, 借我玩玩儿嘛……”
“舌头捋直了说话, 少恶心人, 明天去我班里拿。”
“ok!对了,于朝送你的是什么啊?”
“是……”
路川的声音随着盒子上面最后一条胶带被撕掉而卡住。
他目光落在箱子里被码得很整齐的一摞书上,骚气的紫色封面在安静的空气里让人觉得异常显眼。
“你管他送我的是什么?”路川一反手想把纸箱盖上,但又有舍不得,手上没敢使力,索性一股脑地把气撒到了老三身上,“你怎么这么八婆,你管他送我的是什么?玩你的游戏机去!”
电话那头的老三不知道路川这莫名其妙的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委屈巴巴道:“我这不是好奇嘛……”
和老三挂了电话,路川盯着面前的纸箱看了两秒,然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笑的。
于朝回到家简单冲了个澡便准备学习,距离物理奥赛的初赛还有一个半月,虽说他的成绩过初赛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想多刷刷题,把初赛的分尽量考高一些。
毕竟他闲着也是闲着,没什么事。
于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收到路川的消息。
不是文字,直接是语音。
于朝右手拿着毛巾揉了下发顶,左手点了下屏幕上躺着的那条语音。
路川带着调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寓客厅响起来:“你送我一箱子《五三》是什么意思?”
于朝刚洗完澡有些渴,打算去厨房拿水,路川这条语音播的时候他正好在从客厅往厨房走的路上,路过门口玄关的时候,语音的声音把玄关处的声控灯弄亮了。
整个家里唯一一处暖黄色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让整个房间一瞬间多了些柔情。
于朝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凉的矿泉水。
前几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小区门口在搞活动,农夫山泉一箱十一块多,一瓶才合九毛钱,他觉得划算,没多想,直接搞了五箱上来。
于朝拧开水喝了两口,才拿起手机回路川消息。
另一只手拿的有毛巾和水平,不好打字,于朝也直接发的语音。
于朝:“离期末考试没有多长时间了,每个小组最后是要算成绩的。”
路川手机是摊在茶几上开的免提,于朝的声音混着电流,有些杂,听不出来情绪。
学期末通过互助小组所有学生成绩的进步后退情况选出优秀学习小组。
把这茬儿给忘了……
“你送我这一箱书是为了学期末学习小组评优的事儿?”路川有些不甘心,追问道,“就只是为了评优秀小组?”
手机那端的于朝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有一分钟才回。
这回不是语音,是文字,直接只有一个“嗯”字。
路川盯着那个“嗯”看了十几秒,终于是无奈地摇了下头,算了,于朝那张嘴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关心人也要找别的理由这种事像是于朝能做出来的。
就这样吧,能有礼物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喂,周玥姐?”路川把整箱书往书房搬的时候接到了周玥的电话。
“怎么听着你说话有点喘?”周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上了年纪的职场女性所独有的优雅。
“喘?”路川踢了下脚下的箱子,把它往书房的单人沙发前抵了抵,“我刚在搬东西,怎么了,姐,你说。”
路川把电话开成免提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用空出来的两只手把纸箱拉近了点儿。
“小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件事。”周玥说话的语气难得地掺杂了一些犹豫。
路川把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地往外拿,他心思都在这箱书上,没注意周玥的语气,只是顺着接口道:“什么事,你说。”
“李教练又打电话过来了,他还是希望你能回去训练。”
闻言路川收拾书的手一顿,书已经被路川拿出了一小半,除了《五三》下面还有《教材全解》,看来于朝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两套教辅都买给了他。
扔到茶几上的书不小心翻开了几页,展开的书页上面有很明显的红色水笔留下的笔记。
路川皱了下眉拿过来看。
书上的字迹并不多,只是在一些重要的题型前面画了圈,标注了一下重要性。当然,这标注也不是每一页都有,隔两三页可能才有一点。
但……路川把箱子里剩下的一半教辅也掏了出来,随翻了一下——这样的标注每本都有。
怪不得从快递的标签上看不出来买的是什么,这些书大概是于朝标注好亲自打包寄到学校的。
路川看着箱子里的书眉眼微弯,笑了笑。
电话那边的周玥见路川没回答,以为是他没听到自己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李教练今天上午给你爸打电话……”
“不去。”路川回答得很果断。
“小川。”听筒里传来周玥很轻一声地叹气,“你学了那么多年了……”
半年多前路川因为一些原因从省射击队退队,他主攻50米步.枪卧射的项目,从9岁接触射击开始到现在已经7年了,李国军是他的启蒙教练,这么多年基本上都是李国军在带着他训练。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8章 书房。
