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一样!”路平嗓门都高了八度,“这次可是顾寄青!直男杀手顾寄青!”
周辞白依旧无动于衷。
路平急了:“那数学系的贺敞之你总认识吧?就理学院篮球队的那个?”
“认识,怎么了。”
周辞白随手刷开门禁。
路平连忙道:“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本来之前有女朋友,都快订婚了,结果就因为和顾寄青同宿舍一年多,硬是被掰弯了,现在手也分了,柜也出了,前段时间当众给顾寄青表白还被拒了!你就说他惨不惨!”
路平说得心急如焚,火烧火燎,生怕不能引起周辞白的高度重视。
周辞白却只是一脸冷漠:“也没多惨。”
路平:“?!这还不惨?!”
“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不知道约束自己的感情,属于自作自受。”周辞白向来看不起这种对待感情不能从一而终的渣男。
路平却忍不住替贺敞之辩白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而且长成顾寄青那样,还住一个宿舍,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再多撩几下,把持不住也很正常呀!”
“有女朋友的人还能被掰弯,怎么看都不正常。”周辞白丝毫没有被说服。
路平简直要被他的直男脑袋急死了:“你别不信!就大一迎新晚会,你有事没去那次,顾寄青上台表演了,真的美得跟个天仙似的,我一个直男看了心脏都砰砰跳,贺敞之一个有女朋友的人都能着了他的道,你一个纯情处男再不防患于未然,什么时候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路平直接急出了三连单押。
周辞白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今天先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大一学弟堵着表白,然后又亲耳听到有人说掰弯自己,现在还被路平拉着说个没完,心情难免有些不悦,
而且他不歧视同性恋,但是极度排斥任何试图和他有非常态接触的同性,甚至只要想一想,就会产生控制不住的厌恶和反感。
所以觉得路平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再说一个男人再天仙能天仙到哪儿去。
周辞白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校车站瞥到的那一眼,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脸,但印象里除了身材清瘦细长些,皮肤白得过头些,手指修长好看些,下巴精致尖巧些,声音慵懒温柔些,毫无特别之处,根本没有路平说得那么夸张。
于是在宿舍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语气带了些冷淡不耐:“放心,我笔直,掰不弯,也没觉得他有多……”
好看。
周辞白话没说完,生生顿住。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挂在门后的一有些眼熟的及踝白色面包服随之应声落地。
浴室门正好也被推开,身形单薄的青年从里面走出,只松松穿了一件衬衣,沾了水汽,略微贴身,平直凹陷的锁骨显得愈发支棱清晰。
下摆却空空荡荡,腰身彻底藏于其中,裸露在外的双腿纤长得没有一丝赘余,连带着过于瘦削的脚踝,整个人看上去薄得厉害。
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完全掌控,然后再在苍白脆弱的肌肤上留下经久难消的红。
而对方抬眸朝他看来时,恰有水珠从额发滴落,攒在睫梢,浸湿眉目,晕开眼角那粒殷红的朱砂痣,是薄寒月光般的清绝。
所有一切都和周辞白记忆深处那个画面完美重叠。
以至于他的大脑骤然触礁,短暂抛锚,只剩下胸腔内海浪翻涌,风卷呼啸,一声一声,重鼓捶捶。
直到电话那头路平扯着嗓子喊了句“人呢”,周辞白才猛然回神。
然后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脑子里立马像是炸完了全北京所有烟花厂,疯狂的噼里啪啦之后,只剩下一片剧烈轰鸣的空白。
只来得及凭借本能“砰”地一声重重带上房门,然后紧紧握着门把,感受着自己猛烈发烫的耳根和疯狂起伏的心跳,想。
果然,也没有多好看。
第2章 宿舍
的确没有多好看。
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刚才那种反应,只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和眼角那粒红痣和他记忆中的那人太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所以才一时恍了神。
只要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个男人,还是说过掰弯自己言论的男人,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再发生。
周辞白非常笃定。
然后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顾寄青松松裹了件外套站在门后,眼角微扬,泪痣明晃。
周辞白:“……”
“啪”的一下,手抖挂了电话。
·
好在重新而至的铃声很快把周辞白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是,老四,我跟你说着顾寄青呢,你突然挂我电话是怎么个情况?!”路平质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嘹亮,且穿透力十足。
而周辞白理智回笼后,表情也终于讯速恢复镇定,看着面前极度疑似顾寄青的人,语气带上意有所指的冷淡:“没怎么,就是宿舍有其他人。”
“其他人?”
