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同他说了什么?不然他为何不肯来见我?”谢邻风不禁向燕珩投去怀疑的目光,显然在他看来,孟七出家的原因绝对不在自己身上,那就只有在燕珩身上。而且回想进来接连不断的烦心事,似乎也都是在燕珩回来之后才发生的,不想还没发觉,如今细细思考,似乎自燕珩回来之后,王府中不得安宁,自己朝堂上也处处不顺。
再联想不久前国祥寺求来的占卜,大气运之人离开王府,这个人显然是指孟七。但以前孟七没来王府的时候,王府也没有这般不顺,所以现在自己身处这般境地,真的只是因为孟七这个大气运者离开吗?会不会还因为燕珩的命格有问题,也许日后有机会,自己该去国祥寺给燕珩也算上一卦。
显然,人在低谷且无能为力的时候,大部分都会迁怒其他人,并且从任何可能怀疑的地方入手去给自己的失败寻找理由。不过不得不说,谢邻风的猜测还真是误打误撞猜对了,只是如今命格有问题的不止燕珩,他自己的命格也走在下坡的路上。
正如小七曾经所说,蜗的跪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更不是谁都能打蜗的,蜗怎么说也成神许久了,就算蜗不迁怒,无处不在的天道也自有平衡。
莫名被怀疑的燕珩也很委屈,他已经委屈一路了,疲惫不堪的他还照顾了谢邻风许久,没想到谢邻风一醒来就要找孟七不说,如今还怀疑自己,燕珩觉得自己也离被气晕不远了,“王爷为何如此怀疑珩,珩不远万里前来,就是不想孟公子再对王爷有所误会,甚至自愿离开王府,王爷还想珩如何证明自己?”
“是本王想错了,阿珩如此贴心,考虑周全,让本王自愧不如。”谢邻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连忙软化态度。
燕珩叹了口气做大度状,“只要孟公子能回来,能让王爷开怀,让珩做什么都可以。”
谢邻风听此甚是满意,“那就好,本王再去找孟七谈一谈,若是他肯回来,就委屈阿珩先出府住一段时间。”
燕珩,“……”他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却从未想过这居然会由谢邻风亲口提出,甚至连挽留都没有。但是话已出口,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咽进肚子,僵笑着说好。
谢邻风又说了些好话,心中思索,回去要尽快去国祥寺算一下燕珩的命格,若是命格有问题,不论孟七回不回去,燕珩暂时都不能住在府里了。
此时正伤心难过的燕珩并不知道谢邻风在想什么,不然怕是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牵强的微笑。
醒来的谢邻风也没有继续窝在床上,现在他在朝堂上的局面很不好,不但权利被蚕食,自己的封地也大幅缩水,待他从借酒消愁中清醒过来早已无力回天,现在他急需重整旗鼓,因此这才格外着急将孟七接回王府。
询问了僧人祈福的地方,谢邻风很快赶到了现场,起初他以为祈福什么的一定是孟七诓他的,但是当跨过院门,来到祈福场地,立刻被眼前那宏大的场面震住了。
临江寺的院落之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甚至从寺门向外望去,还能看到通往寺庙的石阶上绵延不绝的人流。如此场景虽不如国祥寺的祭祀庄严宏大,但是在人数上却做到了绝对碾压。顺着人们虔诚的目光看过去,讲经台上的正是孟七。
此时的孟七与他认识中的完全不一样,既没有许久不见的活泼阳光,也没有受罚时的倔强不去,更不是不久前的古井无波。沐浴在阳光下的孟七仿佛散发着圣光,哪怕穿着最朴素的僧衣,也神圣不可侵犯。
他正认真的念着经文,甚至好似没有虔诚,但是那认真却格外真诚。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此时却如同梵音涤荡尘世,他不亲和也不梳理,他不悲天悯人也不嫉恶如仇,不像尘世中人,却在尘世中游。正是因为如此,他所讲的一切却更另人信服,因为他所做的一切不带任何目的。
在这梵音之中,谢邻风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站在人群之外,也静静地聆听起来。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不听着也没其他办法,人群太过密集,让他根本没机会抵达孟七身边。
寺庙中虽然人山人海,现场却很安静,寺庙外的人即使听不清佛忧的声音,也仍旧一脸虔诚。
终于,随着讲经结束,信众们开始跪拜,而小七也已经通过锦鲤向水族表达了想要几天晴天的意愿。祈福结束,信众们在起身的一刹那,天光破云,多日不见的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潮湿和阴霾。