去年11月, 路川在全国青少年射击锦标赛遭遇恶意判决,他年轻气盛,气不过, 因为恶意判决的事情当场跟裁判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事情闹得有些大, 路川得到了禁赛一年的处罚。
因为一些缘由借着这次禁赛路川索性从省队退了出来。
“当时在省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你爸问你你都不说……”周玥再次叹了口气, 还想接着劝, “受了什么委屈你就跟我说,我和你爸总是站在你身后的。”
受了什么委屈……
路川把两摞书码好放在茶几上,身子向后靠了靠, 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
其实严格来讲也不算是受委屈。
他第一次接触到射击实属机缘巧合。李国军是他伯伯的一个朋友,小时候有次过年家里吃团圆饭,正好李国军也在, 那时候几个大人聊起射击, 小小年纪的他对这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李国军是个惜才的, 当即就说要带他试试。
这一试就是六七年……
他天赋极高,脑子转得快, 对射击有浓厚的兴趣, 又肯吃苦努力, 所以这六七年从市队到省队他走得异常顺利, 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也没碰到过什么困难。
比赛也是, 基本参加了,就一定会有奖拿,无论在哪个队, 成绩向来是遥遥领先同队的任何一个队员。
十几岁的青春里, 向来是没有谦虚低调, 有的是年轻气盛有的是肆意张扬,甚至很多时候都还带着些中二的心高气傲。
但人一旦锋芒毕露,就一定会遭人嫉妒。
李国军年仅半百,最近几年逐渐开始有从省队退下来的趋势,官场如战场,新来的教练和领导对李国军渐渐开始表现出或明显或隐晦的排挤。
路川作为李国军最得意又最有锋芒的学生自然在队里落不得什么好处。
但骄傲如路川,他懒得辩解也懒得解释,更懒得讨好谁,所以排挤就排挤,他也没什么所谓,直到一年前青年锦标赛的那次恶意判决。
对他进行恶意判决的裁判叫刘立伟,是当时在队里和他竞争最大的刘岩的父亲。
排挤他,冷落他,在背后对他嘀嘀咕咕,这些都没什么,他也不是很在乎,但成绩不行。
他路川拼死拼活训练打出来的成绩不行。
更何况这是最近一年多他进入低谷期后,重新振作了好几次取得的最好一次成绩,他等着用这次成绩找回之前的自信,等着用这次成绩鼓励自己在射击这条路上往更高更远的地方走。
取消成绩,禁赛一年的处罚算是把顶着压力艰难往上走的他再次拍回了谷底。
锦标赛之后的两个月,他训练时再不如以往得心应手,大概是心态出现了变化,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全部力气,却仍然没有什么进步。
少年人,有着成年人所没有的一往无前的勇气,但同样也有着成年人所没有的沉稳与踏实。
当被失败打击到不想再站起来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弃。
“小川,不然等你期末考试结束再见见李教练?”周玥想了想,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也不是说非要让你重新回去训练,但李教练最近身体不太好,总是念叨你,跟他吃顿饭总是可以的吧。”
路川低头,右手掌心向上摊着。
他垂眼看了看,那是握了七年枪颈的手。
“再说吧。”路川再次往后躺了躺,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复古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挂了电话路川又坐了一会儿,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有事儿?”手机仍然开的是免提,从手机外放的喇叭里传出干而生硬的男声。
路川“啊”了一声,微微怔住,老实说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无意识拨出的是于朝的号码。
“也没什么事儿……”路川坐直了些,手伸到茶几前,又翻了翻最上面的那几本教辅。
路川想起之前的事情心情不是太好,他整个人反应有些慢,说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没个重点。
他把教辅合上,人往沙发里窝了窝,拿了个大抱枕夹在两腿之间:“想你了,随便打的。”
于朝把手里的书放下,摘了眼镜:“说重点。”
路川“哈哈”笑了两声,打了个哈欠:“我说的真的。”
路川头埋在抱枕和沙发挤着的缝隙里,声音受到空间的限制,闷闷的。
电话那端的于朝抿了抿唇,捞了眼镜过来重新戴上,他拿着笔在刚刚读了题的那个题干下开始写公式:“出什么事儿了?”
“嗯?”路川切出语音,正在网页上搜最近的全国性比赛的参赛名单,“没什么事儿。”
代表淮安省省队参赛的名单里有几个熟悉的名字,当然这几个名字里还有刘岩。
50米步.枪卧射的项目在国内起步比较晚,之前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步.枪项目上更多的是10米步.枪和步.枪三姿的比赛。
在50米卧射的项目上整个淮安省省队成绩最好的就是他和刘岩,现在他退队了,理所应当的,这些大型比赛肯定都有刘岩的名字。
“你心情不太好。”
“什么?”路川刚关掉网页,没想到于朝来了这么一句。
于朝推了下眼镜微微皱眉,正在写的这道题角度貌似有些刁钻,刚想出的解题思路写了两笔他才发现好像是掉进了题目的陷阱里。
他从桌子上抽了张演算纸,把题目里的信息简略地写出来,开始重新思考:“我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路川有一瞬间的诧异——他确实是没想到于朝会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