路平愣了一下。
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老大出国留学了,他和陈纪在外面旅游,只剩下周辞白因为篮球赛训练的原因留了下来,除此之外哪里来的其他人。
不对,等等。
“我想起来了!”路平一拍脑袋,“我去,差点忘了,前几天阿姨来提过一嘴,说有个数学系的要搬到我们宿舍来,但是当时我和陈纪正打团呢,没注意,后来忙着准备出去玩,就忘告诉你了!”
周辞白瞬间黑下了脸。
路平对此却一无所知,语气甚至还兴奋了起来:“怎么?你见到新室友了?已经搬过来了?人怎么样?高不高?帅不帅?会不会打游戏?叫什么名字?”
自从其中一个舍友出国后,紫荆公寓1号楼314就常年陷入了吃鸡三缺一的状态,因此路平异常激动,声音大得方圆三米全能听见。
而周辞白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倒是一直安静听着他们对话的顾寄青缓悠悠地扔出七个字:“会打游戏,顾寄青。”
“?”
即使隔着无限电波,顾寄青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寂。
“老四,刚谁在说话,他在说什么,他说的那个名字是我以为的那个名字?是我幻听了,还是我理解错意思了?”路平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已经有些呆傻。
周辞白冷漠开口:“字面意思,理解就行。”
“……”
漫长的沉默。
“哎呀,我在海边信号不好,听不见你们说话,挂了,啪——”
果断又清脆的结束声,然后就是无限的忙音。
周辞白:“……”
他觉得路平可以直接就海埋了。
而顾寄青看着周辞白越来越黑的脸,才发现原来之前在校车站遇上的男生就是周辞白,难怪当时会是那样的反应。
恐同遇上天然弯,的确不太方便。
不过事已至此,觉得不方便也晚了。
顾寄青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怕新室友误会,于是抬头看向周辞白,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之前在校车站说的话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但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希望你别在意。”
他说得客气有礼。
周辞白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清大的宿舍管理制度一向严格,无论是申请退宿还是换宿,都有明确的规章流程,一旦办完手续,就不可能再由着个人意志随意改变,他在意也没用。
所以他要和一个Gay,一个说过要掰弯自己的Gay,一个说过要掰弯自己自己还觉得他和女神很像的Gay,住在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处,共同生活,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从小形成的家教和修养又让他没法当场撒泼打滚不接受,于是就只能强摁着烦躁,冷着脸,不算愉快地垂眸看着顾寄青。
顾寄青也就抬着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赤裸而直接的对峙,像是意味不明的宣战。
顾寄青甚至做好了周辞白直接拎着他的东西丢下楼去的准备。
然后周辞白就伸手彻底推开了门,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路过,径直走入,停到空床前,抬手搬下了一堆让顾寄青分外头疼的重物,转身上了阳台。
顾寄青侧回身,微扬了下眉梢。
他倒是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周辞白本身五官生得锋利深邃,是让人难以亲近的高冷长相,但是这一板脸,一搬东西,一转身间,眉眼间无意流露出的那股不开心,竟像孩子般的生闷气。
而即使是在生闷气,也依旧迫于修养或天性使然,让他不得不去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正确的事情,像个绅士世家培养出来的有点脾气却已经很乖的小孩。
很乖。
想不到自己不久之前还用充满攻击性的顶级Top来形容这人,现在就用上了很乖,顾寄青微勾了下唇。
然后重新转回身,准备关门,却正好看到了门背后贴着的[宿舍大事纪备忘录]。
第三行明晃晃写着:2021年12月31日,周小白19岁生日。
“原来是弟弟。”
难怪这么乖。
顾寄青轻点了下头。
其实再正常不过的语气,但他声线偏浅,又裹着南方软调的慵懒,一声“弟弟”在唇齿间打了转,就莫名变得黏稠起来。
本来好好搬着东西的周辞白手上突然一滑,然后很快稳住,板着脸,恢复冷酷:“没差多少,不用叫弟弟。”
小孩子都不喜欢被说年纪小。
可以理解。
顾寄青又点了点头:“行,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