即使早就对佛忧的能力有所了解,但亲身参与经历这一幕仍旧让人们发出阵阵惊叹,人们再次虔诚跪地,呼喊着佛忧的名字。这个名字,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信仰。
谢邻风此时也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随着周围的人跪了下去,这个发现让他脸色一黑,连忙站了起来。不过随后,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未想过,短短数月不见,孟七竟然有了如此可怕的号召力。
而且听着身边信众的惊叹,他多少也明白了祈福事情的经过。临洲今日阴雨绵绵,少有日光,百姓们组织起来前来请愿,临江寺最终定在今日由孟七祈福,请求晴天。谢邻风抬头看着天空渐渐散去的阴云,心中的骇然久久不散。
显然孟七就是那个大气运者,天空放晴的时机太过巧合,孟七的声望只会更上一层楼。如果自己能得到孟七,重回朝堂想来指日可待,不过抬眼看过去,孟七身边站着的除了僧人,还有一个谢白玉。谢邻风握紧了拳头,觉得谢白玉站的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自己的!
待祈福结束,百姓们挂着明媚笑脸离去,谢邻风这才有机会来到孟七身边,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足够低,“小七,如果你想出家,我也不阻拦,但是你得同我回王都,到了王都,你还可以去国祥寺,也可以住在王府,你也不想你的家人担心吧。”
似是怕孟七反驳,谢邻风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伯父伯母离开之前说的话吗?他们将你托付给我,此前是我行事有诸多不对,此次回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皇叔,这点您无需担心,侄儿早已将近来发生的种种写了书信,差人送往边疆,想来孟将军一家看到信后,也能体谅皇叔的不易,不会怪皇叔的。至于这里,有我在这里陪着,不说随心所欲,但绝对不会让人打他板子的。”大白怎么可能让人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立刻踢翻了谢邻风想打感情牌的主意,“皇叔不必谢侄儿,为长辈分忧,这些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听到谢白玉竟然将最近的事都写信送去了边疆,谢邻风气得又想拔剑,但隐隐作痛的脚趾头还是让他忍耐了下来,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了谢。
小七这边见状开口询问,“阿弥陀佛,谢施主是牙痛吗?有什么不适不要忍耐,来者是客,小僧自然要以礼相待。大白,你那还有药吗?”
“有的,交给我吧,不用担心。”大白应道。
看着两人熟稔的模样,谢邻风更是心绪难平,追悔莫及。这个谢白玉不傻之后倒是颇有心机,牢牢把控着孟七,有了孟七的助力,怕是早已在临洲站稳了脚跟。
“小七,我是真心接你回家的,燕珩过后也会从王府搬出去住,国祥寺也必然比这临江寺更适合你,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消息。”见识过孟七的号召力后,谢邻风不可能轻易放弃,但是有谢白玉在场搅局,也不能取得什么好结果,不如暂时退一步。
“小僧考虑好了,临江寺就是小僧的家,不知谢施主还有什么疑问?”小七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考虑的,直接回答道。
谢邻风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怎么忘了,如今的孟七不按常理出牌的毛病,不过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让孟七再考虑以下,明日给他答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白看着谢邻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这个人赖在临洲不走实在不好,或许该放些风头出去,临洲百姓若是知道有人来抢他们的佛忧大师,不知道会如何激动,到时候发生些什么都不好说呢。
第123章 从替身到佛光普照之路
第二天,乖巧蜗按时起床,按时摸摸锦鲤的鱼头,然后就去了谢邻风的客房找人,打算再次说明自己要留在临江寺的决心。敲了两下门,过了片刻,从里面出来的却是燕珩。
“阿弥陀佛,燕施主,请问谢施主在不在?”
燕珩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孟七这样对他说话,有些别扭地开口,“临风一早就出门了,还没有回来,他没去找你吗?”
“没有啊。”小七想了想又开口道,“可能路上错过了,小僧等一等吧。”
听此,燕珩便将人迎进屋,然后吩咐人倒茶,“孟公子,凡事过犹不及,要懂得适可而止才好。”
下人离开后,燕珩脸上的亲和也淡了几分。昨晚谢邻风回来之后,直接同他说了回王都另外给他找处院子的事,燕珩的心情可想而知。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相信孟七是真的想出家,“等回去之后我就会从王府搬出去,孟公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继续折腾呢?”
搬出去只是暂时的,燕珩有把握还可以回去,现在最紧要的是让孟七回去。
“小僧的目的并非如此。”小七听后笑道,“燕施主怕是误会了。”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这里没有其他人,不妨直说。”燕珩听此有些恼火,离开王府还不算,孟七还想他怎么样?
“小僧希望谢施主和燕施主长命百岁。”小七真诚开口。
燕珩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不禁愣住了,然后眼睛迅速扫向门外,窗外,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谢邻风回来,“孟七,王爷并未回来,你大可不必如此。”
“他还没回来吗?是不是看猪去了啊。”小七也望了眼窗外猜测道。
燕珩,“……”他有些理解谢邻风为什么会被气晕了,因为和孟七说话真的好似语句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不能良好沟通。什么叫希望他们长命百岁,他才不信孟七能有这么大度。
两个思维不在同一频道的人聊天显然是极为痛苦的,当然,小七自我感觉良好,他已经从早睡早起的重要性聊到了一日三餐的合理搭配,甚至强烈建议谢邻风和燕珩学习养猪。
“我观二位施主此后命途多舛,命里缺钱,唯有养猪可管温饱,不若早日学起,日后也好轻松一些。”小七觉得自己足够真诚,甚至提前给主角剧透了致富之路,这可是前面几个世界的主角都没有的待遇。
然而燕珩却觉得孟七在侮辱他,就算谢邻风封地被收回不少,就算王府收支进来不太好,他和谢邻风也不至于养猪,他就算是自杀,这辈子也不可能养猪去的。
在燕珩无比煎熬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谢邻风却仍旧没有回来。
小七望了望窗外,“谢施主一定是去看猪了,小僧观他面相就颇有这方面的天赋,小僧还是去猪圈找他吧。”
听此,虽然觉得孟七在瞎扯,但燕珩已经受不了耳边的聒噪,迫不及待送人离开,当然,也拒绝了前往猪圈学习的建议。
挥别没有上进心的主角之一,小七直奔猪圈而去,当他来到猪圈的时候,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过就是学习养猪的姿势有些奇怪,为什么是趴在里面呢?
“小七怎么来了?”大白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悄悄挪了挪身体,妄图挡住猪圈里的谢邻风。
小七歪了歪脑袋,轻松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我就猜他来学习养猪了,不过他怎么不动?”
大白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皇叔都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对养猪特别热衷,亲自贴地学习。”
“善哉善哉,孺子可教也。”小七听后颇为满意。
然后二人向着谢邻风而去,到了身边却发现谢邻风根本不是清醒状态,闭着眼睛趴在了一堆难以名状之物上,脸上还有猪仔留下的泥脚印。
“看来是学习太过劳累,皇叔竟然学晕过去了,放心,我这就叫大夫。”大白淡定开口。
本来还疑惑人为什么晕了的小七顿时恍然,再想想不思进取的燕珩,不禁感慨,同样是主角,做主角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昏迷状态的谢邻风很快就被大白找人抬了出去,一路招摇过市,一上午的时间,整个临江寺的人都知道瑜王不远万里而来学习养猪技术,甚至因为学习过度,晕倒在猪圈里的光辉事迹了。
然后不到一天,整个临洲也获知了此事,甚至有上午去临江寺上香的香客绘声绘色描述自己看到的过程,比如瑜王脸上那可爱的猪脚印,比如他那身华服散发的猪粪味。
描述之详细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昨天就听说这位王爷是来抢他们佛忧大师的,看来传言是真的,这位痴迷养猪的王爷就是想抢佛忧大师回去教他养猪!
临洲百姓虽然为瑜王的好学有些动容,但是抢他们的佛忧大师就是不行,最多就只能允许他继续学习养猪,和蔼的临洲百姓如此想到。
来临江寺不过两天,已经晕了两次的谢邻风再次醒来,然后差点再次被自己身上浓浓的臭味熏晕过去,他有些茫然的揉着自己疼痛的脑袋,一抬头就看到了燕珩正用无比诡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为何如此看着本王?本王这是怎么了?”谢邻风的外衫已经被脱下来仍在地上,此时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衣,但那味道还是让谢邻风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现在外面都说王爷起早去后山猪圈学习如何养猪,因为学习过度晕倒在了猪圈里。”燕珩自然是不信这个传言的,但是他也真的想不通谢邻风怎么会出现在猪圈里。
“什么!猪圈!本王晕倒在了猪圈!”谢邻风的声音无比高亢,显然无法相信这一切,但是看了眼地上刚刚换下了的衣衫,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次是真的吐了出来。
燕珩也被恶心的够呛,多日来的烦闷和委屈让他脸上的嫌弃表情也没有很好隐藏,而这恰好被谢邻风捕捉到了,等他吐完,就直接命令燕珩来伺候自己更衣净身。
燕珩表情僵硬了片刻,开口说道,“下人已经去取新衣,备热水去了,一会就好。”
“阿珩难道是在嫌弃本王吗?”谢邻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燕珩还能说什么,只能上前动手处理这一片狼藉。
等好不容易折腾完毕,谢邻风重新恢复仪表堂堂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临江寺的僧人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甚至连寺中的香客都对他甚是亲和。
直到一个小孩指着他开口,“娘亲,看!那个来学养猪的人!”
谢邻风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听到声音的人纷纷望了过来,有些甚至上前关心询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学习养猪不急于一时,注意保重身体等等。
那一瞬间,谢邻风感受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尴尬和愤怒,但是周围人均是笑脸相迎,而且贫民百姓,达官显贵都有,让他连发火都不行,最终只能涨红着脸飞快逃走了。回到院子,立刻命人去打听情况,不多时,下属回来了,谢邻风也终于知道,自己已经闻名整个临洲了!
谢邻风确实想名动天下,却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他在院子中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次就连燕珩都直接找借口离开了,留他一个人沉浸在愤怒和羞恼当中。
因为这件事,小七接连几天都没再见到谢邻风人,于是贴心准备了白菜餐命人送过去给谢邻风补身体,好早日回归学习当中,半途而废肯定是不行的。谢邻风本来还很高兴孟七终于想起自己了,结果一听传话,差点直接把碗掀了。
又平静的过了几天,谢邻风终于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然后在燕珩的鼓励下走出了院门,打算去找孟七好好谈一谈,甚至为了避开寺庙里的人,特意选择了寺庙关门之后。
此时天边还有夕阳,阳光和手边的剑给了谢邻风足够的安全感,当他听到有人声靠近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避开,走入了旁边的竹林中。然后就脑袋一痛,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谢邻风在冰冷和猪仔的叫声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数只猪腿以及几坨粪便。当猪仔的蹄子再次接触到他的脸时,他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就去拔剑,但是剑早已不知所踪。
正当他茫然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找到了!在那里!”
“在哪?在哪?”
“猪圈里!”
随着纷扰的人声逼近,越来越的火把也照亮了周围的情况,围上来的众人看向不远处的猪圈,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正坐在猪圈里,周围还围着一圈猪仔,看上去相处的极为和谐。见此,人们纷纷沉默了,这难道就是佛忧大师说的天赋?格外受猪仔欢迎?
“阿弥陀佛,谢施主,猪仔们该睡觉了,你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住在这里,你可以明天白天再来找猪仔玩。”跟着人群找过来的小七和蔼开口,他还以为主角要半途而废了呢,没想到身体刚好,就不顾夜露湿寒,跑来找猪仔玩,是他误会主角了。
“是啊,瑜王爷,这猪仔也跑不了,你白天再来吧。”
“去通知一下其他人,说王爷找到了,在猪圈里和猪玩呢,让他们不用找了。”
“猪仔这么喜欢瑜王爷,果然是天生养猪之人!”
“……”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传来,谢邻风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加上隐隐作痛的脑袋,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晕了过去。
小七见此叹了口气,“唉,心有猪而力不足。”
大白在旁边点头,“嗯,皇叔这身子骨是有点弱。”就是脑壳有点硬,敲起来稍微有点手疼。